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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 激战列夫托
    神父的一番报告很让海森堡满意,海森堡没有后悔把防线上最重要的地段交给了他。
    他和他手下的掷弹兵都是好战士,对付坦克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由他们筑起的防线让海森堡有理由相信是固若金汤的:“哦,神父,什么问题?”
    “那些被从墓里挖出来的尸体,骨骼和棺材我们应该怎样处理?就把它们扔在阵地上么?”
    已经快5点了。他们已经没有了资本去讨论那些并不生死攸关的问题。“就把他们和那些坟上的十字架放在一起吧,再在十字架周围多挖几个坑,幸运的话,我们也能躺进去。你说呢,神父?”
    神父默默点头:“阿门......”
    海森堡疲惫地抬起头,天空依然是阴霾的,那些沉闷的乌云就像在天空翻滚着的钢铁洪流,挤压,扭搓着依稀的阳光。
    一阵冷风吹过面颊。好像要下雪了。
    “好,家都记住自己的职责,从防线撤退的时候要快,避免一切无畏的损失,最后记住,我们是要把俄国人引进城里,引到坟地防线,然后用莫德尔突击炮把他们砸碎在那儿!博洛尔斯基少校会战斗在大家身边,我和佐夫也将穿插在各个防线。上帝保佑!明早要是我们都还活着——我请大家喝白兰地!”
    海森堡朝指挥官们做了最后的宣言,人们在敬礼后转身离去,唯一引起海森堡注意的,是佐夫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
    但是哈森突然站出来,用醒目的声音问道:“队长,关于后街怎么办?敌人若是从后街渗透进来怎么办?”
    后街在先前的战斗中成为了俄军坦克的坟墓,尽十辆俄军的新式坦克被德军的部队埋伏,士兵们从二楼用手榴弹和燃烧瓶瓦解了敌人的攻势,最后俄军只留下挤满后街的坦克残骸。那些残骸把原本就狭窄的后街堵地满满得。何况海森堡已经安排了5个士兵在那里构筑一条简易的防线,俄军今晚在那里的任何进攻都会狼狈收场。
    佐夫扔掉罐头盒子:“我会在那儿的。”他站起来大声宣布。
    的确,大汉的一句话,大家就都安心了。
    “哈森。”海森堡叫住了年轻人的名字:“你留下,跟着我们。”
    最终,在几个上尉们一边讨论着策略一边走向防线的背影下,卢瑟弗少校突然兴冲冲地拿了份电报跑了出来:“嘿,好消息!”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卡伦布.隆美尔中将刚刚发来电报,恩斯特元帅亲自指挥的男爵卫队,将可以在最早今晚,最迟明天凌晨赶来,支援防守列夫托的战斗!好消息啊!把这个消息告诉每一个士兵!我们将要在这里——在今夜全歼俄国人!用生命捍卫我们的誓词!我们能守住德国的门户——我们能在这里扭转整个战局!胜利——一定属于德军!德意志万岁!男爵万岁!元首万岁!”
    装甲兵少校站在街道的中央,狂热地呼喊着。
    天快黑了。
    海森堡看着这一切,小声对身边的战友呢喃着:“这......也许是全部的希望了。”
    “谁的?”
    海森堡有些惊讶,大汉会这样问自己,“士兵们的。”海森堡转过头去看着佐夫。
    “那你也是。”他指着海森堡脖子上的铁十字勋章,微笑着,拍拍海森堡的肩膀。
    当海森堡和佐夫从装甲兵的小仓库里走出来的时候,俄军的第一波火力准备开始了。随着远方天边的闪光,一束束扭曲的黑色物体划破天空,留下涟漪般的气浪,最终爆炸在地面。这一波火炮的轰炸能要了德军所有人的命,可惜俄军的计算不够好,所有的那些炮弹都打在了河南岸的树林里。那些可怜的树木被爆炸的巨力连根拔起,然后再被气浪推出去,在空气里燃为灰烬。
    爆炸声惊天动地,却有惊无险。
    “伊万们再算她妈偏点儿,准能一炮打到柏林!”海森堡苦笑着。
    “他们居然没有用火箭炮?看不起我们吧!”佐夫一边气冲冲地嘟囔着,一边在自己的腰间挂满了手榴弹。
    “嘿,哈森,你躲在那儿偷偷摸摸地干嘛呢?”大汉发现年轻的士兵正躲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
    “我——我在写信,长官。家信”哈森显得有些难为情。可是他的同伴们看一眼他就知道,刚才炮击的爆炸和声吓坏了可怜的孩子。
    “给家人写遗言吗!来——别写了,走吧。”海森堡把一把冲锋枪扔给年轻人:“有什么话路上跟我们说说。我和佐夫就是你的父母!”海森堡朝大汉使了个眼色:“对不对,亲爱的?”
    “走——”大汉笑着朝哈森招着手:“走,跟爸上班去!”
    沿途操作莫德尔突击炮的士兵们,两门10毫米炮的射手,和坟地防线的掷弹兵们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敬礼,欢呼。他们一路小跑,赶在了俄军进攻之前来到教堂和小保罗的12人部队会合。
    小保罗把整座天主教堂变成了一个碉堡。窗户全部用沙袋磊起来,并留出便于射击的小口,他们还在教堂门口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小战壕,并把唯一的一挺mg62布置在了那里,正对着北方。
    尽管保罗的国防军们准备地很充分了,但走进教堂海森堡一眼看到的却是大厅尽头墙上的耶稣和十字架,顿时,海森堡心头布满了沉重。
    “长官。”小保罗出现在海森堡面前:“您确定我们要放弃这个阵地么?”
    海森堡回头看了眼教堂到左翼博物馆之间的距离,是一个大概有30米宽的小广场。“是。我们必须放弃这里。等到敌人进攻稍有缓和的时候,我们就撤。”
    头顶上突然急促地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那钟原是教堂顶楼上整点报时用的。
    “警报!警报!敌人接近中——北,东北!”整个教堂的大厅里都回荡着这声音。大地开始轻微震动。海森堡快步走出教堂,站在门口往博物馆的方向看去,鲁本站在门口朝海森堡伸出大拇指。当海森堡把目光转向墓园的时候,神父正站在阵地最显眼的位置朝海森堡点头示意。最终,海森堡用余光瞥见在博物馆二层的房顶上,博洛尔斯基少校已经猫着身子,架好了他心爱的狙击枪。
    大地在震动,天基本黑了。只有东方乌云之下的一缕苍白勉强照亮了城市北边的灌木丛。俄军马上就要从这里出现。
    “听——他们来了。”佐夫转过头打趣着哈森。
    年轻人侧过耳朵认真听着。
    “乌拉——乌拉——乌拉——”千万俄军进攻前一遍遍有节奏的呐喊由远而近,已经清晰可闻。“乌拉——乌拉——乌拉——”大地的震动停止了,而远方血性的呼喊仍在继续。海森堡瞄了眼身边的佐夫,大汉把步枪抵在自己的肩膀,朝海森堡苍白地笑笑。海森堡向周围张望,国防军的士兵们全都把自己的武器伸出窗口,一动不动,但他们面色的凝重已经透露出了那不可抑制的紧张。
    “乌拉——乌拉——乌拉——”这声音就像一头饥饿野兽胃中的痉挛,似乎它只等待猎物出现,就扑上去,撕个粉碎!突然,一缕流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海森堡和佐夫缓缓回过头去。
    哈森尿裤子了。
    “哈森,放下枪,到我身边的墙根坐会儿。一会儿撤退的时候别操蛋就行。”海森堡把年轻人拉到海森堡身边的墙角,他抱着自己的头上的钢盔,羞愧地哭起来。这小子看来是新兵,没参加过什么战斗。
    “呗利亚——乌拉!!!”这一次的喊声震耳欲聋,声音像爆炸。“呗利亚”是俄语冲锋的意思。大地剧烈震动,有经验的老兵很清楚,俄军的人海来了。
    果然,北方的树林里马上就有无数身影冲出来。子弹也随之而来,打在教堂的墙上。好几把的旗帜立在俄军冲锋的海洋中急行着。身边的战士们不用命令,全部开起火来。霎时,除了身边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弹壳落地声,海森堡什么都听不见。俄国人的进攻像一面厚重的土耳其地毯——每一个战士都是一条纤维,密集地覆盖着面前的大地,吞噬着面前的一切障碍。
    敌人毫无畏惧地前进着,尽管一排排地被德军的火力扫倒,但仍然踏着彼此的尸体前赴后继。伊万们很灵活,他们会在奔跑中翻滚,装死,躲避射向他们的子弹。mg62机枪一直疯狂地嘶叫着,旋转着撕扯它面前的每一个敌人,被它子弹击中的身体会在奔跑中肢解,破碎出一地鲜血。佐夫的步枪也没有一刻停息,大汉机械地射击,拉栓,装弹......海森堡手中的冲锋枪射程有限,但海森堡反复地见到那些端着旗引导冲锋的俄国士兵一次次地被来自佐夫的子弹精准地撂倒。然而旗帜仍然被苏联士兵一次次地举起来,冲锋仍在继续,没有一刻停歇。
    “我的上帝!”海森堡听见一个士兵疯狂地吼着。
    就在海森堡准备把注意力放到准心上的时候,身旁的一个战士突然趔趄地往后退了过来。他扔下手中的枪,如梦初醒般地长大了嘴。除了海森堡,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射击,没人注意他。然而那个陌生的士兵却缓缓转向海森堡......海森堡记得他的左眼眉骨被打碎了,眼球就要掉出来,他恐惧地张大了嘴,用手一个劲地把自己的眼球往里面塞。然而无济于事,他的眼球滚下来,掉到地上......
    海森堡使劲用身体挡住哈森,希望年轻人没有看到这一切。“稳住——稳住!”海森堡没有管他,只是发出命令,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的精神在这是时候垮掉。
    有一度,来自东北方的一小股攻势吸引了海森堡的注意力,几个敌人士兵经过一排老房子的掩护,冲到了离教堂后门很近的距离。海森堡叫着小保罗的名字,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处理这些近在咫尺的威胁。小保罗猫着身子与海森堡一起移向教堂的后门,那后门就在钉着耶稣的大十字架的后面的一个小门廊里。小保罗麻利地换上一个新弹夹,同时另一只手摸出一颗手榴弹。等移到后门的门廊时,德军停下来。海森堡看着他的眼睛,示意他等自己一开门他就把手榴弹扔出去,同时海森堡也掏出手枪拿在另一只手里。但——此时,教堂的后门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开!这完全出乎海森堡的意料,顿时眼前全是白光——爆炸的冲击波直接把海森堡扔到后面的墙上。海森堡本能地朝被炸开的门口开着枪,但却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噪音......
    爆炸的硝烟刚刚有所散去,海森堡已经听到了几个俄国人正在门外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海森堡感到他们就要进来了,于是勉强爬起来,随时准备扣动扳机。但他刚端起枪,就听到小保罗大声地叫喊:“趴下!”
    刚说完,一颗手雷扔出门口,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门外。剧烈的爆炸再次炸响在耳边,白色在旋转的世界里再次取代一切。海森堡感到有湿热的液体雨点般打在脸上,一块木条直直地插过来,刺进海森堡的肩膀。海森堡咆哮着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木条,狼狈地朝小保罗爬去,硝烟中弥漫着碎肉的腥味。
    “操——长官——别,别他妈管我!”小保罗在硝烟中一把拽住海森堡:“你对——我们守不住它——放弃教堂,他们迟早会攻进来的。快,快撤!”海森堡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小个子上尉满脸都是弹片,血流得到处都是。
    “走——跟我撤!”海森堡拽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我的腿......没了......完蛋了。去他妈——你快带兄弟们......走......”
    海森堡用手一摸,小保罗左边的腿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的碎肉,骨头直愣愣地戳出来......
    刚才的爆炸炸死了门外的俄国人,却离他自己太近。
    “快......快走!”他一把推开海森堡。
    “拿着。”海森堡从腰间解下一颗手榴弹塞进他手中,这是海森堡能给他最好的报答:“我会带好兄弟们的。”海森堡最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踉跄地离开了门廊。
    国防军的士兵们仍然在教堂里朝外疯狂地射击,几个战士倒在地上挣扎着,然而海森堡已经听不见门外mg62的嘶叫声。海森堡喊着佐夫的名字,告诉他德军现在按原计划撤退。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不情愿地开出自己的最后一枪,然后搀扶着身旁的伤员,离开阵地。所有人聚集到了教堂的大门口处,准备一齐冲出去。
    敌人的子弹从那些掩体的缝隙里打进来,教堂的柱子不时被子弹射出一个个火花。“哈森——快过来!”
    海森堡喊着年轻人的名字,他拿着发热的武器跑到海森堡身边,看起来已经克服了刚才的恐惧。
    “待在我身后——别走远!”这时,教堂的后门传来了急促的射击和喊叫声——那些恐怖的嘶叫反复回响在空荡的大厅。小保罗已经尽了他的责任。“快快!现在!”海森堡大声命令道:“冲出去!”
    正门被一脚踢开,数十名士兵朝着30米远的博物馆的侧门移去。然而敌人的冲锋一刻没有停止,尽管博物馆的鲁本部队猛烈开火,尽全力掩护德军转移,但前几个踏出教堂大门的战士没跑几步就没俄国人的子弹无情地推翻在地上。
    “去你妈的俄国人!”佐夫愤怒了,大汉扔下手中的步枪,敏捷地跳进教堂外门口处的机枪战壕里。先前操纵机枪的两个士兵已经死了,其中的一个的身体被炸开,器官飞的到处都是,骇人地鲜血涂满了机枪。
    佐夫一把抱住机枪,直接把整个枪身和底座从地上拔出起来,然后不顾长长的子弹链还托在地上,他就已经开火了。往教堂冲锋的伊万们在嘶叫的mg62面前再次化为被肢解的碎肉,他们还在跑动的肢体会在子弹划过后顺着原有的惯性脱离身体,他们的脑壳被mg62的子弹直接打飞,那些无头的身体还会在继续奔跑几步后才踉跄倒下......机枪开火时剧烈的火光照亮了依稀中这血腥的切割。
    “快快!博物馆!”海森堡再次发出命令,士兵们簇拥在海森堡周围,跑向30米外的博物馆。
    海森堡脚下火花四射,子弹狡猾地在他们周围窜来窜去,时不时钻进一个战士的身体。不时有人在奔跑中一个趔趄摔下去,其他的战士搀起他们继续前进。尽管在这30米没有任何掩护的地段上,任何一刻的犹豫和缓慢都将是致命的。但对于这些出生入死,朝夕相处的士兵来说,扔下他们受伤的同伴是接受不了的选择。
    海森堡也是。
    “佐夫!佐夫!快来——快!”海森堡一面奔跑着,一面回头朝大汉叫喊。佐夫像一个巨人,端起了机枪在枪林弹雨中从容地移动着。
    每当他开火时,四射的火光都照亮了他呐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