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震碎了平静无波的水面,让里面夏元熙扭曲成一种奇怪的模样。
然后贪染明王手中(和谐)出现一把镶金嵌玉的宝石弯刀,刀刃不过巴掌长,然后他松开衣襟,把刀锋对准了自己白(和谐)皙的胸腹。
贪染明王肌肉结实匀称,拥有几乎完美的身体线条和天人的美丽容颜,但随着刀刃的剖开,里面却犹如病态的畸形,各种器官混杂增生,老树枯藤一般盘根错节的肠占据了肺的位置,本该有肠的小腹内包裹的却是细小的婴儿手指、酒盏大小的眼珠、以及类似鳃一样的物体……
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器官各取一点,然后揉作一团随意塞入其中似的。
外表的极致之美和内部的污秽丑恶,随着他剖开自己的胸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一劫属于我,你也一样。”
凌(和谐)乱的脏器无声坠入粘(和谐)稠的朱红泉水,贪染明王愉悦地拍击着泉水边的石台,留下他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掌印;而他的笑声让其中的液体激荡翻涌,就像他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
“姐姐,我马上就来夺走你了,等我。”
……
【修罗法界】
欲海红莲掩映下,摩娑罗伽罹全身赤果,正在水中沐浴。
欲海之水为三界众生嫉妒争斗之念凝成,聚散离合,时而蒸腾为气,时而凝聚为液,变幻莫测,就像妖异俊美的修罗王的心思一样捉摸不定。
如果在平时,众位修罗妖姬早就娇笑着纷纷下水,围在摩娑罗伽罹身边,让欲海之水浸(和谐)湿衣衫,彻底展现自己玉(和谐)体的迷人曲线,博得修罗王的宠爱。
可惜,今日不同。
摩娑罗伽罹手中拿着他自凡人成道起,就一直令人鬼仙魔皆闻风丧胆的凶器——天殇血逆刃!
这柄杀人无数的神兵按理说背负了无数血债,本应隐约有万鬼哭泣哀恸之音徐绕其上,就像其他杀戮过多的魔器一样。
但这柄没有。
三指宽,四尺长的眉月般刀刃上,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痕,只要盯着它看就会让人觉得胆寒畏惧。如果不是过于浓郁的血气,任谁也想不到它竟然是屠戮了一界生灵的绝世凶器。
之所以没有亡魂的哀鸣,是因为敢缠着修罗王的怨气也会被他一刀斩杀。
摩娑罗伽罹就这样半身浸在水中,一手拿着刀看似闲逸地摆(和谐)弄擦拭。
这是个诡异的景象,平时十分受欢迎的他孤独一人,岸上的修罗妖姬们战战兢兢,抖作一团,无人敢上前。
因为有无数的先例证明,但凡在摩娑罗伽罹手中有刀时候凑上去,大多被他砍了试刀。
只要渡过他这个心血来(和谐)潮的时候,待修罗王出去走走,狩猎几个相对技艺高超的倒霉鬼,他又会恢复往常平易近人的样子。
“怕什么?本座暂时不会杀你们的。”摩娑罗伽罹背对她们,轻松笑道。
“尊主!奴婢知错了!”全部女子都跪下了。
“这次有个特别的目标,是难得的美味,杀你们……平白脏了我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用小黑屋审查了下敏感词……_(:3 」∠)_好多奇怪的被审查词汇
☆、312|乱世大劫兴(三)
【十方大结界-北天柱】
人有四肢,天有四极,十方大结界的本体宛如一个巨大的蛋壳,将整个世界笼罩在其中,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始终不能长久,支撑它存在于这个世界历经数大劫不坏的根源就在于天地四极。
上古时代,巫族、妖族血脉日渐稀薄,从统治者的位置跌落,人族掀起封神之战,一举奠定了神仙二道的数十万年兴盛的基业。但巫、妖二族力量来自于先祖遗传,出生就决定了强弱尊卑,而人类不同,当他们凭借自己的修行步步向不坏金仙靠拢时,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敌人——天魔。
十方大结界就诞生在那个时候,为了抵御日益频繁的天魔骚扰,扫清成就仙体之路上的障碍,所有正道以天地四极为阵眼,沟通山川灵脉为力源,把诸天魔主以及他们绝大部分眷属臣民牢牢隔绝在外。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地壳发生变化,扰乱阵法力量之源的灵脉,十方大结界本身便会格外脆弱。
这一日,高耸入云的北天柱山一扇石门“咯咯”洞~开,走出一个身材瘦削,却如劲松般刚健的老道士,他雪白的长髯随海风飘拂,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显得威风凛凛。
“怀真子道长修养好了?在下也是有数百年没和道长手谈了,来来来,今天就来让在下尽兴如何?”一位面目平凡,但气质温和中年书生摇着扇子喜形于色。
“自你们来已经代我值守了五十载,再不动,这把老骨头都要锈了。封老儿棋艺也是出名的精湛,翰墨生你怎么不去找他过瘾。”皓首道人正是昆仑的渡劫神君、褚照青与司瑾羽之师、怀真子列缺。和他对话的也是玄都玉京山的一位渡劫宿老,翰墨生书易平。
“算了吧,封汲不行,他是那种状态来了有如神助,状态一去就是个臭棋篓子,怀真子道长一定碰巧遇到了他发挥好的时候,被他蒙蔽了。”书易平叹道。
“书呆~子你说谁是臭棋篓子?”突然跳上来一位头顶一个小小发髻的滑稽老人,背上一把黑色的二胡,正怒火冲天地跳脚。
“我不高兴和屡战屡败的人说话。”
“好,今天我就不留手了,一天把之前二十年输的子都赢回来,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棋艺。”
“那不是都超过一千子了吗?我就看封老儿你要怎么翻天!”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位慈眉善目,面若观音的女尼也不知什么时候飘然出现,合十叹道,她旁边站着一名衣衫头发都是左黑右白的男子,脸上面无表情。
“慧琞师太,燃犀先生。”只有列缺有空给二人揖手一礼。
“已经过去五十年了,魔道尚无动静,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左黑右白装束的燃犀先生皱眉道。
目前,此方世界将由贤劫过度到星宿劫,地壳持续不稳也将一直持续一甲子至百年不等。当然,越是拖到后来,地壳中的暗疮隐患也多,防护阵法也更脆弱,但这程度并不太深,因为有各位渡劫的大能殚精竭虑地修补。缝缝补补下,就算略有损伤,也比之地壳变动开始时差不了多少,与浪费的时间比起来,对魔头们来说算不得一笔划算买卖。
按照书上传下来的经验,按理说魔头们应该一开始就大举进犯,妨碍修补的工作,慢慢积累小优势为大优势,最终撕开一个裂缝,争取多进入一些魔眷魔民才对。
“阿弥陀佛,邪不胜正,无论他们作何打算,我们只要齐心守住,做好该做的事,自然能让魔头无功而返。”慧琞师太道。
“呵呵呵。”这时,天外突然传来一阵年轻男子的笑声,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说话的人正高速移动而来,但明明是广阔的穹窿,笑声却久久回荡,而且东南西北均有声源,让人分辨不了他究竟来自何方。
“看来本座许久不至,倒让各位心中挂念了,是本座的不是。”一片浓云突然被风卷而散,露出后面衣饰华丽的英俊男子。说来也怪,明明四周都是晴朗的白日,唯有他身后的天空漆黑一片,连宇宙星空都不似,倒像是什么深不可触的虫洞似的。
在那片黑暗中,还有许多魔头探头探脑,从里面纷纷涌至。
“贪染明王。”封汲扔下棋子,冷冷地问道。
不,那是肯定的语气。
“封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魔王含笑道,“本座的凡间化身之一承蒙照顾,叫您一声太师叔,感激不尽,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说罢,他从手中弹出一个小盒子,直直向下方斜飞而去。
那盒子应是属于本世界之物,所以十方大结界并未阻拦。
“封施主,小心魔头有诈!”慧琞师太提醒。
“无妨,本世界的东西,不知什么能伤到老夫!”封汲森然的目光看着那个曾以魔念转世,混入游仙宫的魔主,接下了盒子。
“这是!”当他打开这个不起眼的小盒,里面一阵流丽悠远的古琴声传开来,只见封汲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盒子,继而爆发出一声狂怒而悲愤的大喝:“竖子安敢?!”
盒子当中是一个精致的小人,看容貌和衣饰是个温润平和的年轻男子,它仅有拇指大,抱着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小古琴,僵硬地手抚在上面,发出淙淙鸣泉般的动人琴音。
“琴痴……”
“是贺道友!”
列缺、书易平等人都认出了那小人的形貌,应该是封汲失踪了千余年的师弟,琴痴贺凌之。
贺凌之是游仙宫近几千年最为才华横溢的弟子,曾被门派上下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为继静虚仙君后,第一个能冲击大乘飞升的修士。
游仙宫以琴棋书画入道,派中第一大流派就是音律之道的妙音殿,自然日常修行多以锻炼自身丝竹之艺为主。贺凌之能得琴痴之名,在妙音殿的一众音乐狂人中,都算得上顶顶醉心痴迷的。
但他却失踪了。
虽然在后来,很多迹象都表明那是一个局,从贺凌之从遗迹中寻得的半本曲谱,到一路访得下半本的位置,最终消失在茫茫海上。而他地图玉简上显示的、而且和他半路分别的友人都指天誓日声称那曾经有个小岛。
只有一种东西符合这个描述,那是乾达婆的居所,又被称为蜃气楼。
但是妙音殿中供奉的元神之火没有熄灭,所以大家一直相信,他还活在某个地方,没有死去。
而现在,贺凌之已经被抽取元神,毁去一身修为,制成一个只会弹奏琴曲的傀儡娃娃。
难怪显示他没有死。
难怪当年的韩拂霄神态性情那么像贺凌之,以至于勾起了封汲的爱才之心,原来真正的贺凌之早被他放在股掌中把~玩了数百年,当然能学个七八分相似。
“封道友,切莫冲动,这正是魔头的目的。”燃犀先生沉声劝慰道。
“不错,我等上古门派同气连枝,贫道与诸位道友自会取下这魔头项上首级。封道友切记稳住心神,不要被魔头趁虚而入。”列缺背后剑匣细小的雷光一闪而过,发出欢快的轰鸣,仿佛其中有万钧雷霆奔腾翻涌似的。
下一个瞬间,一柄几乎由青白闪电构成的剑刃出现在他手上。
雷霆本是天之威仪,来去飘忽,转瞬即逝,但此时此刻,它们却仿佛冻结般凝固,驯服地停留在列缺掌中。
那是昆仑三大镇派绝学之一的太霄琅书记载的秘法,而仙剑则是列缺的成名飞剑——神霄诛魔刃。
☆、313|乱世大劫兴(四)
“真是隆重的款待。”贪染明王轻笑道,“不过此次本座也是有备而来。”
他双臂伸展,像是在呼唤什么降临。
突然间,那个连通他化自在天的漆黑虫洞开始震颤,仿佛映照在水面的影子一般,随着波纹的扩散不断变化着曲线。而正在其中通过的天魔们也加快了速度,但是,这并不像是出于贪染明王的指令。
更像他们在恐惧着什么,所以在拼命想要逃离出走似的。
“那通道后面有什么东西要过来!”燃犀先生沉声道,他长袖一抖,从里面飞出一卷帛书,清风招展开,向贪染明王的方向缠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若干字迹,皆是古往今来罪大恶极之人受到的种种刑罚惩处,以及潜心向善之人的赞美褒奖。这书卷看着不大,但转完一圈总接着下一圈,即使它已经铺天盖地布满了一大片天空,末端仍然还是方才那么大卷收拢的帛书。
于此同时,列缺掌中神霄诛魔刃也发出炫目的光华,电涌奔腾,白炽化由雷光构成的剑身化作一条怒龙,头角峥嵘,鳞爪俱全,昂首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啸声中带着令人战栗风雷之音,也是张牙舞爪奔袭而去。
慧琞师太一声佛号,云端顿时千尊金佛显露身型,他们神情悲悯,异口同声颂唱着济世度人的经文,声音如千万河流汇聚成海,几乎有不可抵挡之势。
书易平手持一柄枪矛似的大毛笔,凌空徐步,不时点画。在他笔下,古来圣贤文章似行云飘逸,缓缓流出,句句皆是治世之理,依稀可以从中看见自洪荒而来,人道兴盛数百万年的宏大气运。
封汲怒瞪前方,取下背后的二胡,盘膝而坐,就地演奏,悲怆激昂的曲调席卷了天地,仿佛万物与之同悲,但却有一种百折不挠的坚韧之意,哀而不伤。沉浸在曲子之中的诸天神佛、苍雷怒龙等具象都似乎汲取了曲子中的力量,获得与天地共鸣的灵犀,因而越发显得雄浑壮阔起来。
贪染明王在十方大结界之外,这个结界中的人可以攻击外面,但外界却无法透过结界对里面做什么,几乎在瞬息之间,漫天经卷、墨字文章、雷光巨龙、诸佛梵唱已经逼近贪染明王身前,就算是作为贪魔之主,挨了诸位渡劫神君的玄奇道术合力一击,也决计讨不得好。
只见贪染明王避无可避,被这些意象迎面砸个正着,剧烈的暴击与迸发出的虹彩让世界变成一片茫茫的白炽,如果不是在生物绝迹的四极之地,只怕目睹这个瞬间的活物都会因此而目盲。直到轰轰烈烈的爆炸结束,世界才恢复成有些突兀的寂静,余波掀起的狂风将弥漫的沙石席卷一空,露出的北天柱山、地表等都露出了深深的鸿沟,就像是有看不见的巨人用庞大的犁耙将所有露出来的东西犁过千百次似的。
然而,这令天地变色的合击最终还是未能得以全部奏效。
贪染明王半身朱红,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露齿一笑。
在他身前,一个可怕怪异的物体半睁开它巨大的眼睛,发出不似任何凶兽,但却比任何凶兽都可怖的嗥叫。
“这是!”列缺上前一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因此而动容。
那物体全身是一种腐肉般的褚红,头颅奇大无比,暴突带着血丝的巨眼冷酷而残虐,细细的四肢萎缩卷曲,像一个干枯的胎儿。在它后脑至背部,大大小小的革状肿泡凸起,像是石榴的籽房,又像是负子蟾的表皮,每一个肿泡都是一包半透明的浓汁,里面包裹着一张惊恐万状的脸在无声悲泣呼喊。
刚才诸位渡劫神君的攻击,就是被这个物体挡下了绝大多数。
“毫发无伤?”书易平难以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