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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半晌,应怀真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此刻才微微地神魂归位了,便问道:“太姑奶奶,唐叔叔出府去了?”
    平靖夫人道:“已经去了,怎么,你可有事寻他?”
    应怀真微微摇头,道:“并没别的事,只是想着……因为我又劳动这许多人……还未曾谢过呢。”
    平靖夫人笑道:“这是他应该的,又谢什么?”
    应怀真低下头去,略叹了口气,才道:“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应该的呢,非亲非故,已经救了我两次性命了……若加上那回太姑奶奶去我们府上的事,我欠了唐家三次了,只怕欠的太多,还不了。”
    平靖夫人握住她的手,道:“那就不用还,谁还敢跟你讨不成?偏偏你身子这样,又爱想这许多事!快些老老实实地给我早些安歇便是了。”
    应怀真才也笑了笑,当夜,便又同平靖夫人一块儿安歇了。
    如此,应怀真在平靖府上又住了三日,才返回了应公府,此一回,随行的却有两名侍卫,应怀真本想问他们是不是小唐所派,转念间却又罢了。
    回到公府之中,不免四处先请安,应老太君也并没说什么,只简单问了几句而已。
    李贤淑便领着应怀真回了东院,到了家里,李贤淑就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把房门关上,应怀真见状,心中一跳,便笑道:“大白天地,娘干吗关了门呢?”
    李贤淑回过身来,望着应怀真道:“这会儿没有人,你快跟娘说实话,你不见了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应怀真心中已猜到如此,便道:“又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因为贪玩儿睡着了,也没跟人说……半夜才知道闹出事来。”
    李贤淑冷哼了声,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拉出来,道:“那这手上是怎么回事儿?”
    应怀真一惊,不料李贤淑竟看出来了,才要扯谎瞒过去,李贤淑目光一动,眼神便直了,将她的领口微微一歪,果然看见脖子上一道半寸长的伤痕,虽已经愈合,却仍是清清楚楚。
    李贤淑直着眼睛,便道:“这又是怎么了?也是睡着了弄的?”
    应怀真忙把她的手推开去,便道:“这是……我因为摘花儿,给花枝划了一下……手上不过是跌倒的时候磕破了,昔日我在泰州的时候不也经常爬树闹事,也常不免伤着这里伤着那里的,娘怎么大惊小怪的呢?”
    李贤淑瞪着应怀真,半信半疑,当初平靖夫人派了阿庆来说了那一番话,虽然李贤淑似吃了定心丸,可心中却仍不免怀疑。
    起初找不到应怀真之时,她本就急的半死,又偏偏听进宝来禀告,说是满城里搜什么江洋大盗,弄得阵仗非常,李贤淑虽不忍就往坏处想,可终究母女连心,那一夜她心惊肉跳,眼皮也乱跳不已,总觉得会出事,几乎自己冲出府去找人罢了……忽然说是在平靖府里睡着了,知道人到底无事,虽然安心,却不能全信。
    此刻好不容易盼着应怀真回来了,李贤淑便想问个究竟,不料应怀真一口咬定是贪玩所致,其他的任凭她怎么审问催逼,只是纹丝不吐。
    李贤淑不免又问秀儿,秀儿也一口咬定是在平靖王府,除了这个,却像是个闷嘴葫芦似的,让李贤淑毫无办法。
    李贤淑虽然狐疑,却也拿她们没有法子,三番两次,把应怀真问的急了,她就拿平靖夫人出来做挡箭牌,李贤淑倒也无计可施,转念一想,横竖女儿是好好地回来了,何必非要多心生事呢?只得作罢。
    不料两天后,因日色好,李贤淑正在院子里闲逛,忽然吉祥派了个小丫头来叫她,道:“二奶奶快去!秀儿姐姐跟伺候留芳姨娘的两个丫鬟打起来了!”
    李贤淑正拉着一朵绣球花打量,闻言便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做什么又打起来了?丫头们打架也要叫我不成?让吉祥把她们拉开就是了,若还不听话,每个人打上十板子。”
    不料那小丫头急得叫道:“不成的,吉祥姐姐说了,只叫二奶奶快去要紧!迟了是要命的!”
    李贤淑听说的如此严重,微微一怔,忽然又想到秀儿正是先前跟着应怀真去平靖夫人府的……李贤淑心中转念,一瞬间,虽是日头底下,浑身却有些微微发冷,当下李贤淑撒开那绣球花,便叫那小丫头赶紧带路!
    ☆、第 94 章
    原来秀儿因为被金飞鼠所害,本来满心惶恐,无法自处,不料平靖夫人接了应怀真去,她自然也一块儿去了。平靖夫人府中的丫鬟们待她竟也甚好,秀儿被她们一番照料,才又像是活了过来,因又得知此事被隐瞒的十分妥当,外头众人都不知情,秀儿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的,如今竟然似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一样。
    那些丫鬟们又百般地叮嘱她,嘱咐她一丝儿也不许透露那夜的情形,任凭是谁问,都只说在平靖夫人府上罢了,秀儿紧紧牢记。
    因此自从回了应公府,秀儿也是处处小心,李贤淑纵然问了她许多次,她虽然害怕,也只咬着牙只说在平靖府罢了。
    眼见过了几日,瞧着并不曾有什么异样,秀儿那提着的心才算放下,这一日,她被吉祥派了去许源这里拿一样东西,谁知才走到门口,就见两个丫鬟凑在一起,正说什么“何曾有假?外头已经传了开去……都说那晚上是被个采花贼掳去了的……”
    秀儿听了这话,顿时刺中心头,浑身又冷又疼,急抽身想要走开,不料那两个丫鬟眼尖,早已经看到她,便急忙叫道:“秀儿姐姐!”
    秀儿只当没听见的,低头疾走,有一个便跳起来,跑上几步将她拦住,道:“秀儿姐姐跑什么呢?我们正想找你说话儿呢。”
    秀儿脸色发白,低着头道:“谁又跑了?我只是有事罢了,没空说话。”说着只是着急要走。
    那两个丫鬟偏拦着她,见左右没人经过,便把秀儿拉到那一丛的蔷薇旁边,道:“什么事儿这么急?我们有话问你呢。”
    秀儿道:“我没空儿!”
    甩手只是要走,其中一个丫鬟就道:“你忙什么呢,我们问的是一件要紧事儿……秀儿姐姐,你们姑娘不见的那晚上可不是你陪着的?你可告诉我们一句实话,究竟是怎么样呢?”
    秀儿听了,未免勾起那噩梦似的记忆来,脸上又白又红,只仍道:“什么怎么样?我不懂这话。不过是在平靖夫人府上呢。”
    另一个丫鬟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可外头有人说……姑娘是被个采花贼掳了去,故而那晚上外面才有好些人搜捕那贼,啧啧,听说那贼糟蹋过好些名门大族里的小姐……”
    秀儿灵魂出窍,颤声道:“哪里的话?你们、你们别瞎说!”
    两个丫鬟因知道秀儿素来胆小怕事,又谅她不敢告状的,便不惧她,就笑道:“我们只问个虚实罢了,这是外头的说话,我们原也是不信的……试想倘若你们姑娘真个儿给那采花贼糟蹋了……又哪里有脸回来呢?也没脸活着了!”
    秀儿听到这里,脸上紫涨起来,竖起眼睛道:“你们、你们再敢乱说,我只告诉二奶奶去!瞧二奶奶怎么制你们。”
    两个丫鬟听她如此说,倒是有些胆怯之意,其中一个便哼了声,只说:“这不是我们说的,是外头穿的,我们说的还算好听的,外头的那些话更不堪呢……你可别就这样不知高低的告诉二奶奶去,若二奶奶知道了,头一个要先把你打死呢。”
    秀儿听了,果然是这个道理,便含着泪要走,两个丫鬟见状,倒有些得意了,便说:“好歹你告诉我们一声儿呢?怎么只顾要走,倒像是有什么心虚似的。”
    秀儿难受之极,只是哑忍罢了。
    偏偏又听她们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还是别乱说了,这必然是他们外头乱传的,若真遇上这种事,哪里就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呢,还整日里装的无事人一般,岂不是个无耻娼妇似的人了?”
    秀儿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便道:“你们住嘴!”
    两人一惊,秀儿羞怕极了,反而更有一股火冲上头,便睁圆了眼睛骂道:“别跟我瞎说八道的,再说我撕烂你们的臭嘴!”
    两个丫鬟听了,都有些发怔,本以为是个任凭捏圆搓扁的软柿子,倒没想到发起火来,她们对视一眼,便道:“哟,我们好心好意提醒,你倒是发起火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另一个说道:“瞧秀儿这脸红着急的模样,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糟践了的是秀儿姐姐呢……”
    话未说完,秀儿举起手来,啪地一个耳光打下去,顺势便又揪住那丫鬟的头发,叫道:“我跟你拼了!”
    另一个丫鬟见状,急忙上来拉偏架,秀儿被两人打了几下,满心憋闷委屈,便发了疯似的乱踢乱打。
    三个人混做一团,不可开交。正好有几个经过的丫鬟见了,见状不知如何,有认得她们的,便上来拉架,有看热闹的,便远远站着,有人就急忙回去跟吉祥说了。
    吉祥听说打得不像样儿,一边也忙赶去,一边又派人去叫李贤淑。
    两个丫鬟打秀儿一个,自是不曾吃亏,其中一个丫鬟见人多了,便越发惺惺作态道:“真是何必!不过说了句玩笑话罢了,竟然动起手来。”
    秀儿哭得跌倒地上,披头散发说道:“你们两个乱嚼舌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丫鬟便道:“天打雷劈轮得到我们?自先劈那没廉耻的……”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有人慢慢地说道:“到底是哪些没廉耻的,你倒是先给我说说呢?”
    两个丫鬟听了这个声音,顿时如避猫鼠似的,双双发抖,便回过身来,向着来人行礼。
    这自然正是李贤淑及时赶来了,身后跟着如意和两个婆子。
    见在场这许多人,李贤淑便先不忙着摆布她们,只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咱们府里有这许多闲人呢?平日里安排点儿重活累活,竟不见一个人影在跟前儿!等看起热闹来就都来了?是不是都欠板子打呢?”
    说话间,眼睛微微地往周围一扫,众人见状,哪里敢逗留,忙都鹞鹰赶雀儿似的飞快四散逃走了。
    李贤淑见状,才又往前走了一步,望着秀儿哭得如此模样,便喝道:“住口!”
    秀儿一哆嗦,果然便不敢出声了,李贤淑又看那两个丫鬟,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没廉耻呢?我听着怪有趣儿的,给我也说说?”
    两个丫鬟齐齐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个还想着含混过去便是了,便笑着说道:“并没什么,只是跟秀儿姐姐开个玩笑,不料她误会了我们的意思……”
    李贤淑听了,又是一笑,道:“秀儿这丫头实在是笨极了,跟了我屋里这么许久,竟也不知个高低,别人开个玩笑也听不出来呢?”
    这丫鬟听了,还当李贤淑信以为真,便也笑道:“可不正是的呢。”
    李贤淑又看秀儿,道:“秀儿你且跟我说,开什么玩笑了,让我也笑笑。”
    秀儿咬着牙,浑身只是哆嗦,哪里敢说那些不堪的言语呢?
    那丫鬟也生怕秀儿会说出实情来,就又遮抹着笑道:“真个儿没什么,都是我们素来私底下的闲话罢了……”
    不料才说了一句,就见李贤淑转头看了旁边的如意一眼。
    如意瞧见了她的眼色,即刻会了意,当下上前一步,挥起手来,“啪”地一个巴掌掴了下去,打得那丫鬟歪倒地上。
    如意便指着骂道:“二奶奶问秀儿话,轮得到你来乱放屁?再敢乱说一个字,就戳烂了你的嘴!”
    两个丫鬟见这情形,才知道竟大不好了,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不敢做声。
    此刻吉祥也早到了,见状便忙也过来侍候。
    李贤淑见露天地下,人多眼杂,又怕隔墙有耳,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如意道:“把她们三个绑了,扔到柴房里,我要细细地再问!”
    如意应了声,身后两个婆子上前来,先把那两个丫鬟拖住,推搡着就走,秀儿也呆呆地站起来,跟着要走,如意见她果然是傻傻的,便拉住她,小声说道:“你还不站住?跟着瞎跑什么!”
    那两个丫鬟自被拖到柴房里关了起来,李贤淑带了吉祥如意,拉着秀儿到了空闲的一间上房,把门一关,叫吉祥守在外头。
    秀儿慌里慌张跪在地上,李贤淑坐在榻上,斜睨着她哭红的眼睛,冷笑说道:“你可也给我听好了,你把她们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说明白,再把你先前没跟我说明白的那些个事儿,也一句一句地说的清楚妥当了,你但凡再给我扯一个谎,我就先戳烂了你的嘴,也好给她们两个扎个筏子!”
    秀儿听了这话,魂不附体,可牢记平靖府嘱咐的话,仍是不敢就说的。
    如意劝了会子,秀儿哭道:“不能说,说了会害死人,二奶奶只打死我罢了……”
    李贤淑气得不成,很想把她乱棍打死!如意安抚片刻,叹了口气,道:“你竟是个傻子不成?二奶奶难道能害你?何况纵然你咬牙瞒着不说,难道回头二奶奶不审问她们的?”
    秀儿抽抽搭搭,知道瞒不过去了,一时发呆。
    如意又温声软语地道:“纵然是有天大的事儿,你难道就能自个儿扛了?你比得上二奶奶一根指头?你说出来,二奶奶自有谋略应对呢!快点招了,大家安宁罢了。”
    秀儿闻言,心神崩溃,便大哭起来,终于便才说了。
    李贤淑在上听了,脸色渐渐地白的像纸一般,三魂走了七魄,半晌无法出声。
    且说秀儿跟两个丫鬟打架,竟又引得李贤淑出面儿之事,片刻之间传遍了院子,自然也传到了三房的耳朵中去。
    许源耳目灵光,也是立刻就听闻了此事,又打听说是留芳的两个丫鬟参与其中,又隐约知道她们嚼舌的是什么,一时非但不恼,反而长笑起来。
    许源的贴身丫鬟喜莺便道:“奶奶怎么反笑了呢?她们闹得这样不像话,惹得二奶奶大怒,现如今把人绑在柴房里,好歹是我们这房里的人,不免脸上无光……又该怎么办好呢。”
    许源闻言,冷笑道:“脸上无光?这样无光倒是巴不得,我还想要索性把这脸都抹黑了呢!再说她们又算什么我们房里的,只是那娼妇狐狸精房里的!真真是天助我也,也是那个狐狸精太猖狂了,才容许手下有这么愚不可及的小蹄子出去惹事……竟偏惹到贤淑嫂子头上去,果然是寿星公上吊,活该嫌命长……”说着,竟又喜不自禁,笑得前仰后合。
    喜莺不解,许源却又敛了笑,仔仔细细飞快地想了一遭儿,便道:“快去,打听一下二爷在哪里,立刻请他回来!说有要事!”喜莺闻言,不敢怠慢,忙出来叫个小厮去寻应竹韵。
    一个时辰之后,应竹韵才匆匆地从外进门,道:“又有什么事儿呢?我才好生打发了宫里来的于公公,你就催的什么似的,给人一刻儿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许源听说宫里来人,不免问道:“于公公做什么来我们这边儿,不是该在那府里去的?”
    应竹韵道:“这不是树大招风?自然是因为听说咱们近来跟平靖夫人府里交往甚密,所以这位于公公特意过来熟络熟络,之前哪里肯来我们府里坐坐儿呢。”
    许源听了,便道:“倒也不知道含烟在宫里怎么样呢?”
    应竹韵叹道:“还只是个美人罢了,一直都还没侍寝呢……日子长着,且慢慢熬罢了……不过瞧于公公的态度倒是热络许多,大概好事将近也说不定。”
    许源便道:“这必然是看在平靖夫人的面儿上,所以高看我们一眼了……细细想来,竟是因为怀真才有这份儿脸面的呢?”
    应竹韵听了,才也一笑道:“可不是呢?我哥哥那样出色,这女孩子也是比别人出色,先前我说她比应翠应玉强,你竟还不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