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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伐清如伐树
    鹿头河大战,清军绿营的无能表现让周士相审时度势,一改先前的保守战役即定部署,改为下令全军向番禺进发,一边做出进逼广州的姿态,一边则分兵在番禺、顺德、增城等广州府辖县境内活动。
    其实以太平军现在的实力是没有办法攻打广州城的,虽说鹿头河打赢了,可步军左营也是损失惨重,战前3000满员兵力,现在只剩下1400多人,这会就算周士相调集香山所有的太平军北进,单从兵力上仍是无法超过清军的。因此放弃战前拟定的,在鹿头河设伏成功后便全军迅速撤退回香山,抓紧时间消化这次胜利成果以便积蓄更大实力进行下一次更大规模的战略是很不明智的。
    后方的宋襄公在知道周士相率部越过鹿头河往番禺进逼后,曾使人快马捎来他的书信,信中对于周士相的决定自然是大为质疑的,强烈要求周士相应立即停止这种不明智的举动,马上率军退回香山。
    周士相给宋襄公的回信中阐述了他之所以要冒险北进的原因所在,他认为现在广州方面已经不可能再抽调足够的绿营来对付太平军了,或者说他们没有足够的机动兵力来对付太平军。
    随着广州绿营在鹿头河的覆没,清军在增城、番禺基本上是丧失了对太平军的进攻力,那些分散在各处的小股营兵能够在太平军的兵锋下存活下来都已是奇迹,何谈能够对太平军造成重创。
    广州绿营是广东绿营的三大精锐之一,另两支精锐一是肇庆绿营,另一支则是潮州绿营,这两支绿营兵一个要承担粤西防守重任,另一个则要承担福建郑氏的压力,尚可喜和李率泰除非脑子坏了才会把他们大老远调来打太平军。
    现在广州绿营全军覆没,广州还能够调动的绿营兵力也就是驻防三江口一带的营兵。据张安情报说,三江口防线的清军大约有六千多人,其中两藩麾下的汉军旗兵有近两千人,绿营兵则大约有四千多人。
    这四千多绿营兵大半却不是广东本地的兵,而是从江西、福建过来的客兵,其中一支就是由邵九公的老上司赣州总兵孔国治统领的江西兵。
    三江口防线的重要性不亚于新会城对于广州的意义,更何况去年腊月陈奇策和朱统刚刚指挥明军进攻过三江口,虽然没有成功,但却迫使三江口的清军不能动弹一步。至于顺德和南海等县的驻防营兵,周士相也不认为他们有可能被调出来攻打太平军,一来这两县要担负三江口防线的支援,二来两县营兵数量并不多,相对太平军已近上万的规模显然是不值一提的。
    结合张安情报和因鹿头河大捷对清军的重创,周士相判定广东总督李率泰现在已经无兵可调,广州还能派出来围剿太平军的也只有平、靖二藩手下的汉军旗兵和驻防广州的满州八旗兵了。
    这两支兵马都能对太平军造成威胁,且都有重创太平军的能力,但周士相在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做出了北进的决定,番禺的地形和步军右营在鹿头河对汉军旗骑兵的表现是他下这决定最大的底气。
    广州境内各府县虽平原和丘陵各半,但平原地区却是水系极其发达,往往不到数里地就是一条河流,因此根本不适合骑兵大规模行动,这从鹿头河之战清军只是出动了满州八旗一个牛录和汉军一个牛录就可看出。
    最重要的是,步军右营的两旅铳兵在鹿头河全歼汉军旗骑兵的表现让周士相对步军右营的战斗力空前看好,在对方不能出动大规模骑兵作战的前提下,有这2旅铳兵做为中坚对抗清军,再加上其余营头和炮营的配合,周士相怎么算也有七八成的赢面。
    时不待我,机不再来,趁他病要他命。既然广州清军没法再对太平军造成大的威胁,周士相自然要到对方的腹地去走一遭,这样既能打响太平军的名头,也能在清占区筹措粮草,最大程度摧毁满清在这些地区的统治,使得广州清军不能再在这些地方获得粮饷,而太平军则能通过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锻炼军队,获取给养,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太平军所经地区的百姓在太平军“搜刮”之后会有何后果,周士相尽量不去想,他只会用自己已经下令不得乱杀人,不得***掳掠,带走那些愿意走的百姓来安慰自己,似乎只要这样做了,他的良心就是大大的好。
    .......
    鹿头河之战太平军共歼灭广州绿营总兵林进忠以下2600人,俘虏1800余人,另歼灭镶蓝汉军旗一部400余人,广东总督李率泰的督标300余人,马队120余,缴获火炮37门,其它武器军械不计可数。
    鹿头河大捷是自新会之战后太平军打出的另一大胜仗,消息传至香山,知县廖瑞祥组织全城百姓举城欢庆,宋襄公也是开了一天酒禁,允许留守的太平军和百姓们可以酒庆祝。
    良字乡盐巡所大使郭绍在闻听大捷消息后,悄悄使家人将数十个放到马车上的包裹搬出放回原处。
    与郭绍有同样行径的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在县衙为太平军工作的秀才们,各乡一些被太平军“劝过粮”的地主和士绅们如何表现,则是不为人知了。
    可知的是各乡的百姓对于太平军大捷是真有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只有太平军打赢了他们才能够继续分享太平军带给他们的好处,也不用担心清军杀过来后自己会倒霉。
    有很多原先还在观望的青壮在家人的劝说下主动到乡公所报名参军,要乡公所把自己家纳入太平军军属待遇。接连几天,各乡公所报名参军的青壮不下两三千人,但除了一小部分外,余者都被劝回,说是春耕正忙,地里少不得人,待各家把地种完后再行参军也不迟。
    ........
    宋襄公阻止不了周士相的北进之举,也只能全力支持和配合了。
    奉军帅府之命,步军右营留守良字乡的2旅兵力即刻北上,另前山寨预备兵营抽调1000兵力紧急补充前线。各乡保安队也加紧操练,随时准备补充预备兵营,对外宣传则是防止清军溃兵跑过来祸害百姓。
    19日,周士相率亲兵营全部、步军左营2个旅、步军右营3个旅、炮队2个卫及骑营残部共5600人进至距番禺县治紫泥镇不足二十里的灵山镇,这里距广州城也只有三十多里地了。灵山镇守军绿营一汛兵不战而逃,临走时绿营兵曾想放火烧镇,火头刚起太平军的骑营就杀了过来,营兵们吓得扔下火把往北跑。
    骑营营官邵成国怕大火会烧起焚了整个镇子,便放弃追杀那些营兵,组织镇上百姓扑火。
    进占灵山镇后,周士相命令全军暂停前进,就地在灵山镇组建防线。
    派往各处的太平军相继有捷报传来,步军右营黄四部攻占大良镇,镇内绿营在守将胡明义的率领下向太平军弃械投降。太平军进入大良镇后即行向镇中大户“劝饷劝粮”,在此过程中有万姓大户组织家丁反抗太平军被镇压,首级悬于大良镇堡寨以示震摄。
    步军左营副营官姜樊率1旅兵相继占领大岗、南岗、黄泥等处,歼灭清军200余,俘获当地民团800余,另得当地反清义士300余人来投。
    21日,大良镇黄四部快马来报,有绿营游击俞天恩来投,其不仅带来了上千绿营兵,更将增城夺下献给太平军。
    接报后,周士相立即命邵九公往大良镇处置俞天恩来投事谊。周士相许以俞天恩部为单编太平军一营,号“义勇营”,授以旅帅参将衔,待回军后向永历朝廷正式为其请官。
    至于增城,则命放弃,若俞天恩愿意驻防增城则由他驻守,太平军可以提供一些钱粮给他,万一增城遭到清军进攻,太平军也会给予一定支援。当然,邵九公见到俞天恩可不是这样说的,几乎是拍着胸脯说太平军一定力保增城不失。
    周士相又发文各部,凡主动来投清军,土匪,皆纳之,兵不足一千者以原官授之,足一千者加一级授之,副将以下官职任许诺。带城来献者也例同俞天恩部。义勇民壮、当地团练的青壮则经甄别后补入各部,领头者以太平军职授之。
    各地捷报和不断来投的清军使得太平军上下都觉形势大好,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就真的能一鼓作气拿下广州城,军官的乐观也感染了士兵,一时间,灵山镇的太平军人人磨拳擦掌向军帅请战攻打广州,好在珠江举办军帅所说的“百舟竞勇”大赛。
    鉴于此,周士相不得不召开总旗以上军官军议,将自己此次北进的意图和太平军未来作战方向与诸将说明,他以伐树来形容此次作战。
    “伐清如伐树,满清朝廷就好比是一棵根深干粗的大树!满州人是这大树的根,蒙八旗和汉八旗是这棵大树的主干,各地的绿营则是这棵树的枝干,而那些支持满清的汉人士绅和地主便是这棵树的叶子。如此一棵大树,要怎么砍?”
    “答案是得一斧一斧地砍,不然一下子是砍不倒它的!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先砍掉这棵树的枝干,把那些枝干上的树叶子全都扒拉掉,这样子这棵树看着就光秃秃,没那么重了。在广东,尚可喜和耿继茂就是满清这棵树的主干,或者说是树根本,那些绿营兵就是枝干,大伙都砍过树,知道如何砍树,这头一斧头肯定是没法直接砍树根的,因为够不着,也砍不动,为何?因为这树枝干和叶子太多,咱们没法砍!”
    “没法直接砍树干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不砍了?那肯定不行,所以我们这次进军番禺不是为了直接去砍尚可喜和耿继茂这棵主干的,我们来只是为了把那些枝干和叶子锯掉的!”
    “大伙想想,尚可喜和耿继茂凭什么领着几千汉军旗兵就能稳稳占据广州?还不是因为他们手下有太多绿营兵帮他们打嘛,这些个绿营兵替他们驻防各地,替他们和我们明军打仗,替他们镇压我汉人百姓的反抗,这样尚可喜他们的汉军旗人虽少,可照样能在广州过他们的安稳日子。”
    “如何去锯广东清军的枝干和叶子?第一,便是先去打绿营兵,柿子还捡软得捏呢!...和尚可喜、耿继茂麾下的汉军旗兵还有那些满州兵比起来,我们实力还很弱,他们真要铁了心和咱们打,把八旗兵都调来冲着咱们,你们还别不服气,咱们是真打不过!就是论人头,人家也比咱们多!”
    “我这次带大伙到这地方来不是真去打广州的,我只是来装英雄的,装这个英雄的目的就是吓唬吓唬广州,顺便把这些地方的战略物资全抢光。”
    “什么是战略物资?战略物资就是粮食、人口、盐铁!我们太平军没有铁器,没有盐,没有粮食,也没有布匹,总之我们的地盘很小,我们的东西也很少,我们的人也很少,一旦我们的东西没法支撑咱们发展,咱们就会挨饿,就会被打!
    我们眼下还没办法夺取更大的地盘,但我们又要有这些东西,怎么办?一个字,抢!抢清军的!要不然,我们老是担心军粮会不够,武器坏了没有补充,衣服坏了没有衣料做新的,这怎么行?所以我带大伙来这里,来清军的地盘,我不是要你们去广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而是要你们来抢东西的!”
    “你们想,我们把这些东西抢到手,清军不是就没有了吗?我们强大了,清军就弱小了,哪怕他们看起来仍是庞然大物,可只要咱们持续不断的去从他们手中抢东西,终有一日,我们就会变得比他们强,比他们富。这就好比咱们的邻居是个有钱的财主,咱却是个穷得连裤子也穿不起的要饭花子,有一天,咱这要饭花子狠起来了把那财主痛揍一顿,抢他的衣服来穿,抢他的肉来吃,抢他的银子来花,咱打得他不敢找咱,咱不就变成有钱的财主了吗!”
    “要伐清,就必须不断的削弱它,使满清的财富为我太平军所用,使满清治下的那些百姓不再为他们做牛做马。国力就是人力,人力便是元气,少一个人为满清卖命,满清就少一分元气,少一分元气这满清的国力自然就也少一分。此消彼涨,我大明终是能够中兴起来,彻底灭亡清妖的!”
    一气说了这么多,周士相也是累得不行,一扫诸将,大声问他们:“这个,我说了这么多,你们他.妈的都听懂了没?”
    诸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齐站起,轰然道:“听懂了,军帅是要咱们当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