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于华见她不搭话，笑起来，指着桌面上齐辉倒好的酒，语气也没恼：“或者喝完这瓶酒，你选。”
    齐辉手边那瓶酒还没放远，沈乌怡认出上面的标识，是烈酒伏特加。
    喝完这一杯，基本别想清醒走出这里。
    但她来之前预料到现在的场面，提前吃了醒酒药。
    齐辉在她身旁出声劝她：“赔罪总要拿出点敬意和诚意，实在不能接受你喝了这杯，华少也高兴。”
    沈乌怡垂着眼，停顿好几秒，每一秒都像是有沙漏计时在耳边作响。
    “……我喝。”她举起那杯酒，抬头对着蒋于华眼神平静地朝喉咙灌了下去，落下酒杯时，她直接被呛出了眼泪。
    一阵阵的烈感酒精往大脑蜂拥而至，弯腰的瞬间，头眩晕了好一会。
    沈乌怡重新直起身，眼睛里明明有了层薄雾，却还是显得那么坚定，“现在能解约了吗？”
    “能，”蒋于华边笑边说，“你过来，我给你解约。”
    沈乌怡勉强站起来，头皮突然开始发麻，四肢缓缓有股提不起劲的感觉，她停住下意识要迈开的步伐，双手在背后用力地掐紧自己掌心。
    神智又慢慢恢复起来。
    沈乌怡甩开齐辉要碰过来的手，声音里带着起伏极大的激切：“你诳我。”
    她摸到包里的剪刀，现在站的位置离包厢门口不远，她转身就迅速跑向门口。
    好在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
    齐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
    “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齐辉用的力气很大，沈乌怡几乎挣脱不开，随即她反应很快地拿出剪刀戳在齐辉抓过来的虎口处，脚下跟着使劲，往门口处走。
    原本坐着的蒋于华跟着站起身，面上冷了下来，步步靠近他们：
    “沈乌怡，你非要以卵击石，硬碰硬吗？”
    -
    走廊，低沉的音乐声环绕附近。
    小丁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离事先约定好的半个小时只差两分钟了。
    但是沈乌怡一直不见有出来的迹象，包厢隔音太好，她甚至都不能听见任何声音，期间也没有人从包厢里出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能脱身出来早就出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很不对劲。
    小丁迅速跑去服务台，佯装自己是包厢里的助理出来要酒水，她跟着男服务员走进了那间包厢。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乌怡被齐辉和蒋于华桎梏在中间，齐辉捉着她的手腕，已经泛起了刺眼的红，沈乌怡眼睛里光亮暗了些许，整个人明显意识开始模糊。
    小丁几乎是立刻眼睛就泛起了酸，整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拉过沈乌怡躲在男服务生后面，但沈乌怡另一只手还被齐辉抓着。
    沈乌怡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还能清晰地辨认眼前的人，看准时机，咬着牙把剪刀刺进齐辉的虎口，齐辉陡然被刺得生疼，下一秒便放开了手。
    小丁赶忙拉着沈乌怡就往外跑，跑时心下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来晚。
    走廊里不比包厢，人流量大，沈乌怡跑的过程中不忘遮住自己的脸。
    但没能跑多远，沈乌怡喝了掺药的酒根本没多少力气，很快就被他们给追上。
    看着渐渐逼近的男人，小丁护着身旁的沈乌怡，余光在急速注意附近有没有能暂时躲避的地方。
    -
    同一层，包厢2119。
    “哎边神，你这从科罗拉多刚回来，那边蹦极玩得爽吗？”见边原进到包厢，有人感兴趣问道。
    边原靠在沙发，身姿挺拔，暗色灯光笼着他整个人，显得禁忌又暧昧，他拿出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划了几下，咔嚓的声音响起，火苗蹿起来又熄灭。
    他抬眼看了一眼那人，语气平淡：
    “一般。”
    那人倒吸了口气，这可是全世界蹦极玩得最刺激的地方，转念一想，也对，边原这个身份能玩的多了去了，他便也不敢多说。
    倒是包厢里聚了很多漂亮女孩，听了这话眼睛跟着冒星星。
    边原把桌上的万宝路烟盒抽走，倒了一下，空的。
    没烟了。
    “我出去会。”边原起身，没看身后那些人，对旁边的谢明言说了一句。
    包厢门被他临走再次带上。
    边原走出包厢，没多远就看见好几个人聚集在前面，似是对峙。
    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眼神，继续往外走，但最后一瞥，其中的某个身影显得很眼熟，他偏头看过去。
    被一个女生护在旁边的女人，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却熟悉得不行。
    下一秒，女人被人拖着移动了下，露出了完整的漂亮侧脸。
    是上周还见过的沈乌怡。
    看起来他们相处并不融洽，尤其是那两个男人还想强迫沈乌怡跟他们走。
    边原脸上的神情很冷，迈步走近，他叫了一声她名字：“沈乌怡。”
    在场的几人全都将目光投向他，边原的脸没人不认识，其他清醒的几人都心下一怔。
    沈乌怡也迷糊地转头，看着他，略微歪头，像是在回想他是谁。
    边原伸手，拨掉某个男人抓住她的手，她手腕处已经红肿一大片，他微不可察皱了下眉，换了一边，拉她到自己身后。
    “不是请我吃饭？”边原看着她明显不够清醒的状态，回头看了眼另一名女生，小丁顿时福至心灵，提步跟上他们。
    到手的鸭子飞了，蒋于华和齐辉的脸色都不好看，但齐辉自知不够格叫边原放手，不敢去拦。
    边原不止是人红、有不可及的音乐才气，背后的家庭背景深得很，没人敢惹。
    蒋于华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下，他开口叫住边原：“边爷，我们和自家艺人的事，您就别掺和了？”
    沈乌怡被他用手牵着小臂，力度很轻，没有不适感，她听了这话跟着转头看向那两人。
    “我们也是好心，但她这人就是倔强，非得动手才能听进去。”蒋于华说，但看着边原不变的冷峻眉眼，拉着沈乌怡要走的样子，他咬着牙继续说：“……你就算红也不能这样吧。”
    这边的氛围肉眼可见低了下去。
    边原没松开拉沈乌怡的手，懒散地偏头，蒋于华脚步不可控制往后挪开一步，边原微低下头对上蒋于华不甘的目光，声音低沉又透着冷：
    “我有权保证合作演员的人身安全。”
    ……
    边原带沈乌怡下楼开了间房，私人医生过来的时候，沈乌怡已经失去了意识晕在沙发上，小丁在一旁照看着她。
    私人医生检查过后，给沈乌怡扎针打点滴，促进药物在她体内的新陈代谢。
    沈乌怡安静地躺睡在沙发上，平日白净的脸此时更是显苍白，乌黑长睫垂在眼皮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唇上一点红润血色都没有，几乎了无生机。
    很难把这个沈乌怡联想到上周试镜灵动的那个女人。
    边原垂眸看了一会儿她输液，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无法猜出他此刻的想法。
    小丁照看沈乌怡的空隙也在偷看边原。
    边原只看了一小会，转头开口，声音低低沉沉：
    “看好她。”
    而后，他带上门走了。
    没过多久，私人医生见没什么大碍，沈乌怡有苏醒的迹象，打着哈欠，也跟小丁告别了。
    沈乌怡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小丁在旁边扶着她，贴心地递过来一杯温开水。
    房间里只有小丁一个人在。但她明明记得，晕过去之前还有一个人，那人……应该是边原。
    沈乌怡接过水，低声道谢，出口的声音沙哑至极，她喝完一杯水，小丁才在她旁边解释起来。
    “乌怡姐，万幸你醒了。刚才我差点，”小丁说着眼睛酸了下，“差点没护住你，还好边原过来救了场，把你安全送下来了。”
    沈乌怡抬手摸了下她的头，轻笑着安慰她，“你做得很好了，是我不够防备他们。”
    小丁低头擦了擦泛出的泪花，想起了什么，继续跟沈乌怡说。
    “对了，乌怡姐，边原最后跟他们说了一句话……”小丁说，“他说，他有权保证合作演员的人身安全……这是不是说，你被选上啦？”
    看着小丁小心翼翼问她的样子，沈乌怡也有些懵，不是很确定地摇摇头。
    随后沈乌怡拿起手机，想和边原道谢，却看到屏幕通知栏上好几条消息。
    有三个来自齐辉打来的未接电话。
    但更重要的是，最近一条两个小时前收到的短信，让她停住了目光。
    【亲爱的沈小姐您好！恭喜您被选中成为边原专辑《tournesol》的女主角，预祝您前程万里！】
    沈乌怡心一颤，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几分。
    这步棋走上去了。
    第5章 第五谱
    沈乌怡醒的时候是凌晨，小丁下去拿了一份艇仔粥的外卖上来，放在桌面等她过去吃。
    艇仔粥是沈乌怡家乡的特色粥，满满当当都是温热的配料，她已经很久没去吃有关家乡的东西了。
    沈乌怡坐在那，低头吃了一口粥，鼻子莫名泛起了酸，她强忍着过去这股酸劲，安静地把整碗粥吃完了。
    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沈乌怡让小丁去睡一觉，自己却丝毫没有困意。
    外面的天空沉黑，房间里还有很淡的药水味，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弯腰用冷水在脸上拍了拍，抬起头的时候，水珠顺着边缘的发丝往下滴落，镜子前的自己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是湿润的黑亮。
    她不会再有今天这么幸运。
    难过吗，好像也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