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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
    又在祠堂中呆了一日,萧六娘三人便被放出来了。
    刚回到崇月阁,萧六娘和萧如两人便被朝霞郡主派人叫了过去。
    朝霞郡主高高在上的坐在首位的牙床上,神情怡然,染着嫣红色丹寇的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搁回了案几上。
    她身着金银色鸾鸟对襟襦衫,下着缕金绣牡丹纱裙,乌发高髻,满头珠翠,端得是奢华高贵。
    “阿娘,你可一定要给女儿报仇。”萧六娘倚在她身边道。
    朝霞郡主睇了她一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为娘的知道。如今这事先放放,国子监那边的烂摊子必须收拾,待收拾完等风声淡了,阿娘饶不了她!”
    说完,她又看向跪在下面的萧如,“我刚才所说的,你可记住了?明日去了国子监,你配合六娘还有大房的七娘合伙将事情给我兜圆了,若是事情办不好,你就不用待在崇月阁了,滚回你的伶院。”
    朝霞郡主边说边端详自己刚染好的指甲,对萧如不屑一顾。
    她确实不屑一顾,比起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同一张脸,眼前这个小贱人不过是她捏在手里的一只蝼蚁,她让她生便生,她让她死便死。
    这么想着,上挑的凤眼中多了几分厌恶,“还不滚下去。”
    伏在地上的萧如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明明满心愤慨,却是不敢言也不能言。
    弃子!黑锅!
    她如今满脑子都是这两个词语,可也是能想象到的,与萧六娘和萧七娘两人相比,她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伴读’,背黑锅自然选她了!
    萧如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垂着头往外退去。
    耳边还在响起朝霞郡主母女二人无遮无掩的话——
    “阿娘,你真厉害,竟然能想到这么个法子。女儿这几日待在佛堂中,还在想这件事呢……”
    “……你是阿娘的女儿,岂能让你背这个黑锅……养了她就是拿来用的,就让这一对同母的小贱人互相去斗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大家觉得给萧如安排个什么下场好?
    ☆、第96章 42.0
    ==第94章==
    这段时间非常热闹的国子监,今日又热闹了一把。
    无他,前些日子关于安国公府萧家的女儿萧九娘的流言蜚语,再度出了新的篇章。
    原来竟是豪门内部阴私在学中上演了一出攻心计,那萧九娘很是无辜,全是因其同胞所出的亲妹妹萧如,嫉恨亲姐姐比自己拔尖,往萧九娘身上泼脏水罢了。
    你问萧如是谁,还真是有许多人不知道她是谁。
    据闻她有一张与萧九娘一模一样的脸,但其品格低下为家中长辈所厌弃,并不受待见。还是其嫡姐可怜对方,才将她带在身边,哪知她心性恶毒,不光冲亲姐姐泼脏水,顺便还坑了萧六娘一把。
    要知道若不是这次事情闹大,恐怕国子监中稍微明眼一点的人,都会认为是萧家五房姐妹二人不合,萧六娘对萧九娘使了绊子,想毁了对方的名声。
    萧六娘吃了个闷亏,暗中查探,竟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宛如一朵白莲花也似的萧如所为,当着学中众人便闹了开来,事情才真相大白。
    一时间,萧如的大名在国子监中无人不知,许多学生都会好奇的借故过来看她两眼。
    一看,果然和萧九娘长得很像。
    这也仅是指五官和容貌罢了,两人的气质却是绝然的不同。一个优雅得体端庄大方,形状姣好的双眼中充斥的是一种淡定的光芒,一看便是大家出身的风范。另一个却是娇娇弱弱,如弱柳迎风。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有些见仁见智,觉得好的人自是不由自主怜悯在心,可国子监中的学生大多出身不凡,这种娇娇弱弱及无事迎风泪三尺的做派,便是小家子气或是上不了台面了。
    尤其养尊处优的生活及日常见识与学识的教导,确实很熏陶人的气质。萧九娘贵为县主之尊,在萧家的一切用度待遇几乎可以媲美几房的夫人,穿戴住用尽皆精致上层,又哪里是日日在朝霞郡主手下战战兢兢讨生活的萧如能比的。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立刻见高下。
    只是有些像而已,一般熟识的人俱不会认错两人。
    萧如先是忍着满心怨怼背下黑锅,还要当着一众人自己打脸的做戏,又这么被当看猴子似的围观着,当下便受不了了,伏在书案上嘤嘤哭起来。无人上前去安慰她,哪怕是早先与她亲近的萧六娘和萧七娘,也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
    关键她还不能逃,她得落实了这一说法,若不然便是事情没有办好,回去朝霞郡主定然饶不了她。
    正是课间休息时间,教舍中的人并不多,有男学生伏案看书或者习字,也有三三两两的女学生凑在一起说着话。
    九娘与程雯婧及阮灵儿座位在一处,所以三人说话极为方便。程雯婧此人素来嫉恶如仇,这两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九娘的处境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深深厌恶着萧如。
    这不,方才又有其他教舍的学生好奇来看传闻中的那个恶毒妹妹。几个贵女,都是千娇百宠长大,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期间讽了萧如几句,又有萧六娘在一旁的落井下石,又将萧如给说哭了。
    见此,程雯婧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她真的和你是一母同胞?我早先还没发现九娘你和她长这么像呢,这人怎么这么恶毒啊,怪不得你不亲近她。”
    “她总是喜欢垂着头,你没看出来也是正常。”
    九娘也不知这萧如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半垂着眼脸让人看不清眉眼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早在之前那几人未入学之时,九娘还担心长相相似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萧如能如此识相最好。
    不过这件事闹出来,倒让萧如提前进入众人的眼底。九娘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两人的不和如今是摆在明处的,也省得日后因此多生事端。只是她没想到萧家人和朝霞郡主会这么狠,竟然安排了这么一出,如此一来,萧如的名声可就算是全完了。
    只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早说了,萧如离了她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和朝霞郡主母女一起,无疑是与虎谋皮,不过只要她喜欢就好。
    九娘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面一角处的萧如,收回自己的视线。
    “那你说说呗,你俩怎么会不和,按理说你俩是一胎双胞,感情应该不错才是。”程雯婧好奇问道。
    不待九娘回答,阮灵儿便开口插言:“行了,雯婧,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肯定是她做了什么伤九娘心的事,这次不就是她暗中害九娘,九娘怎么与她亲近。对了,你要不要去净房,咱俩一起去。”
    程雯婧很快便被转移注意力了,问九娘是否也去,九娘答曰否,她便随同阮灵儿一同出了教舍。
    这阮灵儿心细如发,为人也体贴入微,心里明白这种事当着面拿出来说是极为尴尬的,便岔开了话题,又将程雯婧拉走。
    九娘笑了笑,埋头收拾起书案来。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差,王四郎走进这间教舍,看见正在书案前坐着的九娘,不禁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九娘。”
    “王大哥。”九娘看了他一眼,微微地抿了抿唇,“你找雯婧吗?她方才出去了。”
    王四郎一愣,遮掩地笑了笑:“那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说是如此说,他还是一撩袍角在程雯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其实我也不光是来找雯婧的,也是来看看你的。”
    九娘没有说话,目中带了一丝疑惑。
    “那件事我听说了。”王四郎含蓄道。
    九娘点了点头。
    王四郎望着眼前一身学生常服的九娘的,黯沉的苍青色穿在其身上衬得她皮肤极白,甚至隐隐带有一种晶莹的剔透感。长发如墨,在脸颊边垂下一缕,越发显得小脸精致,眉目如画。
    王四郎心间猛然升起一股冲动,在心中翻滚沸腾着,也因此他口气略有些急促,话语未经斟酌便出口了,“……那日在侧门……楚王殿下与你……”
    “王大哥,你想说什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我只是……”
    王四郎简直想打自己一拳。
    王四郎啊王四郎,亏你自认文采出众,可竟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想问九娘和楚王之间是不是如他所想那样,毕竟那日哪怕他再仓皇,也没漏过楚王的眼神,那是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也许之前不懂,甚至没有那个认知,但当它出现时,便下意识的懂了。
    王四郎犹豫了几日,都在想这件事情,他想来问问九娘,却发现自己不知该用什么借口什么身份来询问。本是想借着来找雯婧,只是想来看看她,看看她就好,却发现忽略了自己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渴望。
    换着任何一名男子,他都自认不差对方什么,可那日面对一身尊贵的楚王之时,才发现自己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论外表,两人伯仲之间。论身份,他出身太原王氏,乃是王家正儿八经的嫡子,就算楚王出身皇族,乃是皇子,比他略高一等,可他本人却不良于行。
    他不知道这种自惭形秽到底由何而生,可它偏偏就那么的出现了。
    “九娘,我……”
    “四郎哥哥——”
    一道惊喜的女声响起,程雯婧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雯婧,王大哥来找你,刚到一会儿。”
    两句话是同时响起的,王四郎面色一暗,只能撑起笑容站起身招呼道:“雯婧妹妹,你要的东西,我拿来给你。”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卷书稿。
    程雯婧笑眯眯的接了过来。
    九娘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叙话,其实她挺搞不懂这王四郎到底在想什么。
    若说上辈子王四郎喜欢她,她信,毕竟两人因缘际会来往甚多。可这辈子明明牵扯不多,唯一的交际就是一个程雯婧,难道自己真是王四郎几辈子的债,兜兜转转他总会对她心悦?
    且九娘因为程雯婧的原因,也对王四郎心生了一些不满来,她不信他是真的看不出程雯婧喜欢他,借着一个心悦他的少女来接近对方的好友,九娘真心想不出这种行为到底算什么!尤其她知晓王程两家早已有联姻的打算,哪怕明面上没有讲出来,恐怕双方家里人大抵都是心中有数的。
    想到这里,九娘更是对王四郎生出了一种厌恶感来。
    王四郎和程雯婧又说了几句话,便出言和三人告辞了。
    无人知晓在教舍的一角处,本是伏案的少女早已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眼中全是震惊。
    四郎!
    *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草木萌发的时刻,国子监的后花园中此时一片葱郁,透露出几分生机勃勃来。
    从后花园有一处可通往藏书楼的小道,王四郎脚步不徐不疾的往前走着。
    行至半途,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颗苍松后传来的一阵争论声。
    “……行了,走啦走啦,跟这样的人说话降低我等的身份……”
    “……我觉得她和那萧九娘长得并不是太像,也就像了五分吧……”
    “她怎么和人家萧九娘相比,别人不知道,我姨母和萧家有些亲戚关系,还是明白萧家一些事的,像这种出身低贱的人,说是冠了萧姓,其实在萧家也就比下人的地位高了一点……萧家的女儿都有排行,入了排行的才算是正儿八经萧家的女儿……”
    “看她哭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来全都是装的啊,真是恶心……”
    几个音调不同的女声中,夹杂了一道细微的哽咽声,若不仔细去听,恐怕就会漏过。
    “你哭什么哭,咱们可没欺负你!”
    “啊——”
    一道吃痛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衣角摩擦草丛的声音,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几名身穿学生常服的女学生从那处树林中跑了出来,王四郎下意识的往一旁的大树后避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