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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夏苒刚出了单位大门,就见车子横在门前,司机已经下来为她开门,远远就问候道:“太太。”
    一起走的相熟同事冲她挤眼,说:“老公派人来接了,真是幸福啊,还有专车,还有司机,我们顶多有个小毛驴。”
    夏苒笑得尴尬,和她道别,走去车前把门一下关上,低声道:“不是说了别过来接我,就算要接也麻烦停到对面路口,你堵在这儿算是怎么一回事?”
    司机说:“太太——”
    夏苒:“喊我夏苒。”
    车后座上的玻璃落下来,杜母侧着脸跟她说话:“是我让他停这儿的,你不在的这几天,希声状况一直不好,还是请你去看看他吧。”
    夏苒窝了一肚子的火,对着一老太太发作不起来,只能抱怨道:“他状况不好应该去看医生,我去了也根本于事无补。”
    杜母说:“你先上车。”
    院子里有车出不来,闪着大灯做警示,门卫已经走出来准备跟她打招呼,夏苒把心一横,只好先进到车里。
    夏苒说:“我要先去一趟菜场。”
    路上,杜母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那天走后,他醒过来看不到人,立马故态复萌,不看医生,不许有人打搅他,还挂着水呢,自己拔了针头就开始发脾气。”
    夏苒玩着手机,说:“我在他也是一样暴躁。”
    杜母说:“你是不是还怕姓严的那姑娘会来?”
    夏苒一顿:“当然不会,我没做什么夜半鬼敲门的亏心事,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干嘛要怕她会来?”
    严熙婷这个人虽说一旦被惹急了,就开始嘴上不饶人,但归根结底还是缺乏社会经验,也没什么抗打压能力,跟夏苒斗上三两句就已经败下阵来,更别提老姜出马,辣得她一脸绯红。
    那天被夏苒三言两语威慑后,贺雅岚又被身经百战的杜母无情奚落了一番,一句“我这辈子就认夏苒这么一个媳妇”,更将她杀得片甲不留,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落了一脸的泪。
    看到往日里总压自己一个头的女人丢脸,论谁心里都会有一种暗爽。可这口气出得实在太晚太晚,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夏苒,还是生出了一种兔死狗烹的凄凉。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不是?
    杜母问:“你去菜场做什么?”
    夏苒说:“买粽叶。”
    杜母:“嗯,端午节是要到了,想自己包粽子?”
    夏苒:“对。”
    杜母:“正好,一会儿买好了去希声那里包。”
    夏苒刚提气要来反对,杜母不容置喙道:“你一个人难道会弄?”
    夏苒:“……”
    杜母说:“是要糯米还是粳米,粽叶该泡还是该煮,你会包三角的还是高脚的,总不能裹成一团就行吧。”
    夏苒不吱声,杜母心满意足,说:“我手把手教你,你帮忙让希声吃点东西就行。”
    谁都没注意到,后头一辆出租车自夏苒单位到菜场都一路始终尾随,直到被保安拦在小区外头。
    保安头凑近过来,说:“外来车辆不许入内。”
    出租车后座的人说:“那我下来走。”
    保安道:“没有通行证,外来人员也不能入内。”
    “我认识这里面的业主,约好了在他家里见面的。”
    “是哪一位?”
    林晗顿了顿,带着几分希冀地说:“杜希声,他是这小区吧?”
    保安说:“对,请你让他打电话到我这儿,我立刻放你进去。”
    林晗心立马坠了下去。
    ☆、chapter 57
    墨绿的粽叶泡在干净的瓷盆里,夏苒用手压了压,凉爽的清水自五指间穿过,透心凉的那么舒服。
    杜母取了两张大小差不多的粽叶搁在手心,熟稔地绕起一个锥形的筒,装了几把泡在水里的雪白糯米,用筷子戳了戳压实,又夹了块肉在里头。
    杜母说:“够了吗?”
    夏苒已经拣了一颗咸蛋黄,说:“再放一这个吧,香。”
    她真的从小就爱吃粽子,白粽子,赤豆粽子,花生粽子,蜜枣粽子,她妈妈剥好了戳根筷子,递到坐在小板凳上的她手上。
    她一边朝着林晗家门口眼巴巴地瞧着,一边蘸口白糖一边大口大口的咬着,林晗踢过球,一身臭汗地跑回来,姿态飞扬惹起身后一片尘土。
    瞧见她,特不待见地冲她做鬼脸,看她吃的一张小嘴鼓到老高,自己也觉得饿,冲回家里喊妈妈,不多会儿也搬个板凳出来在她对面吃粽子。
    他被宠得没了形,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还有广大人民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一个粽子夹两半,挑了里头的肉和蛋黄,剩下的,不吃了。
    夏苒看得两眼睛发直,说:“林哥哥,你不吃了吗?”
    林晗小眉毛一扬:“不吃了,你想吃啊?”
    夏苒端着碗跑到他身边,筷子往他碗里伸,林妈妈做的粽子好不一样,又软又糯还加了酱油,是带咸味的。
    夏苒两只眼睛发亮,林晗问好不好吃,她把点头点得像拨浪鼓,说好吃好吃。林晗打她脑袋,前辈子是饿死鬼来着,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你等着,我回去再拿几个。
    于是暮色垂垂的夏日傍晚,林晗和夏苒面对面,一人坐着,一人蹲。林晗吃完肉和蛋黄,把糯糯的光粽子夹去夏苒碗里,夏苒一粒米不剩的吃完了,林晗说饱了吗,她摸着浑圆的肚皮,笑了。
    当天晚上夏苒在床上打滚,闹着说肚子疼,哭声惊动了邻里,林妈妈都循声来问怎么了。她妈妈捋着她小肚子说你吃了什么了,夏苒可怜巴巴地说粽子,五个。
    她妈妈惊讶得不得了,说明明就给了你一个,还有四个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直扒在门旁偷听的林晗吓了一跳,立马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夏苒因为吃得太多,上医院看急诊,林晗因为害妹妹,被妈妈打得满院子乱窜。第二天一早,他被家长拎着领口,捂着屁股来向夏苒道歉,嘴上说了对不起,趁着大人说话的时候还是龇牙吓唬她。
    她委屈得大声哭,他又脚底下一抹油跑了。傍晚的时候才过来,她刚刚被爸爸妈妈骂过不肯吃正经饭:“那就什么都不给你吃,饿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再挑食。”
    她坐小板凳上撅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又要流眼泪,林晗骂她是傻妞,扭头跑回家。没过多久,他抓着一只粽子跑出来,说你偷偷吃啊,别给他们发现了,就只许吃一个,多了又要肚子疼。
    夏苒笑成花,咬到蛋黄的时候递到他嘴边,他一怔,嗫嚅着真是傻妞啊,把她手又推回来,说你吃吧,以后你给我包粽子的时候多加个蛋黄,我就爱吃这东西。
    后来她跟杜希声在一起了,每每瞧见她买粽子总要发牢骚,说黏的东西不容易消化,你胃本来就不好,这种东西以后少吃点,夏苒至此再不敢偷懒,二话不说自觉早起做早饭。
    现在想起来,一个色厉内荏,明着跟你闹矛盾,其实没有哪怕一次不让着你,一个无处不关心,却是用他的方法无声地改造你。
    谁优谁劣呢,很难说,全看心里的天平倒向哪一方。夏苒学着包粽子,接连夹了两个咸蛋黄,这时候再想儿时和林晗的争斗史,真的觉得哪哪都沐浴着和煦的风。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杜希声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想到包粽子了,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有得卖,干嘛花这么多功夫自己来做。”
    杜母说:“马上就过端午了,做点粽子应该的。外面虽然有的卖,但是肯定没有家里弄的干净。夏苒提出来的,我这也是在帮她。”
    杜希声看着她,说:“你还是那么爱吃粽子。”
    夏苒特别坦然地说:“为林晗弄的,他在美国吃不到这种东西。”
    杜希声冷着脸,嗤笑道:“这东西寄到美国早坏了吧。”
    夏苒说:“不用寄,他端午节会回来。”
    ***
    杜母是用粽子的借口请来的夏苒,她没有食言,帮忙包了一脸盆粽子后,又放进锅里煮了一晚上。
    夏苒是因为粽子被逼上的梁山,这土匪当的亦是十分尽心尽力,除了那锅熬得咕嘟咕嘟冒泡的粽子,压根没把其他事情放心里。
    杜希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连一盆煮熟的糯米都比不上,好不容易等到她半夜出来关火,见到他,却是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安安静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杜希声像是妥协了,喊住她,说:“如果你真的觉得不想看到我,你以后就别过来了。”
    夏苒停住脚步看向他,说:“那你就别像个孩子一样不吃药不打针,最后还让你妈妈出现去截我,一次,又一次。我不来,她不善罢甘休,我来了,其实也没人会觉得高兴。”
    杜希声突然很是烦躁地抓了抓头,说:“苒苒,咱们真的不可能了吗?不管我怎么努力,咱们都不可能了吗?”
    杜希表情落寞至极,瞳色幽深,他说:“这次我开车回来,一路上都在想我们度过的这些年。那时候青春无畏,说我爱你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分手的那一天,哪怕后来犯了错,你跟我闹矛盾,我想的也只是哄哄她就会回来的。你那么爱我,连家乡父母都可以不要,又怎么可能转个身就消失不见呢。
    “直到后来我们离婚了,你跟林晗在一起,我才真的开始慌起来。你骂我的那些话都对,你一直都是那个夏苒,是我,我不再是杜希声了。车子出事的时候,我有个特别强烈的念头,在想自己要真是死了,死在这条回去的路上,你还会不会为我流泪,会不会为我伤心,会不会一直记得我。”
    杜希声这时候掏了掏口袋,将一只手放在她面前,展开之后,里头居然是那枚刻着dx的戒指,早就没有了过去的光泽,扔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愿意弯腰去捡。
    夏苒怔了怔,说:“真没想到你还收着。”
    杜希声紧皱着眉头,说:“但愿你能永远记得二十来岁的杜希声。”
    那个一心一意只会爱你一个人的,杜希声。
    夏苒将这戒指接过来,看了看,说:“我一直都记得,他永远都在我心里。那可是一个我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的男孩啊……以前我习惯了听他的,按照他的生活轨迹来走,不过结局并不是很好。现在我想任性一回,想找个处处听我的,愿意为我飞一万四千公里只为了和我分一个粽子的男人。尽管知道以后仍旧会很难,但我对他有信心。”
    杜希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倏忽笑了笑,满面光彩:“祝福我吧,我也祝你能遇到一个真正能让你停下脚步的人。”
    她将那枚戒指又放回了他手心。
    第二天一早,夏苒拎着满满一包的粽子出了杜宅。
    算了算时间,林晗应该已经下班,说不定正在前往吃饭的路上。明明知道他开车的时候不应该打扰,夏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
    林晗接得很快,声音里透着疲惫,说:“起来了?”
    司机过来帮忙拎东西,她轻声道了声谢,坐到车子后座,捂着话筒说:“都几点了,才起来,已经出门往单位赶了。”
    林晗说:“怎么去的,公交还是地铁?”
    夏苒支吾了声:“打车,今天潇洒一回。”
    林晗说:“是吗,今天路上挺安静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夏苒说:“还好,我把窗户关上了。”
    林晗说:“嗯,天气热了,司机也要开空调了。”
    夏苒说:“是啊。”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夏苒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平常两人通话,他总是叽叽喳喳和群闹腾的麻雀一样,今天安静得让人意外。
    夏苒好奇地问:“你现在在干嘛呢?”
    林晗说:“坐车里呢。”
    夏苒说:“是下班了吧?”
    林晗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会儿准备走了。”
    夏苒说:“哦……”踟蹰再三,还是问出来:“哈哈,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我就放假了,可以在家歇三天呢,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