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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赵蜀学问不差,上年落榜皆因贪恋美色,这回不负众望中了一百零七名,到时候在殿试上努力拼一把,二甲进士是稳的。
    有此成绩,离不开盛言楚对赵蜀的考前培训,故而考中贡士后,赵蜀马不停蹄地带着林红薇前往盛家致谢,顺便捞捞殿试的经。
    出门前,小妾娇娘说她也想去盛家,边说边给赵蜀展示自己新买的衣裳,问这般去盛家可妥。
    赵蜀险些就说妥,触及妻子林红薇冷漠的眼神,赵蜀将话咽了下去,又想起那年娇娘在城北盛家小院趁他外出,便在廊下猫叫春似的喊盛言楚扶湿了鞋袜的自己上台阶。
    越想越气,赵蜀拔下娇娘头上那枚银簪还给林红薇,林红薇嫌弃地说不要,赵蜀说不要也不许给娇娘。
    “明知家里买宅子没了家底,你还隔三差五的去买这买那,穿金戴银的给谁看?”
    又一把扯下娇娘腰间挂着的小钥匙,继续塞给林红薇:“没得道理让她管家,就算她是你表妹你也不能让着她。进了赵家的门,那就是赵家的妾,人前人后都得敬你一声主母!”
    后边这番话是盛言楚在教授闲暇之下和赵蜀唠嗑时说的,原话还有一句:赵兄你若还妻妾颠倒,便是中了进士,门第也难起来,张家就是例子。
    赵蜀当时还不太能理解,现在悟了。
    就娇娘这败家和水性杨花的做派,赵家迟早会毁在这女人手中。
    见表妹娇娘被丈夫狠狠责骂了一番,林红薇对盛言楚夫妇的感激越发的深,到了盛家,林红薇一口一个‘宓妹妹’喊得亲热。
    妻子能和盛家少夫人交好,赵蜀欣慰不已,要换做娇娘,怕是只顾着想如何做才能讨盛家男人欢心吧?
    赵蜀苦笑地摇摇头,他该早些醒悟的,些许早就考中了进士,不过也不能全怪娇娘,是他没把持住。
    盛言楚从翰林换下衙回来时,正巧就看到赵蜀对着妻子林红薇露出一副惭愧懊恼的悔恨表情,盛言楚勾唇,跳下马车拍拍赵蜀的肩膀。
    会试放榜后,来盛家取进的贡士数不胜数,盛言楚忙着散馆的事,哪里有功夫点拨,不过上门的是赵蜀,盛言楚依旧忙里偷闲和赵蜀说了一通。
    赵蜀见盛言楚事儿堆成山还帮他撸殿试,当即感激涕零,回想起去年年底在盛家发得酒疯,赵蜀是越想越觉得丢人,去金銮殿殿试之前,赵蜀对盛言楚来了一个诚意十足的道歉。
    人非圣贤,盛言楚觉得赵蜀能迷途知返挺好,夏修贤中举后,他在县学的日子都是赵蜀陪他过的,在这之前他也交过不少同窗好友,有些走着走着就散了,还有些……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
    好比被他劝着才有信心去院试的马明良。
    总之,他在科举路碰上的同窗好友他都格外的珍惜,除非对方作怪。
    两人误会理清后,赵蜀信心满满的去金銮殿殿试,而盛言楚则投身进翰林院的散馆当中。
    -
    四月,京城春回大地,又到了一年中去大瑶山赏春景品甜滋滋杏花糕的时节,留在枝头的花苞迟迟不落下,似是在瞻望新科进士们的无限风采。
    四月二十二,殿试来临,赵蜀发挥超常,一跃从杏榜的第一百零七名蹿到金榜第三十六。
    此等喜事飘到盛言楚耳朵里时,盛言楚恰逢休沐,这一天,盛家忙得很。
    城外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华宓君程春娘收拾好包袱出发咸庆郡,才走没一会儿,盛家大门又被人敲响。
    阿虎以为是赵蜀,这几个月就属赵蜀来得最为勤快,门一开,站在外边的却不是赵蜀,也不是林红薇。
    “爷!”阿虎大叫,旋即捂住嘴指着门口的女人:“你、你不是那个谁,你来这干什么 ?”
    来人是盛令如。
    时隔一年之久,阿虎对盛言楚这个同父异母姐姐的印象记忆犹新。
    内院和大门离得远,阿虎的叫唤传不到盛言楚那里,想起盛言楚以往吩咐说不必对盛令如客气,阿虎当即找来一根棍子。
    可看着妆容整洁一身布衣,神色柔弱孤苦的盛令如,阿虎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握着木棍跟在盛令如身后,瞅着盛令如见到盛言楚。
    盛言楚对盛令如的到来并不意外,在他的预料中,盛令如应该会比现在还要早一点才对,同住在京城这片天空之下,盛令如熬到一年之后再登门找他,时间已经够久了。
    盛令如气色不太好,脸颊消瘦蜡黄,容颜瞧着比去年还要憔悴,但纤细的身子骨挺得比上回直,至少跪下去时头磕得实诚。
    盛言楚微微侧身避开盛令如,磕了三个响头,盛令如昂起脖子,不死心道:“我知道你不认我,也不肯原谅爹,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你骂我厚脸皮也好,还是别的,我都认,只求你救我出苦海,我发誓,只要你将我从那魔窟里拉出来,我、我这辈子绝对躲你远远的…”
    “爹他抽起了大烟。”盛令如哽咽难言,抹泪道:“娘被他卖了,爹就打起了我的主意,你该听说过的,那年你将我们仨赶出静绥后,一路往北没银子,他就将我卖给了我一个六十多岁的鳏夫…”
    盛言楚垂下眼眸,沉声道:“你起来!”
    比起上次盛令如衣衫褴褛的闯进盛家,这回衣冠齐整,盛言楚愿意给盛令如留点面子。
    盛令如摇头不起,阿虎就去拉,总算将人拉起来站好。
    “要我做什么?”盛言楚问得很直接。
    盛令如打算酝酿一番悲情戏码再将自己的诉求吐露出来,谁知道盛言楚打断了她的计划,还上来就问,纵是厚脸皮的盛令如,此刻也难堪的羞红了脸。
    盛言楚端起才煮好的雪水杏花茶倒了一杯浅啄,见盛令如踟蹰在那不说话,盛言楚也没催促,坐下来开始拆解上午收到的信件。
    不止有两个舅舅的家书,还有地方墨石铺子掌柜们寄过来的账本,账本得精心去看,显然现在不适合。
    撇开账本,盛言楚拆了两个舅舅的信。
    月惊鸿报了平安,大舅程有福则是满屏的喜悦,原来他让大舅买得两栋宅子才进手就涨了价,可把大舅乐坏了。
    点点墨水,盛言楚执笔回信。
    盛令如就一直站在窗边呆呆看着,看得不是盛言楚,而是盛言楚那双写字的手。
    白净,修长,指甲修剪的整齐……
    盛令如低头摸摸伸出自己的手,也很瘦长,但骨节粗大,不白,十指指甲上白色月牙几乎看不到,老一辈的人都说没有月牙活不长久…
    吸吸鼻子,盛令如再次抬眸,发现盛言楚已经回了两封信,此刻又开始拆第三封。
    第三封是钟谚青寄来的,信很厚,盛言楚一时看不完。
    手压在一叠信纸上,盛言楚睨向沉默无言的盛令如。
    “想好要说什么没有?”
    盛令如干巴的嘴唇微微嚅动了下,就在盛言楚准备让阿虎赶人时,盛令如不争气的又跪了下来。
    “…我也不贪心,就求你替我赎身就成…”
    阿虎:“这还不…”
    群芳巷里的姑娘想要赎身难的很。
    盛言楚淡淡道:“你来盛家之前应该打听我娘今日要出门吧?”
    盛令如点头,程春娘对她娘恨之入骨,她不敢在程春娘在家的时候过来,有程春娘拦着,她近不了盛言楚的身。
    “我娘最不喜的就是妓.子。”盛言楚揽袖坐好,一板一眼道:“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楚哥儿…”盛令如急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
    盛言楚嗓子眼沉了下:“让我帮你赎身可以。”
    盛令如大喜,上前准备磕头时,盛言楚又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盛令如开心的流泪,“别说一件,便是百件千件我都肯。”
    盛言楚稍微欠了欠身,微笑道:“你离开京城后,得将盛元德一并带走,且今生都不许他离开你的视线,他去那你去那,挪动了窝,你随时告知我。”
    盛令如楞了下:“就这?”
    她这么些年一直都这么过的,除了后边那一句。
    “就这。”
    盛言楚捧起香茗呷了口,见盛令如点头,盛言楚立马让阿虎带银子去群芳巷给盛令如赎身。
    盛元德为了能有钱抽大烟,将盛令如一天的时间折成三份卖给三户人家,也就是说,盛令如成了三家上门的野妓,想要给盛令如赎身,就得花三倍的银子。
    盛令如拿到卖身契后,哭得跟泪人似的。
    屋里盛元德捶着床板叫嚣着让盛令如端饭,盛令如哽咽的将手中的卖身契撕得稀碎,胡乱地揩了把脸,抄起门后的木棍气冲冲的往屋子跑去。
    -
    开春后,盛言楚便有打算将盛令如和盛元德挪出京城,没想到盛令如自己找上了门。
    也好。
    就在盛令如拿着路引背着浑身是伤的残废盛元德出了京城的第二天,一道弹劾盛言楚六亲不认的折子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第157章 【二更合一】 六亲不认……
    每每到三年一期翰林院散馆之际, 各种妖魔鬼怪就层出不穷,当五皇子将弹劾他六亲不认的折子拿给他看时,盛言楚并不意外。
    “卫敬说你是独户, 既是这样, 为何还有人将折子递进了宫?”
    老皇帝命硬得很,开年后, 断断续续醒了又睡, 把持朝政五十多年的老皇帝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折子,好巧不巧,弹劾盛言楚六亲不认的折子就递到了老皇帝跟前。
    老皇帝虽棺材瓤子行将就木,但龙威尚在,喘着粗气将折子看完后, 老皇帝拼着最后一股力气将折子往五皇子头上一砸, 骂得无非是‘瞧瞧,这就是追随你的拥趸’。
    五皇子和老皇帝之间淡薄的父子情早已在开启洛书门后消散的干干净净, 慢吞吞的捡起折子, 五皇子笑着十分张狂,直接拿话刺老皇帝。
    ——怎么?您老眼昏花了?盛言楚是您钦点的头一个商户状元,当初我在金銮殿上百般阻拦, 是您!是您自己偏要点盛言楚为状元!
    老皇帝气得手发抖, 这会子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打量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看中的状元郎早在多年前就背叛了他?
    五皇子就是想气气老皇帝,故意当着老皇帝和辅国大臣的面轻飘飘的将折子拿了回来。
    盛言楚接过折子看了看, 弹劾他的人是监察御史,职责就是监察百官,这一点没问题,蹊跷的是监察御史上奏的折子内容竟将越氏、盛元行和白氏一家囊括了进来。
    折子的内容很清晰明了,时间线滑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候他和他娘还没有从老盛家挪宗出来,监察御史说坊间有人匿名告状,言及他对老盛家的盛老爷子几次三番恶语相向。
    是的,对象不是盛元德。
    “着实有趣。”连五皇子都笑出了声,“过去了十二年,竟还有人将你当年的一言一行说得有鼻子有眼,依你看,这匿名的人都会有谁?”
    盛言楚将折子放下,指腹抚在字里行间中,讥诮一笑:“左不过是臣原先所在的老盛家的人。”
    当年南边雪灾严重,盛元行和盛老爷子被桂清秋带着跑到静绥盛家小院打秋风,可惜他没让这两人得逞,盛元行回去后遭了一顿族规惩治,因没银子疗伤,就这么一命呜呼了,盛老爷子也没讨到好,雪天路滑栽了跟头摔断了腿。
    老盛家两个顶梁柱一倒,老盛家顷刻就亡了,孝期还没过,白氏就带着礼哥儿回了娘家改嫁,越氏也没有守着瘫痪在床的盛老爷子。
    七月间他和华宓君回水湖村时,听族长盛元勇说越氏前两年带着小儿子盛元文嫁了男人,据传还将小儿子盛元文改了那边的姓,为此盛家族人越发的可怜盛老爷子。
    这也是为什么水湖村的男人愿意背着盛老爷子前去偷偷摸摸的看他,庄户人家的心肠都软乎和很,盛老爷子落了个子孙皆散的下场,大家伙可不得多照顾照顾盛老爷子,就连一向办事公正不阿的族长盛元勇都朝他张了口。
    思及此,盛言楚看向五皇子,平淡直叙:“臣没有独户之前,的的确确和盛老爷子拌过几次嘴。”
    五皇子:“此事既然有,那向衙门状告你的会不会是盛老爷子?”
    “应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