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却拦住她们,问许凉:“打电话给轻蕴了吗,他怎么说的,今晚回不回来?”
许凉支支吾吾,模棱两可道:“问过了,他说不一定”。
要说叶轻蕴的性子,微娘是从他小时候就看到大的。“不一定”“差不多”这样的话他不仅自己不会说,下属说了也要受一顿责备。所以她一听就知道今晚他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心里叹气,面上却不显,放两个女孩子走了。
而另一边,叶礼楣端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高声嘱咐:“外面冷,你们要穿厚实点儿啊!”
“知道了!”,盛霜答,一边出声,一边人影已经从门口飘出去了。
一出门盛霜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俯下身把挽起的裤腿放下。裤脚沾了颜料,看起来有些脏,不过她毫不在意,跺跺脚和许凉一起往后院去。
“你裤子怎么了?”,许凉问。
盛霜随口道:“没事儿在街上闲逛,有个搭着天桥在墙上画壁画的。手里一把画笔,一不小心没握住掉到地上,我帮着捡起来的时候颜料不小心溅到了裤腿上”
“他怎么不拎个桶上去,把笔装到桶里?”
盛霜顿住脚看她,忽地笑了:“你没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家里的大少爷?”
大少爷是盛霜在背后编排叶轻蕴时的专称。你要让她到叶轻蕴面前,她必定噤若寒蝉,顶嘴也要看他心情是不是能容忍得了。
当面不行就暗地里偷偷说坏话,女孩子嘛,不必那么君子。
可这不服气当中也带着崇拜,即使被叶轻蕴欺负打压得再狠,盛霜对他的评价也只是咬牙切齿的一句“长得很帅的庞然大物”。
谁让他那么高,不是庞然大物是什么?
倒是许凉被她的话弄得一愣:“有吗?”
盛霜点点头:“要是以前,你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我这样的雷锋行为很不错,值得夸奖表扬,给奖状戴大红花;而不是这人怎么这样没效率,事先工作也没准备完善”
许凉听了之后暗叹,原来叶轻蕴对自己有这样深的影响。
“做事讲究效率,这是大少爷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品性”,盛霜很肯定地说。
虽然心惊,许凉面上仍开玩笑说:“最近不拉小提琴,改细揪人物性格。或者你从这里面找灵感?”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盛霜那一大一小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在自己母亲面前那样玩世不恭,而是一个24岁女孩子该有的成熟。
许凉现在才觉得三姑妈叶礼楣小看了自己的女儿,银行世家的独女,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观色的眼力和一阵见血的练达。
“真该让三姑妈听听你这些见解”,许凉低眉笑道。
“我妈最不该听到这些”,盛霜撅撅唇,“女儿长大了的另一面是父母的衰老,我妈那样的女强人怎么受得了?”
许凉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心中震动,“三姑妈说你不像别人家的女儿,是小棉袄,解语花,现在看来,倒是对你的误解”
盛霜踢着路间的一粒石子,不以为然:“要我哪天真成了我妈的小棉袄,估计她也能挑出错来——这么热的天,穿小棉袄捂一身痱子吗?”
许凉被她逗得哈哈笑出声来。
一看见柚子树,盛霜便立刻跑近,眼冒亮光看得兴奋:“呵,瞧这多子多孙的样儿!”
说着,就近两手捧住一个,使劲往外拧。无奈不知道她手劲太小,还是柚子舍不得离开母体,就是摘不下来。
许凉在一旁看好戏:“你那双手是用来拉小提琴,吃艺术家那碗饭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盛霜不服气,咬牙道:“今天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被逼着相亲还不算,一个柚子也让我认命,哼!”
看她和一只柚子赌上气了,许凉哈哈地笑。
谁知道她手里那棵没摘下来,却牵动了上面的一个。盛霜还来不及躲,就被砸中了肩膀。
许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出神转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去问她:“你没事儿吧?”
盛霜一边揉着肩一边龇牙咧嘴,“今天真是走霉运,连柚子都跟我过不去”,然后指着砸中了她,又无辜滚到地上的那货问许凉,“它是我妈派来吧?”
许凉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歇了会儿才说:“那你离这棵树远点儿,我刚才数了数,上面一共七个柚子,说不定是三姑妈派来的七个葫芦娃”
“你被叶轻蕴养得越来越幼稚了!”,盛霜一边哼哼,一边真的离树远了一些。
但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谄媚地叫许凉:“表嫂——”
许凉霎时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好啊”,盛霜猛点头,“你帮我把刚才那颗柚子拧下来”
说到“拧”字的时候,那语气像是和它不共戴天。
许凉看了看树上,那颗柚子四周似乎没有其他暗器了,摘下来也不是不行,但还是说:“刚掉下来的那个够你吃了”
盛霜可不这么想:“现在不都流行cp吗,你也给它们组一个,让它们生死相随”
被她闹得没办法,许凉只好亲自上阵。看她被砸得现在都还揉着肩,许凉也心有余悸,试探着迈一步去够,对着柚子一个用力。
可没想到用力太猛,柚子倒是摘下来,但她收不住地蹬蹬往后退。许凉脑子一惊,屁股是免不了受苦了。
旁边的盛霜也高高地“啊”一声。
许凉闭着眼等着痛楚来临,却落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盛霜兴奋地看着叶轻蕴从背后将许凉搂进怀里,心想今天那么多霉运换来这一幕也算值回票价了!
她仰着下巴对许凉吹声口哨:“英雄救美啊,许凉,你还不赶快以身相许?”
许凉羞得白皙细腻的脸上一层粉扑扑的红,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没想到他手臂锁得更紧。
头顶上富有磁性的男声低沉地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地:“她已经许给我有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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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男主放粗来了~(≧▽≦)/~啦啦啦
☆、006.九哥
许凉很惊讶,刚才在电话里两人还为他回不回闹矛盾,现在他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说是一份惊喜了。
幸好刚才没在微娘面前把话说死。
她转过身去看他,笑得很灿烂,如同向日葵朝着太阳。
“九哥——”,她叫道,现在也不怕他没回来让老太太失望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语气里满是惊喜。
她从小就叫他九哥,他周围那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叫。
九哥是他的小名,而不是辈分。叶轻蕴的母亲怀他的时候很不容易,在他之前怀了五六个孩子都没保住,医生说是习惯性流产。眼看着有了,转眼又与叶家无缘,老太太急得头发都白了。
后来听人说一家寺庙里求子很灵,老太太本不信佛的,死马当活马医。但诚心也是要做足,老人家一咬牙,决定既然去了就要来全套。
那个寺庙虽然香火旺,但却在半山腰上,要登九十九步阶梯才能到庙门口。眼见着媳妇要是再保不住就永远怀不上了,老太太愣是从山脚下一步一磕头,跪了九十九次才上去。最后额头都磕青了,被人抬回家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家的诚意感动了佛祖,反正最后全家人小心翼翼,终于迎来了叶轻蕴。
老太太那么些头没白磕,儿子夫妇感念她的心意让她取个小名。得了孙子的老人家整天乐呵呵:既然让我取,不如就叫九哥吧,也是九九归一的意思。
她从此礼佛行善,以报恩德。
而叶轻蕴得了小名,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不乐意那么叫他,一出口就无缘无故成了他弟弟或妹妹,矮了身份似的;家里人这么叫他,外人听见了好奇,又免不了一阵解释,多费口舌。久而久之这个小名倒被冷落了。
只有她一口一个九哥,脆生生地,声音软糯,叫得人满心欢喜。
而此时九哥叶轻蕴轻轻搂了她一下才放开,抿唇“嗯”了一声。
“不是说不回来吗?”,叶轻蕴长得很高,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许凉跟他说话必得把头仰起来。一兴奋她话就多起来,又问,“不是在邻市,这么快怎么赶回来的?”
叶轻蕴低头,看见地上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贴得极近,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拍拍她的头顶:“私人飞机这种东西,就是被人拖后腿救场用的”
许凉有点儿不好意思,“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又想起来,“你感冒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西服套装,暗红色的领带,外面穿一件与领带同色的毛呢大衣。
那身大衣很长,几乎到了他的膝盖,不过很衬他的身形,十分挺括的样子。
他大概是特意穿这身来的,为了在奶奶面前替自己圆谎。
叶轻蕴还没答话,盛霜一边捡起地上的柚子,一边把许凉手上的拿过去,哎了一声道:“你们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我这个大活人站在边儿上,不是地上没知觉的花花草草!”
这时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号人在场似的,叶轻蕴扭头看她,指着草坪里“请勿践踏花花草草”的标牌说:“你以为踩进花草里是践踏它们?其实真正的践踏是把不如它们的人放到与之同一个水平线上”
如果手里的柚子是个手榴弹,大概盛霜早就把它们扔过去了。不过她在叶轻蕴这儿可不敢像在母亲面前那么放肆,现在是他心情好才同自己斗两句,他要是动真火,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闭嘴。
三人往前院走去。
许凉伸出手去触了下叶轻蕴的,他的手很暖和,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刚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他一把握住了。他偏头对她笑了一下,眼睛很亮,里面装着很多话一样,“别担心,感冒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许凉一半是挂念他的身体,一边想的是奶奶她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妻子?毕竟在她看来,妻子这两个字只是自己的职业而已,比自己看似光鲜的经纪人名头实际干的是助理的活儿那样还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他不会在意,因为不知道多少女人没有名分,却抢着干她那一份的活儿,奉献自己该出的那一份关心。
许凉看着盛霜一颠一颠的脚步,心不在焉地说:“是吗,但小阴沟里也可能翻船”
“我不知道以后,但现在估计翻不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看得出来现在他心情还不错,他心情坏的时候很沉默,脸上带一点儿掩饰那份沉默的微笑。
在庭院灯下,她用余光去看。纤光浮尘,他的侧脸在微微晕开的光线下显得很立体,深邃的眼眸藏在微凹的眼窝里,略垂着眉看脚下的路,下颌绷出十分俊美的线条,似乎上面有一层精致的细釉。
这人俊气得如同一个异数。
抛开他的背景身家不说,光这相貌也要引得无数女人为他倾倒,更何况有背景身家加成?
“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家都干些什么?”,他忽然问。
“上班”,说着又笑了,“顺便关注一下杂志上有没有神秘人的最新新闻”
他听了皱起眉头,嘴角沉下去,“什么神秘人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
许凉觉得好笑:“你不知道?”
他挑了下眉毛:“我应该知道吗?”
好吧,这句问话里已经暗藏了火气,许凉不再卖关子:“神秘人竟然自己不知道在媒体口中的外号?”
叶轻蕴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他有商人特有的警觉,在脑海里一遍遍搜索最近自己对外公关有什么遗漏。
“那些娱乐杂志都不敢把你的身份曝出来,所以你每次一出场都顶着神秘人的名头”,她给他解惑。
叶轻蕴对此不甚在意:“只要公关部没报给我,都不是大事”
林雪禅对此如临大敌,可在他这儿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