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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第131章
    一路上,司腾不再言语,直到将阿殷领到一处宫殿前,方停下脚步,开口说道:“你进去吧,好了便出来,自有内侍领你去御书房。”
    说着,一挥拂尘,扬长而去。
    背影端的是冷漠得紧。
    阿殷驻足凝望半晌,眸色微闪,随后转身迈入宫殿之内。宫殿里奢华大气,雕龙画凤象牙柱足足有二十四根,每一根柱前都站有一位穿着水绿襦裙的宫娥。
    她们低眉顺眼的,仿佛不曾察觉到阿殷的到来。
    阿殷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多加思索便迈开步伐缓缓地往前走去。她昂首挺胸,步伐从容,那一股子镇定浑然天成,似是与生俱来,一点儿也不畏惧天家的威压。
    她来到朱红垂幔之前。
    洁白的素手伸出,轻轻掀开一角,里头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几欲要晃花阿殷的眼。待她定睛一望,才发现里面竟是个偌大的偏殿,有四十八座屏风,上面皆垂挂着锦绣华服,而尽头则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发簪首饰,金银玉贝壳珊瑚,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阿殷松开手,朱红的垂幔立即挡住一室华光,眼角的余光一瞥,恰好见到为首的宫娥佯作不着痕迹的模样打量着自己。她心中微微了然,定了神,转过身来,望着那一位宫娥。
    “你唤作什么名字?”
    宫娥说:“奴婢唤作阿燕。”
    阿殷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核雕,道:“今日我得圣上传召方得以进宫,如今天色已不早,怕是没机会去拜见我的师姐了,麻烦你帮我送到我师姐那边,以示我的小小心意。”
    宫娥怔怔的。
    阿殷笑了下,道:“忘了告诉你,我师姐姓容,与我一样来自绥州上官家。”说着,直接塞到宫娥手里,三步当两步地穿过朱红垂幔。
    宫娥反应过来,才明白阿殷口中的容姓师姐是何人,不正是那位怀了身孕的容昭仪么?
    这下登时觉得手里的核雕犹如烫手山芋一般,扔也不是,握着也不是。方才那位姑娘口气熟稔,左一口师姐右一口师姐的,若是不去的话,得罪容昭仪怎么办?
    阿燕看看其他宫娥,只能自认倒霉,转眼一想上边也没吩咐死了说只能留在朝华宫,一咬牙离开了。
    阿殷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露出一个微笑。
    她也不看这里的衣裳和首饰,直接坐在梳妆镜前解开发髻,慢条斯理地绑了个鞭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垂幔掀开,一道珠光萦绕的身影便出现在阿殷的身前。
    正是上官家的容氏,曾经的核雕师,如今的容昭仪。
    阿殷施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师姐。”
    容昭仪看着她,眉头微皱,倒也没多说什么,摆摆手,直接让身边的宫娥退下。待屋里只剩两人时,她才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打量着阿殷。
    “你便是殷氏?那个一来永平便人人皆之的绥州殷氏?”
    语气不太和善。
    阿殷似是没有察觉出来,笑说:“娘娘过奖了,都是些虚名,阿殷只是个核雕技者,仅此而已。”一顿,又开门见山道:“此番请娘娘过来,是想请娘娘帮一个忙。”
    容昭仪冷笑道:“你哪里来的脸面断定本宫一定会帮你?”
    阿殷温声道:“娘娘过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她微微歪着脑袋,不施粉黛的肌肤光滑如玉,剪水秋瞳如早春的湖面波光,无不彰显且叫嚣着两个字——年轻。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入容昭仪的心底,扎得她隐隐作痛。
    早在之前从上官家选拔核雕师送来永平时,她就开始担心有人模仿她的路子,成为下一个飞上枝头的女核雕师,所以才特地划掉她的名额,没想到她却自己来了永平,还那么张扬,连处在深宫中的她都听过清辉楼东家的名头。
    所以她害怕了。
    殷氏进宫的那一瞬,她便已知晓。
    所以殷氏让人传化时,她才来得那么快。
    只不过眼前的同门师妹似乎没有她所想的那种不安分的心思。
    容昭仪敛去面上的冷意,瞬间换了张脸,道:“你我同门,我若能帮师妹的忙,自不会袖手旁观。”
    阿殷说道:“师姐真是善解人意,这里华服首饰诸多,师妹挑花了眼,还请师姐相助,好让师妹能得体且正确地面圣。”
    “正确”二字,阿殷咬得微重。
    容昭仪听出来了,淡道:“举手之劳。”
    .
    阿殷换好衣裳时,容昭仪早已不在了。她走出朝华宫后,外头已有内侍候着,瞧见她的打扮,不由有些诧异。阿殷微微一笑:“劳烦公公带路。”
    到了御书房的门口,阿殷又见到了司腾。
    这一回没来得及听司腾开口,御书房里已经走出一道人影,正是先前在朝华宫里帮阿殷打扮的容昭仪。容昭仪微不可见地对她点头,在侍婢的扶持下慢慢地离去。
    阿殷终于见到了那一位九五之尊——永盛帝。
    “起来吧。”
    阿殷应声,微垂着眼。
    她穿着窄袖青灰襦裙,上衣是月牙白的素色半臂,与宫里的女核雕师打扮如出一辙,若非永盛帝眼尖,也难以发现这么简单朴素的衣裳是出自四十八套华服之中。
    永盛帝沉着声道:“你倒是好本事,能说动朕的妃嫔替你说话。”
    阿殷抬了眼,不卑不亢地问:“敢问圣上,阿殷可有通过圣上的考验?”
    皇帝面色微变,眉宇间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似是没料到阿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道:“明穆夸你聪慧,果真不假,你说说如何发现这是一个考验?”
    阿殷清清嗓子,才道:“圣上考验的可是阿殷的耐心与野心?”
    永盛帝微微挑眉。
    阿殷继续道:“我来到御书房前,司公公让我等,而这半个时辰内,司公公不停地观察我,想必是得了圣上的吩咐。再后来,司公公领我到朝华宫,一室华服,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只要我选错了,离开朝华宫时等待我的便是一杯毒酒?阿殷虽不曾入过宫,但曾看过书册,四十八套华服皆是宫中妃嫔的规格。”
    她只要穿上其中任何一套,一出门便会以犯了宫规的罪名被拉走。
    皇帝不安好心啊。
    永盛帝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神情,道:“你猜中了,也确实通过了考验。你再猜猜朕如今在想些什么?”
    阿殷欠身道:“阿殷不敢揣度圣意。”
    永盛帝绕过书案,慢步走到阿殷身前,他不可置否地轻扯唇角,说:“明穆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朕打小看着他长大,他想些什么,朕一眼便能看穿。他为了你三番四次暗中忤逆朕,”手掌紧紧地捏住了阿殷的下巴,力度大得似乎要捏碎她的脸,他盯着她的脸蛋,冷声道:“就是一张这样的脸迷惑了明穆,离间了朕与明穆之间的多年情谊,红颜祸水不外如是。”
    阿殷在永盛帝不显山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厌恶。
    这位九五之尊果真是在厌恶着她。
    她动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索性垂了眼。阿殷放弃抵抗,让永盛帝觉得无趣得很,没一会便松开了手,他漫不经心地说:“朕与你,明穆非要选一个,你猜他选谁?”
    .
    阿殷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皇帝最后的那一句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其实这本来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本来是能平安无事地共存的,可是因为皇帝,这却变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问她答案?
    她不知道,也不想回答,这本就不该是她回答的问题。
    回了府,她没有回自己的院落。她知道以沈长堂消息灵通的程度,肯定是她前脚进了宫消息后脚就传到他耳里,他此刻定是在她屋里等着他。
    她不想见他!
    阿殷直接在阿璇的院落里歇下,没过小半个时辰,屋外传来言深的声音。
    “姑娘,侯爷来了。”
    姜璇说:“姐姐,侯爷来了。”
    阿殷说:“你出去告诉言深,便说我已经歇下了。”姜璇一脸担忧地道:“姐姐可是与侯爷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阿殷挤出一个笑容,道:“只是小问题,而且我确实乏了。”她深谙阿璇的性子,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明早清辉楼还有事,他来了今夜怕是有些折腾。”
    姜璇瞬间明白,一张脸蛋红通通的,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听到外面脚步声的离去,屋里的阿殷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第132章
    阿殷心事重重,夜里难以歇下,可身边有阿璇在,又不好翻来覆去,只能睁着眼看着帷帐,耳边听着阿璇绵长悠远的呼吸,脑子里想着皇帝的话。
    三更时分,阿殷仍然没有入睡,她索性轻手轻脚地爬起,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屋外守夜的随从正要施礼,被阿殷轻轻的摇头拒绝了。
    她拎着裙摆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岂料刚进院落,就见到门边倚了道身影,夜风微凉,拂起他的鬓发,露出一双锋利的眉。她微微一怔,他放下书卷,神色不改地道:“再晚半个时辰,我便只好明晚再来守株待兔了。”
    阿殷说:“我不是兔子。”
    沈长堂笑:“你若真是兔子还好办一些,我亲自取了刀,把你的皮剥开,瞧瞧你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阿殷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恼了,一言不发便往屋里走,堪堪绕过之际,手腕被箍住,一个打转儿,已经落入熟悉的怀里,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夜未睡的沙哑。
    “我等了你一宿,等会还要上朝,是死是活你给我个准话。”
    这一招苦肉计,显然有些管用。
    阿殷有点心疼沈长堂,说:“你想要什么准话。”
    沈长堂道:“圣上传召你了,他与你说了什么?要是惹你生气了,你气我便好。圣上不比我,脾气没那么好。”阿殷一听,瞪大眼睛道:“你脾气叫好?”
    当初在恭城,就差点没被他的坏脾气弄死。
    沈长堂一本正经地道:“当皇帝的人,都是高高在上,脾气自然不会好,可我不一样,脾气坏,为了你愿意改。”
    阿殷真是拿他没办法,好端端的就跑出句情话来,让她的心坎软得一塌糊涂。可她知道,这一次不是随便哄一哄便能作罢的事情,皇帝的态度今日是赤裸裸地表现了。
    她道:“明穆口中当皇帝的人,今日问了我一个问题,可我无法回答。你若想知道,何不去问问?”她无比直白地道:“我与你的事情,他早已知晓且不同意,我一直以为是身份的问题,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沈长堂不由一怔。
    阿殷挣脱了下,发现自己能够挣开他的怀抱,三步当两步地的进入屋里,带上了房门。
    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慢慢地垂下,她无力地贴在门扉上。
    门后的沈长堂沉默许久,最终无声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