邵东没有钱,住不起将酒店,也住不起招待所,他便来到华中市的黄埔大桥附近的一条小街道。
这里脱离了华中市的繁华,有一种小镇的格调,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十分的低端大众,开店的多半都是大妈大叔大爷级的人物,走在街道上还听到吆喝着“卖菊花,上等的菊花,吐血大甩卖二十块钱一斤嘞……”之类的叫卖声,乡镇味道十足。
这个地方人多混杂,而且对于华中市来说属于偏远郊区,警方和政府几乎很少出入这里。这也是邵东来这里的原因。邵东显然知道自己现在可是一个被通缉的人,在华中市繁华地带实在太危险,而这个偏僻的乡镇小街倒要好很多。
邵东走了一整天了,此刻已是下午临近黄昏,他又饿了,但是没有钱,只好一路走来看着两边的餐饮店,亦或是露天上的夜宵店,看着其中不少食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景象,颇为嘴馋。
奈何邵东实在逃不出银子,本来在在路上邵东就想将珂墨曦的那枚戒指拿去金银坊当了,邵东对金银不是很懂,但是看到上面的pt999也知道值不少钱,一个戒指拿去当少说也能当个几千块。拿了这笔钱可以好好吃一顿爽一爽,但是每每走到金银坊门前邵东却又打住了脚步。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叫做羽的青年跟自己讲的话,珂墨曦这个人在邵东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可恶,至少是她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据说私自将囚犯带离锁狼监狱来到华中市第一军医院,纵然珂墨曦是特种部队的人,但或多或少都不太符合规定。
这条命,本来已经死了,是因为珂墨曦,才捡了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叫做羽的青年的话,只怕邵东早就逃之夭夭了,而今就是因为这番话邵东才一直徘徊在华中市未离开。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不会明白生命有多么的珍贵,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恩义的人,也不会明白恩义意味着什么。
故而,或许人们都不会理解在邵东的心里,恩仇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人会说一个人为了所谓的恩义就牺牲性命,这是傻子的表现。但是这些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邵东的举动从来就被人们所理解。
所以邵东在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人们都把邵东当成一个另类的变-态来看待,对于这些邵东不以为然。他一直都坚持自己的执念和做法。
邵东手里捏着那一枚戒指,心事重重的沿着街道往深处走,走到一个偏僻的街角的时候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家卖包子面条的小店铺,连匾额都没有,只在地面上立了一块牌子——老邵面条。
店铺也很古旧了,常年被油烟熏染,整个店铺都染上一层黄旧的色泽,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代的老店铺。
店铺很小,约莫只有三十多个平米,里面放着六张条形桌子,还有三两个客人在吃面条,一对夫妇在店铺门口的煤火灶上煮着面条儿。
一身裹着绷带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邵东就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这一对夫妇。
夫妇穿着很简朴,男子颇为魁梧,挂着一条围裙赫然就是一个做饭的师傅,妇人很美艳,无论是身形还是脸蛋儿都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不过这妇人也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运动服饰,来来回回的给客人端着面条儿。丈夫脸上出满了汗水,妇女便用毛巾为其擦拭汗水。丈夫此时每每都是憨厚一笑,双方十分恩爱的样子。
邵东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那妇女忽然冲邵东笑了笑,“小伙子,这里的面条可好吃了,进来吃一碗吧。”
听了这人说话,邵东浑身都震了一下,良久才说,“我……我……我没钱。”
妇女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白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要紧,老邵面条每天对外赠送二十碗面条,今天才送出十九碗,正好还有最后一碗,你快快进来吧。”
这妇女很是热情,邵东却高兴不起来,进入店铺里坐下来吃面条的时候目光仍旧落在这一对夫妻身上。他的眼睛红红的,吃面条的手都有点颤抖。
妇女在一边忙着准备面条,一边朝邵东热情的说道,“小伙子,你肯定是和人家打架受伤了吧。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要争个你死我活。我以前有一个儿子,如果这会儿还在世上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岁数了……”
邵东全身都裹着绷带,只露出嘴巴和眼睛和嘴巴,人们只当他是一个浑身烧伤或是溃烂的伤员,自然看不出他的面貌。
妇女却兀自自言自语起来,“他小的时候就经常跟别打架……上学后也没个消停,没少让我们费心……”
便是这时候,那个魁梧大汉忽然低喝一声,“若兰,别说了。人家是来吃面条的,又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这个男子显然不愿意若兰在人前提起他儿子的事情,若兰仿佛明白了什么,当下也就不再说话了。
邵东忽然问道,“妈……阿姨,为什么老邵面条每天都要免费送二十碗面条出去啊?”
大概是提到了她儿子的事情,若兰此刻眼睛有些红润,但还是勉强笑道,“还不是为了纪念我那个不听话的儿子,早年他十七岁,我们每天就对外送十七碗面条,这碗面是他最喜欢吃的东坡面……以前每天早上都要吃三大碗才拍着肚子去上学……而今他二十岁了……”
说到这里,若兰忽然掩嘴哭了起来,“我那个不孝子,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世上……”
她一手扶着墙壁,低声抽噎着,仿佛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突然一下涌上心头。
男子猛的放下手上的活儿走到若兰身边,双手扶着若兰的肩膀,“若兰,都让你别说这事儿了,你何苦又提起这个不孝子啊……他去了便让他去吧……”
女子低声说道,“铁雄,你不知道……我每天做梦都梦见邵东在喊我妈妈……那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你说好好的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呢……是我当初没保护好他,是我对不起邵东……当初都是因为我他才杀人的……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
铁雄急急忙忙脱下围裙将若兰揽入怀中,然后细声安慰起来,一边扶着若兰去了店铺里面的小隔间……
三十平米的小店铺,最里面用帘子隔了一下,里面有一长床,用来午休或者偶尔加班熬夜休息用的。
片刻后邵东便听到将里面传来一对夫妇的哭泣声,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抽泣声。
邵东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若兰和铁雄就是邵东的亲生父母,在父母的抚养下度过了十七年六千个日夜。
而今虽然已有三年没有回家,但是那种血浓于水的浓烈感情却不但没有淡却,反而在心间汹涌的翻滚不绝。
看着碗里的东坡面,邵东眼神湿润了。
三年前,高考前一天:
新野镇上的恶霸猴哥带着四十六号兄弟来到老邵面条的店铺,先是吃了一大顿霸王餐,然后因为垂涎若兰的美色赖着不肯走,见铁雄又不在家,便四十六个兄弟一起将若兰按在桌子上要**若兰。
放学回来的邵东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在远处看到这一切后拿起菜刀连杀猴哥手下四十六人,最后带伤追出五里路将猴哥砍死!
这件事情让若兰幸免了一场灾难,那天晚上铁雄和若兰在店铺里等到凌晨四点邵东才回来。邵东回来之后若兰大发雷霆甩了邵东一巴掌,“邵东,你糊涂啊……我们苦心把你拉扯大,就是想要你有出息,想让你考上大学,想让你为我们邵家光宗耀祖。将你这么这么糊涂,非要断送了自己的大好糊涂!!你辜负了我们十七年来对你的期望。”
邵东跪在地上,全身是血,却没有眼泪,“要是我连我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就算我做了帝国的统帅又有什么用?我不允许我的爸爸妈妈受到丝毫的伤害,哪怕是用我邵东的生命来捍卫,我也心甘情愿。”
当晚铁雄和若兰将邵东交给邵东的舅舅,夫妻俩准备去公安局自首,揽下一切罪行。不想他们赶到公安局的时候,邵东已经抢先去自首了……
三年前,高考前一个月: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我的作业还没有完成。
妈妈近来了,说:已经快要深夜1点了,你就停下来休息吧,当心身体要紧,老师说不是要减轻学习负担,当心身体要紧吗?减负减负,怎么现在越减越负了?邵东:还有一个月就好高考了,虽然我不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但是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失望,我不能辜负你们。
妈妈:明天再做不行吗?邵东:不行,明天有明天的任务。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好,我能够承受,反正只有最后一个月了,咬咬牙就能够挺过来。你的身体不好,你应该多注意休息。妈妈:那妈妈再去给你煮两碗东坡面打尖吧!
……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邵东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多么想冲过去叫一声妈妈,叫一声爸爸……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能……
自己已是死囚,现在更是逃狱的重犯。他实在不想打破父母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生活。
自己去告诉他们我是邵东,然后又要面对警方的通缉再度逃跑而弃俩老不顾?这叫俩老如何承受的了啊?
而且珂墨曦救了自已一命,现在因为自己即将入狱……邵东一直在思索是不是去自首。
三年时间过去,他们一直都记着自己,每天对外送自己最喜欢吃的东坡面……
心中的情感纠结莫过于此了。
自己身为人子,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的听着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而哭泣。
这等心痛的滋味,邵东觉得比千刀万剐还要痛心。
邵东赫然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将碗里面的东坡面倒进肚子里,随即他猛的转身就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店铺。
黄昏降临,乌云乍起,大雨倾盆,街道上的人都躲了起来,本来还算热闹的街道顿时变得冷清无比。
邵东便是一个人在街道上奔跑起来,来至转角处的一棵菩提树下,邵东猛的一拳锤在大树上,赫然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