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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嘉佳
    进入结局篇,小说变得沉重,于是我写了这篇番外,加入一点轻松的心情和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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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博尔看着胡嘉佳,她正坐在窗下,给永琪的衣服炸线处补针,那是一件素灰色的旧衣,是愉妃做的,周围很安静,似乎能听见线穿过棉布的丝丝声。嘉佳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雪青色衫子,略低着头,白净的瓜子脸有一种柔和清新。依博尔不作针线,赫朱身子弱又要主理王府事务,所以除了潘嬷嬷有时顺手为之,一直是胡嘉佳为永琪作针线。曹嬷嬷刚要叫主子,依博尔立刻对她摇头示意,于是曹嬷嬷抿嘴一笑,自退出房去。
    又过了一会儿,胡嘉佳才觉察到边上有人,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依博尔,依博尔对她一笑,胡嘉佳立刻放了衣服站起身来,欣喜地说道:妹妹来了,来多久了?依博尔又一笑,走过去,坐在榻的另一边。嘉佳刚要走出去叫曹嬷嬷来上茶,曹嬷嬷已端上茶和小点来。嘉佳对曹嬷嬷道:嬷嬷怎么不早叫我?曹嬷嬷还未答话,依博尔抢先道:是我不教嬷嬷出声的,姐姐补衣服那么入神,当心受惊扎了手。曹嬷嬷于是看着主子一笑,摆好东西,端着茶盘又退出去了。
    嘉佳略感歉意地看着依博尔,依博尔顾自拿起茶来喝了两口,见那茶碗是粉彩八仙盖碗,想起永琪说过,这是东印度公司的英国人送的礼物,笑嘻嘻地道:姐姐,我可以教你骑马了。嘉佳问道:阿哥真地同意你就去骑马吗?依博尔道:都过了三个月了,而且,我的事怎么还要他同意?
    嘉佳抿嘴一笑,拿起衣服来继续缝完最后的两针,然后将衣服轻轻折好,放在一边。依博尔道:姐姐真是有耐心,我每次看姐姐,都觉得你像容母妃。嘉佳摇头道:我怎么及得上容母妃。依博尔笑道:很少人有容母妃那样的容貌,但姐姐和阿哥站在一起,就是一样的人,和容母妃和阿哥站在一起一样。嘉佳笑起来,反问道:难道你和大家不一样?依博尔道:我是没笼头的马,坐不住,我阿玛以前成天这么说我。嘉佳看着她,微笑道:要是我是你就好了。眼睛里有一种诚挚的温柔。
    依博尔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说永琪和自己,于是咳嗽一声,道:姐姐,你到底去不去骑马?嘉佳笑道:好,但妹妹可别嫌弃我笨手笨脚。妹妹如今也做额娘了,我瞧着,和往日是有点儿不一样了。依博尔笑起来,道:没有的事!姐姐太自谦了。
    胡嘉佳和依博尔一样高,骨骼匀称,四肢纤长,皮肤细白,带着少女的光华,好像一株亭亭玉立,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鸢尾花,和永琪站在一起,亦是一对神仙眷侣,就是依博尔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依博尔很喜欢看胡嘉佳,看她作针线,看她拨算盘,看她纤长灵活的手指,看她积极诚挚的眼睛和笑容。难怪太后喜欢嘉佳,她也觉得奇怪,永琪钟情的竟然是自己……
    嘉佳见依博尔不回答,于是也不再问,拿起茶来。依博尔回过神来,问道:姐姐刚才说什么?嘉佳道:我在问你的儿子,他们这两日好吧?依博尔笑道:好,有了他们俩,潘嬷嬷就不来聒噪我了!嘉佳也笑起来,伸出手去,轻轻在她腮上一拧。
    这天下午,永琪回来后,依博尔对他说了要教胡嘉佳骑马的事。永琪有点儿吃惊,不无担忧地说:嘉佳……你们一定要小心。依博尔笑谑道:你这是担心她还是担心我?永琪一笑,把她拉进怀里,不说话。依博尔转过头来,点着他的鼻子,又笑道:阿哥,其实你很喜欢姐姐对不对?她人好性子好修养好,什么都好,和阿哥一样,我也很喜欢她。永琪还是不说话。依博尔也不再说。永琪不在她面前说其他人,这是那年姑苏行宫后,他们俩之间的一种默契。
    这夜,永琪宿在红香吟馆,嘉佳为他更衣,换上下午缝好的那件,换好后,嘉佳用手抚了抚衣服侧面新的针脚,又仔细瞧了瞧,见永琪一直看着她,奇怪地问道:阿哥,你怎么啦?永琪于是摇摇头,微笑道:没事。嘉佳将永琪换下的衣服递给郑英,一边说道:阿哥听说妹妹要教我骑马吗?永琪坐在床沿上点了点头。
    嘉佳见郑英出去了,也走过来,坐在床沿上,头靠在永琪肩上,说道:阿哥不要担心,妹妹说先用小马,嘉佳会小心的。永琪嗯了一声,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待了一会儿,嘉佳又道:我知道阿哥在担心什么。永琪说:你不担心么?嘉佳摇摇头,道:若真有了孩子,他不会那么金贵吧。永琪笑起来,不说话。
    这是永琪和依博尔去香山静宜园之前的事。
    到了五月,胡嘉佳已基本学会了骑马,荣王府的马场里常是两个少女青春的欢笑。这日朝阳初升,晨雾消散,嘉佳瞒着曹嬷嬷,悄悄去了马场,想先跑几圈,等依博尔起来,给她看自己已经能独自跑马了。
    马师严阔来后,见胡格格自己在跑马,不觉吃了一惊,大叫道:格格小心!嘉佳听见声音,不觉转身来看,因她还是新手,又第一次一个人骑马,心里十分紧张,本紧紧地拽着缰绳,这一转身,使劲一拉缰绳,那小马吃痛,于是高高扬起前蹄,嘶叫一声。嘉佳还未转身回来,只觉身子飞快地在马背上下滑,心里吃了一惊,仓促间只能牢牢抓住缰绳不放,那马更加吃痛,想要挣脱,于是左右扭摆,长声嘶叫……
    永琪正在金谷园里早饭,和依博尔二人笑语晏晏,说双生子的趣事。接小太监急报,说胡格格坠马,二人都大吃一惊,永琪不及问详情,立刻快步出门,郑英忙转身跟上。依博尔也急忙跟出去,边走边问那小太监,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待她到了红香吟馆,只见胡嘉佳卧室里跪满了侍女,永琪坐在床边。两个太医才把了脉,跪在下面,低声说些什么。她见永琪面色凝重,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便停了脚步,不再上前。
    恰在此时,赫朱带着陶嬷嬷进来,二人打过招呼。赫朱见依博尔焦虑的表情,便道:华泰接报第一时间派人去请了太医,才来回我,听说太医随快马已到,华泰又说严师傅及时赶上,人并未摔落地,应该不要紧的。华泰是荣王府的太监副总管,因郑英要随侍永琪,王府内务都是由他负责,听赫朱的差遣。依博尔点点头,却不说话,她联想起之前永琪对这件事的担心,心里已经明白了,只不好对赫朱说。因为永琪几乎不和她说他在其他两房里的事,所以她是到胡嘉佳坠马后才突然醒悟。又想起年初,胡嘉佳和自己曾一起笑谈生子的体验和经历,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深想……
    赫朱走上前去,只听刘太医低声道:微臣去开方子,阿哥放心,皇孙应该无碍。永琪道:有劳,先不要报给两位母妃,免她们担心。赫朱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永琪握着胡嘉佳的手……陶嬷嬷走上几步,低声对她道:福晋,现在阿哥没有心情,福晋叫大家散了吧,我们也先回去。
    赫朱这才回过神来,两位太医已出去开方子,便对下面跪着的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曹嬷嬷带人好生照顾,不要再出差错。曹嬷嬷立刻应了,又向赫朱告罪,说都是自己的疏忽,感谢福晋宽谅不咎,才站起身来,点了四个侍女留下。待众人都出去后,赫朱又看永琪,只见他看着床里,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事并未在意,心里难过起来,转头便向外走去。
    陶嬷嬷看看永琪,又看看赫朱,立刻也跟上主子。赫朱走过依博尔身边时,对她道:胡格格有喜了……还未等依博尔答话,她已走了。依博尔知她的心情,不免为她难过,陶嬷嬷忙对她道:华泰还跪在外面等吩咐,小格格莫怪。依博尔摇摇头,叫跟来的侍女也退下,然后才走过去。
    曹嬷嬷向她行礼,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依博尔低声宽慰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嬷嬷放心。然后走到床边,向床里看去,只见胡嘉佳躺在被子里,脸色平静,永琪还握着她的手,心里立刻翻卷起自责,欲要说话来宽慰永琪,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默默地转身,才走了两步,只听永琪的声音在身后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依博尔停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太医到底怎么说?
    永琪温言道:说应该没事,只叫休息,她醒了听说这个消息,会高兴。依博尔知道永琪心里十分担忧,因去年自己在玉京园的遭遇,于是转身回来,对他道:你好好陪着姐姐,我先回去了。永琪点点头,道:我已叫郑英去衙门里说一声,今天我不去了。我又叫他派人去请叶大夫来瞧瞧,你放心吧。依博尔点点头,对他歉疚又安慰地微笑了一下。
    依博尔才走不久,胡嘉佳便醒了,见永琪在床边守着自己,想起早上的所有事,挣扎着要起身。永琪道:别动,你感觉如何?嘉佳忙道:我很好,阿哥,你不要怪妹妹,今天是我想自己先去练习一下,给她一个惊喜,马也是嘉佳自己要学的,你千万不要怪她。永琪点点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太医说你最近再不能去骑马了。嘉佳很是失望,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点点头。永琪微笑起来,握紧她的手,说道:因为你又有孩子了。嘉佳闻言,十分吃惊,看着永琪。
    永琪点点头。嘉佳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曹嬷嬷在边上欢喜地说道:恭喜格格和王爷!格格身上的伤还没好,是时间涂药了,奴才去拿药来。曹嬷嬷走后,胡嘉佳还是要起身,永琪便将她扶起来,靠在后面的枕头上。嘉佳看着他,欣喜地说道:我真的没想到……我现在一点儿不适也没有,孩子没事,阿哥放心。原来自从胡嘉佳开始骑马,前后已近二十日,虽然穿着厚厚的马裤用着护膝,又没摔过,大腿内侧和小腿还是被蹭伤,初学者大都如此,尤其女子皮肤娇嫩,所以永琪最近都没有歇在她房里。
    那时候依博尔的事荣王府上下并不知道,所以胡嘉佳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喜出望外,心里充塞了满满的小幸福。永琪微笑道:你现在不要再理府里的事,我会告诉赫朱。嘉佳摇摇头,说:妹妹怀双子的时候都没有害喜,如果我也没有,照样可以理事,阿哥先不要去和福晋说。嘉佳愿意为阿哥和福晋分忧。二人正说着话,曹嬷嬷回来了,捧着药箱,身后跟着叶天士和一个侍女,侍女托着茶盘,茶盘上放着三碗茶。
    永琪站起身来,招呼叶天士,说了几句,然后让在一边,由叶天士看诊。叶天士把了脉,问了一些情况,恭喜了二人,宽慰了胡嘉佳几句,又笑说马是绝对不能再骑了,胡嘉佳微笑道:谢谢叶大夫。二人出到外屋后,叶天士对永琪说道:看起来没事,又没有腹痛等,再观察两天。永琪道:她的脸色很白,不要紧吗?胡嘉佳皮肤本白,现在更是苍白没有血色。
    叶天士道:妊娠早期,血行不足,多会面色发白,阿哥不必过于忧心。永琪点点头,叫小太监去将刘太医的方子拿来给叶天士看,叶天士看了方子,道:这方子可用,但是依微臣看,还是先不要喝药。微臣开一点外用药,早些把皮外伤养好,起坐舒服些。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和症状,只需好好休息一下。微臣过两天会再来看看,阿哥只管放心。
    待永琪回来,曹嬷嬷已经为嘉佳涂好了平日用的伤药,永琪将叶天士的话说了,教换用他开的外用药。曹嬷嬷应了,待二人喝好了茶才走,永琪便要扶嘉佳躺下,嘉佳摇摇头,于是永琪坐在床边,继续握住她的手。嘉佳说:阿哥,嬷嬷说福晋和妹妹都来过,中午你去瞧瞧福晋吧。永琪摇摇头,道:今天我都在这里陪你。嘉佳道:那你去中院吃了午饭再回来,刚才我已吩咐嬷嬷去告诉中院了,福晋定然是教他们做你喜欢的菜,菜园子里的小青菜可以吃了,做汤可鲜了。
    永琪微微叹息一声。嘉佳忙道:阿哥,嘉佳没别的意思,我想先好好睡一觉,定是不能陪阿哥午饭的。你晚点儿再来。永琪微笑道:好,你好好休息。说着起身,将她轻轻放倒,然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嘉佳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微笑道:阿哥,我好高兴!永琪笑道:我也高兴。嘉佳又道:下午我再给阿哥编辫子。永琪又亲亲她,说道:不行,从现在起,你不是姐姐,你都要听我的话。嘉佳笑起来,放开了他。永琪给她掖好被子,要她闭上眼睛,给她放下两边床帐。
    曹嬷嬷早已回来,添了香,立在下面,说郑英在外屋候着。永琪走到她身边,吩咐了几句,自出去了。她看着永琪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永琪出到外屋,郑英将已去衙门报信的事回了,永琪点点头,向外走去,郑英知道他早饭并未吃完,而如今已快午时了,以为他要回金谷园,永琪却去了哲哲屋里。
    乳娘见永琪进来,忙问胡格格如何。永琪要她放心,乳娘于是也恭喜了永琪,将哲哲递给永琪。哲哲已两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件小粉褂子,颈子里挂着金璎珞,白嫩的小脸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她一到永琪怀里,便问:阿玛,阿嬷说额娘要生小弟弟了,是真的吗?永琪欢喜地点点头,抱她坐去榻上,再将她抱在腿上,对着自己,亲了亲她的面颊,哲哲问道:小弟弟长什么样子?永琪笑起来,问道:哲哲觉得他长什么样子?哲哲偏着小脑袋想了想,道:他长得定是像额娘。永琪失笑,问道:为什么?哲哲答道:哲哲长的像阿玛,他长得像额娘!
    乳娘和郑英都笑起来,永琪也笑个不停,抱着女儿亲了又亲,然后问道:哲哲为什么这么聪明?哲哲想了想,道:因为阿玛和额娘聪明!额娘拨算盘珠子,打得可快了!永琪于是又问:那阿玛怎么聪明了?哲哲煞有介事地道:额娘说,阿玛是大清的皇子,是要为很多人做大事的。永琪问道:什么是大事?哲哲眼睛一转,说道:不能让兔子把青菜吃了!她日日由嘉佳和乳娘带去菜地,嘉佳每回都会这么和她说,她便记着了。三个大人都大笑起来。
    赫朱听曹嬷嬷来说了永琪要来午饭的事,十分意外,看曹嬷嬷满面喜色,又不禁心里一酸。陶嬷嬷立刻笑道:有劳嬷嬷还亲自来跑一趟,教人来说一声就是。接着亲自送她出去,在路上好好恭喜了胡格格和东院。曹嬷嬷关心地问:福晋身子到底如何?陶嬷嬷道:叶大夫扎针以后,好了许多。曹嬷嬷同样不知就里,也以为是赫朱身子弱,听说便道:那不怕了,迟早的事,阿哥也是常来的。陶嬷嬷叹了口气,道:月月见红,难怪主子心里着急。西院主子一次生俩,你家格格也第二个了……曹嬷嬷又好言宽慰了几句。
    这天晚上,永琪在东院晚饭后,才回金谷园,见依博尔在逗弄双生子,欢喜地接过,一手抱一个。依博尔见他回来,笑对两个儿子道:宝贝儿,阿玛回来了!我们问问小弟弟好不好?四个月大的双生子,每个都重近二十斤,闻言咯咯直笑,不停扭动小身子,潘嬷嬷立在一边,欢喜又担忧地道:哎,王爷,可抱好了,当心把孩子摔了!依博尔摇头道:嬷嬷真是什么都能担心!永琪对依博尔一笑,然后对双生子道:大黄,小白,小弟弟名叫通儿,这名字好不好听?
    依博尔闻言不觉意外,问道:这么快名字取好了?这是你取的还是姐姐取的?永琪一边亲孩子,一边笑答:我取的。依博尔又问:为什么叫通儿?永琪道:通,通透,直达的意思。依博尔点点头,道:这个名字好,姐姐一定很高兴。永琪将双生子分别递给两位乳娘,叫抱下去。潘嬷嬷便说自己去上茶,叫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屋里再无别人,永琪拉起依博尔的手,将她拉坐在自己膝盖上,搂着她道:其实不一定是男孩。依博尔笑道:我说定是哥儿!先前筠儿没往这儿想,姐姐也没提过,她学骑马那么勤力,是因为阿哥喜欢骑射。筠儿后来去问了严师傅当时的情形,严师傅真是吓坏了,说他就不该紧张地叫姐姐,幸好是小马,今天没出大事,筠儿也是越想越后怕。永琪点点头,道:早说了,这不关你的事,嘉佳也叫你不要自责。
    依博尔又问:福晋怎么样?永琪道:中饭我和她一起用的,还好,起名字这事儿是她提的,说因今天的事,定个小名儿镇得住些。等几日,若一切安好,再报给宫里和胡家。依博尔点点头,道:福晋人好,早上她还宽慰我来着,但愿总有一天,她也能得偿所愿。
    睡到床上后,依博尔抱着永琪,问道:为什么你今晚不留在中院?永琪闭着眼睛,只道:明儿我也不打算去衙门,还待在家里。依博尔又明白了,想是今天在中院,他没少宽慰赫朱,还担心胡嘉佳……
    同素日一般,枕边衾里,帘细春深,黑暗里的温存让人轻松舒畅,永琪很快睡了,依博尔握着他的手,想到:他如此待我,而我总是问他疑他。一面说要他待别人好,一面又确实嫉妒他待别人好。我说喜欢嘉佳,其实对她真地没有一点儿介意吗?若我真地关心她,早就该想到。我说不在意福晋,真的是不在意吗?其实我不及嘉佳坦荡,更与两位母妃和舅母相去甚远。额娘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嘉佳又总说羡慕我,却是我一直放不下……如此左思右想,反觉可愧,心里渐渐澄明敞亮,看看靠在身边合目安睡的永琪,再看着红纱帐顶,轻声说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第二日起床后,依博尔说东院一夜无事,永琪还是先去衙门里处理一些急务,自己去东院守着,若有事定报与他知晓。永琪走后,她便去了红香吟馆,听说赫朱已差人来问过,嘉佳正在里屋用饭,便叫曹嬷嬷来细问了各种情况。待嘉佳用好了饭,让抱哲哲来,三人玩了一会儿,最后关起门来,对嘉佳说,自己教永琪今天照常去衙门了,想那时姐姐还没起来,他便只召人问了问,没过来,下午会早些回来陪姐姐。
    胡嘉佳道:我这里又没事,阿哥办正事要紧。昨儿都是我的不是,我就不该自己去骑马,叫大家担心,更不该叫阿哥去安慰福晋。福晋心里自然是难过的,可福晋的事要看天意,非人力可及。以前我还能劝劝福晋,现在我也不好说话了,才推阿哥去,虽说阿哥性子好,却是我太自私了。
    依博尔笑起来,道:姐姐真应该和阿哥比比,看谁性子更好!这府里欺阿哥性子好的,绝非姐姐!然后拉起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姐姐总是为别人着想,你如今才是王府里最大的事儿,幸好昨天只是虚惊一场,不然老祖宗定饶不了我!只是福晋对我始终有心结,所以阿哥从来不提教我分担府中的事,否则姐姐现在不便,我可以为她分担一些。
    嘉佳点点头道:这我明白,妹妹不要顾虑我,你和福晋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阿哥为难,他都是为了你。福晋也不容易,我若是她,自问未见得可以做到她这样呢。依博尔叹道: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比不上姐姐,依博尔自叹不如,我还没有好好恭喜姐姐呢!姐姐才是有福气的,哲哲多漂亮多聪明啊,上回我还和阿哥说我没女儿……这次菩萨定会让姐姐心想事成,通儿一定也是漂亮神气!
    嘉佳温柔地一笑,用另一只手盖在依博尔的手上,道:谢谢!我还记得和妹妹你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在容母妃的宝月楼,这是我们的缘分。包括福晋,是我们四个人的缘分,嘉佳会一直珍惜这缘分。依博尔见她苍白的脸上笼罩着晶莹的光华,挺直的小小鼻梁,大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紧紧地握住她,灿烂地一笑。
    胡嘉佳所怀的这个孩子,生出来果然是男孩。而且和头胎不同,她这次除了口味有所改变,并无其他不适,一直在协理府中事务。而赫朱对依博尔的心结,是到乾隆二十八年秋天,她终于有喜后才完全解开,其时她已嫁入皇家整整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