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没有出过这蜀山，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救过她一命的“哥哥”。对于她来说，哥哥是妖，但是更是亲人。
    在她看到云涧重伤晕倒在溪边的时候，她选择救人而非置之不理就足够说明她心底带着别扭的善良、单纯。但在同样的情况下，她却杀了那个对妖嗤之以鼻的男人，即使这导致她遭到了数十名修士的追杀，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是她第一次杀人，也是最后一次杀人。
    她的最后一次出镜，是在妖魔大战中。她又一次救了云涧，只不过这一次的代价的是付出她自己的生命。
    而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哥哥说，让我做只好妖....”
    妖也有好妖。
    裴又嘉深呼出一口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终于懂了，那个蛇妖的心。
    ☆、第24章
    《蜀山仙侠传》的拍摄还没有结束，裴又嘉就莫名其妙的接到了很多邀约电话，即便是听说裴又嘉还在拍戏也没有动摇，纷纷表示可以等她拍完之后再进行合作。
    裴又嘉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从门口走进来的江蓉抽走了手机。
    “您好，我是imd的vivi。”江蓉极为自然的接起了电话，微微蹙起的眉头透着微微的干练。
    “是，是的。如果有幸能和您合作当然是好的。”她笑着说道，踱了几步走到旁边去，避开裴又嘉继续和那人寒暄。“那就麻烦您把剧本送过来了，我们现在还在剧组，等回去了看过剧本就给您答复。当然当然，我们会尽快给您回复的。”
    江蓉挂了电话走回裴又嘉身边，递给她一杯红糖水，“喝下去。”
    “等明天早上我就去给你换个号码，这个号码上的信息你自己都先存好。”她说着，似乎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换了号码以后除了几个熟识的可以给号码，其余的都不要给，知道么？”
    “蓉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裴又嘉接过红糖水喝了一口，问道。以前她也接到过这类的电话直接到她这边邀约，可这么频繁的却还是第一次。
    江蓉定定的看着裴又嘉，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才莞尔笑了。“好了不逗你了，是个好消息，不过你得先看完这个。”说着，她从旁边摸出一个ipad，递给裴又嘉。
    点开播放键，裴又嘉最先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这份短暂的黑暗持续了整整三秒，终于在画面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发着白色亮光的颗粒。那个颗粒慢慢的、慢慢的变大，似乎每滚动一下就会染上一丝血红，最终在它占据了画面整个中央圈层的时候血色的光芒迸射绽放，一支血蔷薇从底部缓缓生长。抽枝、发芽、开花...只是短短几秒钟时间她就经历了整个花期，红的能掐出汁水的花瓣明亮的灼人眼球。
    就在这时，大家才注意到画面的另外一半不知何时出现了半张极为精致的脸，血蔷薇被她随意的执在眼间，另外一半花朵像是被墨水浓画，又像是汁水湛出，由深红粉红到浅红晕染了右边的屏幕，妖异的让人不敢直视。画面似乎又在转变了。只是一个眨眼，那个执着血蔷薇的女孩子似乎就来到了一个黑色砂质的水晶瓶里，穿着红黑相间的奢侈典雅的晚礼服，脸上的却挂着自信又迷茫的笑容。嘴角的那一抹鲜红让她看起来犹如堕天使般罪恶和高傲，却偏偏让人生不出半点排斥和厌恶。
    她的眼神缥缈，似乎随着那片红色的晕染而随风飘散。渐渐的，那抹红色竟越来越凝实，带着点点的星光犹如一条银色的腰带飘散而去，画面一明一灭，不知觉间竟来了小口小湖边。湖边依旧是那个容貌艳丽傲气的女子，只不过这一次她缺少了那份迷茫、多了一份自信，那种理所当然的自信在她的肯定式的问话下根本不用寻找答案。
    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答案。
    看完《香水皇后》的广告，裴又嘉还是觉得有些迷蒙，没有缓过劲来，明明只有60秒的广告，却给了她一种放了一个世纪的错觉，刚刚回过神来竟有一种再看一遍的冲动，脑子里除了一片绯红还是一片绯红，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她知道esn的每一支代言都制作精良，但却没有想到最后的效果居然会这么的...超出想象。
    江蓉似乎对裴又嘉的反应很满意，眯了眯眼睛说道。“《黑桃皇后》今天早上就开始预售了，一经上市就在十分钟之内被一抢而空，是esn有史以来卖的最快的一支香水。而且esn刚刚和我通过电话，说如果可以的话将会在你剧组拍摄结束后举办一场香水推荐会，你到时候要负责宣传和第一批已售出香水的签售。”说了这么多，江蓉却连一口气也没有喘，她故作沉思的想了想，继续说道。“哦对了，你刚刚看的那个广告视频现在就悬挂在他们的官网和各大主卖场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而在网上关于你的话题讨论度已经达到了上万条，每一秒你的微博粉丝数都在增加。换句话来说就是...你火了。”
    江蓉语重心长的拍拍裴又嘉的肩膀，“不过也不要多想，这些东西，”她摇了摇手上的手机，“我都会处理好的，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拍摄。”
    “蓉姐我没事的，我再练一会儿就去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裴又嘉把杯子里剩下的红糖水一饮而尽，拿起放在一边的剧本站起了身。
    本来今天晚上她还可以观摩两场叶齐和罗兰的对手戏，却因为突然来了葵水而不得不先回宾馆。本来不能看就已经够遗憾的了，她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导致明天的拍摄出现问题。
    江蓉见她坚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她要小心些。“不要出宾馆外，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十点之前你必须回来知道了么？”
    “我知道的蓉姐，我不会走远的，就在宾馆后面那块草坪上。”裴又嘉说道。
    因为是拍摄地山脚下租的宾馆，所以里面的布置并没有像尚都国际那样奢华，反而有种小农庄的感觉，房子也是矮矮的一层，三个房间就占了一小排，剩下的都是绿地。裴又嘉住的那间正好是最末的那一排的第一个，后面就有一小块草坪，刚好可以用来排练。
    如果你是那只固执倔强的蛇妖，在听见“人”指摘妖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愤怒、哀痛、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想法的坚持。夜色朦胧，树影婆娑，恍惚间裴又嘉似乎看到了那个场景。
    “区区一只小妖，还妄想伤我，看我今天不收了你！”那个男子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蛇妖，嘴角绽出一丝讥笑。“哈，我就说，是妖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不是的！裴又嘉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被禁锢着的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原本只是想给那人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隐匿了气息的修士，一时诧异竟让那人抢得主动权，把她压制在了身下。
    哥哥说过的，她是个好妖，哥哥也会是个好妖，还有花花、明觉子...他是错的，哥哥说的才是对的！裴又嘉拼出一口气，逃脱了那人的束缚，喘着气反驳。“不是的，妖不是坏的...”
    那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呵，妖当然说自己是好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心思丑陋的妖，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便收了你，刚好炼制我的魂铃！”
    裴又嘉被那道士甩出的鞭子震的浑身一荡，紧接着一口甘甜从喉咙里流了出来。她被那鞭子给硬生生甩到了地上。
    眼见着那个罩就要落到裴又嘉的头顶，她手腕上的红石头发射出了极为强烈的红光，一道光束便刺穿了那个衣罩，更刺穿了那个道士的心。
    红光散尽，那串绯红色的石头也跟着像是褪了色一般减淡成灰，裴又嘉只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无数的砂砾消失在了指缝间。“哥哥，是你么，哥哥！”她慌乱的收拾着已经掉落一般的灰色，却再也填补不起那已经消失的空缺。
    鹤心早在救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只留下这唯一的一抹红色，可现在，就连这红色也消失殆尽。
    裴又嘉直至现在还始终铭记着鹤心对她说的话--要做一只好妖。
    裴又嘉收拾好了所有的灰色砂砾，将它收进一个瓷瓶里。她看也没看倒在一旁、胸口被灼烧出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洞的修士，缓缓起身，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惊异的笃定。
    “你在做什么？”就在裴又嘉还在出神的模拟场景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温和的男声。
    他看了看还站在风口的裴又嘉，不自觉的蹙眉。“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还在这里吹风。”
    柔和月光照射下的男子像是被撒上了纯白光环一般，配上dk新款秋季衬衫更是显得身形清俊。略带谴责的口吻并没有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反而透着一丝淡淡的体贴。
    叶齐。
    ☆、第25章
    “第十三幕第二场准备！”场记的声音很洪亮，即便是隔了大老远也能听得很清楚。
    裴又嘉揉揉因为刚才拍戏用力过猛而有些抽筋的腿肚子，坐在位子上休息。
    她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神魔大战的英勇就义就可以收尾。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私下底偷偷练习过的原因，今天的几幕拍摄完成的效果都很好，每条都是一次就过，效率高的不可思议。
    裴又嘉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认真观摩起了还在拍摄的现场。
    就在裴又嘉看的入迷的时候，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双修长白净的手，“给你的。”叶齐站在裴又嘉旁边对她浅笑了一下，又往前推了推自己手上的杯子。
    裴又嘉的头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下，伸手接过杯子道谢，身体却是不自觉的往里面瑟缩了一下。“谢谢前辈。”
    “没事，你要谢还是谢joy吧，是他再三叮嘱我要多照顾你一点。”叶齐身上还穿着下场要用的戏服，纯白的布料趁着他如玉的脸庞，像极了邻家包容人的大哥哥。他看了看裴又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似乎很怕我？”
    裴又嘉的心顿时“咯噔”一下，缓了几口才勉强答道。“没有，可能是和前辈不熟吧...”
    叶齐也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的站在裴又嘉旁边站了一会儿，顺着裴又嘉的目光一起看起了拍摄，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裴又嘉回答里的僵硬。
    “你和joy的关系很好。”就在裴又嘉以为两个人可以这么静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并且友好相处【？】的时候，叶齐突然间又开了口，而且还是肯定句。“他还从没有拜托过我照顾女艺人...看的出来他应该很喜欢你。”
    “沈前辈是我的师兄，照顾我一点也是看在了蓉姐的份上而已。”裴又嘉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本吊在半空中的心在提到沈艳河的瞬间又放松了下来，紧绷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改变。她一脸认真的看着叶齐，一副事实就是这样的样子。
    叶齐轻笑了一声，终于挪动脚步往拍摄区走去，既没有反驳裴又嘉也没有调侃，就这么直接走了。
    等叶齐走到了裴又嘉看不到的地方，裴又嘉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看了看手里还温热的红糖水，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喝下去还是就这么任由它凉下来。
    大姨妈这种事情都被别人知道了，还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裴又嘉盯着那杯红糖水看了一会儿，然后迅速的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专心致志的看起了剧场的拍摄。
    “！”就在裴又嘉看的入迷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子就到了裴又嘉的耳边。
    而随着她同时到的，还有放在桌上被不小心碰倒的红糖水。
    裴又嘉下意识的往旁边避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躲过杯子的袭击，还带着热烈余温的红糖水一下子全浇在裴又嘉的膝盖处。即便隔了这么多层衣料，裴又嘉还是感觉到了茶水的温热和濡-湿。
    “呀，真不好意思，我没看见这里还放着杯水，烫着你了么，要紧么，我去叫人来。”还穿着紫色混藕荷长襦裙的倪虹脸上一脸的担忧，抽出放在桌上的餐巾纸一边帮裴又嘉揩拭一边不住的道歉，满含歉意的样子让人看了都不忍心问责。
    从罗兰“指导”过自己那天之后，裴又嘉就感觉到了倪虹若有若无的敌意，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那是不是掠过来的目光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特别是在罗兰把休息位搬到她旁边的时候，看过来的次数就更多了。她不是没给裴又嘉下过绊子，但都被裴又嘉给巧妙的避了过去，今天要不是叶齐忽然出现搅乱了她的视线，裴又嘉也不会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这件衣服反正要换的，就是要麻烦你把它洗干净再还给剧组了。”裴又嘉挑眉，往旁边又动了一下，错开了倪虹扶上来的手。“哦，对了，听说这种衣服不能机洗只能手洗的。刚好下场有我的戏份，我先去把衣服换下来给你吧，省的到时候干了更不好洗了。”
    裴又嘉说着，也不管倪虹是什么表情，就直接走进了换衣间去换下了衣服。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哦对了，你也别太担心。到时候我会和导演好好说明这情况的，想来按照季导的性格应该不会怪罪于你。”
    ....
    ****
    这是裴又嘉的最后杀青戏份。
    讲的是身为破天体质的女主云涧在妖魔大战中不计前嫌，拼死保卫蜀山最后打退所有妖魔族人的故事。而裴又嘉饰演的蛇妖在这一场中的唯一一幕就是在魔族攻打重伤的云涧的时候扑上去给她抵一刀。戏份很简单，但是想要演的出彩却不那么容易。
    被妖魔侵占了大半的玄铁大陆的半边天都被染上了黑色，阴沉沉的云团看上去随时都能落下雨水来。原本苍翠的蜀山变成了姜黄色，到处可见妖族与人族的尸体。
    蜀山之巅。
    “师姐，我劝你还是早点归顺魔族别再硬撑着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许魔尊大人还能留您一个活口。”黑压压的羽翼魔族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占据了蜀山的大门，领头在前的唯一一人穿的不是黑色，而是蜀山门派的紫色内门弟子服，一眼看去格外惹眼。
    “做梦！我云涧就是拼着一口气在，也不会让这些魔人进我蜀山大门！”单手撑着穿云剑的云涧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腹部，一边嗤笑，眼底闪现出惊人的光芒。“云铃，背叛师门，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云铃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娇俏的脸上因为黑气噬入而显得格外狰狞。“师姐，你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一天么？明明我才是掌门嫡女，蜀山的宠儿，凭什么事事处处都要被你压一头？！你若是心还有着蜀山，那边马上归降，我便求魔尊大人开恩，让你留下那条狗命！来魔山做我的奴仆...也算是...延续了蜀山的香火啊哈哈哈....”
    因为失血过多，云涧的脸色极为苍白。她看着还在狂笑着的云铃，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云铃，你迷心了。”
    “呵，我迷不迷心关你什么事！”云铃停止大笑，冷眼看着云涧。“既然你不肯归顺，也不能怪我没给你机会。”
    她转头恭敬的看向身边的男子，说道，“魔尊大人，可以开始了！”
    “无妨，她已经中了本座的离情，活不过两个时辰，慢慢等吧。”那个男子扶着额头的手动也没动，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跪着的云铃，“若是等不住，你可以自己上去了结了她。”
    跪在地上的云铃听见那名男子这么说，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随手从旁边的魔人那里抽来一把刀就往云涧那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越走越近。在离云涧不到一米的时候，云铃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惋惜却又兴奋的神色。“师姐，我这便送你去了...”说着，就将手中的长刀朝云涧身上一送。
    没有想象中的刺痛感，云涧感觉眼前忽然一黑却又马上明亮起来。白色、红色，交替着在她的眼前出现。
    是只蛇妖！云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身上穿着纯黑的魔族服饰，原本被掩盖住的妖气在长刀刺入她身体的那一刹那瞬间迸发，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大殿。她的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但是眼底却好像含着世上最灿烂的颜色，明亮而清澈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云涧。
    她的嘴角和胸口还在不断淌着血，沾染到了黑色上显得格外刺目。她伸手拽住云涧的衣角，嘴巴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我的内丹...可以救你...去救他们...”
    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云涧卯足了劲也只能听到这唯一的几句话。
    见云涧点头，她原本就清亮的眼眸更加夺目了，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和欣喜。
    “哥哥说，让我做只好妖....”
    “现在我...做到了...”
    ☆、第26章
    如果天上掉下了馅饼，接还是不接？这又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