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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臭不要脸的!
    因为心里有准备,田果表情淡淡的,甚至还抬起头对董桂花笑了一下。
    挑衅!十足的挑衅!董桂花食指做炮筒,对准田果咬牙道一声:“你,跟我过来!”
    语气不善,店里的人均是一愣,田果的师傅老李回湖北农村老家探亲了,此时跟田果亲近的只有师姐,师姐胆小,见董桂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小心脏瞬间抖三抖。
    “小果儿,出啥事了?”师姐拦住田果小声问。师傅探亲前留下话,让师姐一定帮忙照看好田果。师傅就回去四天,师姐原本想就四天能出啥事?
    自从局子里出来,田果明显比从前懂事多了,跟谁说话都客客气气,业务也精进不少,许多顾客都夸赞田果卷出的头花儿漂亮,说下次烫头一定还找她。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转正的事没批下来吧。”田果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笑笑,安慰师姐,“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了,快去工作吧。”
    等田果跟着董桂花进了办公室,师姐才反应过来不对,转正的事没批下来那董桂花生什么气啊,田果又不是她闺女!董桂花这人从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田果的身份到底是学徒还是正式工压根就跟她没关系。师姐越想越不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跟丢了魂似的冷汗直冒。
    张扬就站在师姐旁边,脸色不比对方好多少,师姐看一眼他,问:“张扬,你知道董店长为什么事找田果吗?”
    “......”
    “我问你话呢!”师姐见不得张扬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样子。
    张扬嚅嗫半响,然后一屁股坐在师姐旁边,将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其实,都是误会......”
    店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极度压抑,当然,这只是对董桂花而言,田果从心里到表面倒都是挺坦然的,别人孤注一掷要陷害她,她也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董桂花不能杀了她,而就算真打起来,凭借身高和年龄优势,田果也能稍占上风,大不了再进一次局子呗。
    董桂花属牛,今年是她的本命年,都说本命年犯太岁,一开始董桂花不信,如今却信了,这个太岁不是别人,就是站在眼前一副吊儿郎当的米田果,这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什么煞星转世,难道是上天派下来专门跟我作对的?
    “米田果,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从今了这个店你就变着方法的来害我?!”短暂的沉默后,董桂花冷冷开了口,她想叫嚷,想骂人,想冲过去一把掐住田果白皙的脖子,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无论从哪方面评估,自己都不是米田果的对手,她恨得牙痒痒,只差一点就咬舌自尽。她很难过,很委屈,眼看就要当上店长,却他妈的因为一张莫名其妙的破香油票令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谁的手那么欠?香油票丢了就去找啊,去派出所,去公安局,让他们把米田果抓起来,拷问三天三夜不信她不说,还有,大不了你可以来管我要嘛,不就是一张香油票,我家里有的是,就是都给你又能咋的,写他妈匿名信干嘛?还给上级写了一封,这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吗?此时此刻,董桂花最恨的不是田果,而是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恨不得举把刀把对方两只手剁下来,搅成肉酱然后喂狗。
    每一个更年期妇女的心里都住着一只魔鬼,董桂花终于相信了。
    “对不起店长,您啥意思啊?”虽然很想笑,但田果忍住了,尽量装出胆怯的样子望着董桂花。
    态度决定一切,田果不想闹一个鸡飞狗跳再从店里离开。毕竟档案的事还不知道如果办理,调回街道太麻烦,暂时放在店里是最好的选择。
    董桂花没工夫跟田果绕圈子,从随身背的羊皮小挎包里掏出那封匿名信往桌子上一拍,气道:“看看这个!”
    田果低头扫一眼信,只看见棕黄色的信封中央,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董桂花店长亲启”这字写的真难看,像个小学生,哦不,连小学生都不如,“董”字上下都写分家了,看起来像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拖回来的尸首,丧气的很!
    难怪董桂花气得七窍生烟,田果也挺生气的,信里的字写得比信封上的还难看,歪歪扭扭,像得了半身不遂,田果甚至怀疑这不是一个成年人写的。大致看了一遍,田果把信重新放回信封里,看着董桂花,说:“店长,我能坐下来说么?”
    “不行!”
    “......”
    “行了行了,坐下吧,坐下吧!”董桂花烦躁的挥挥手,压着一肚子火就是发不出来,田果错再大,也不如那个写匿名信的!简直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说什么话就赶紧说!反正这件事店里得处理你,你也别觉得委屈,既然人家敢写匿名信,就说明确有其事!田果,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咋三天两头就出事呢?”
    田果装出委屈弱小的样子,说:“您打算怎么处理我?”
    董桂花扫她一眼,酝酿了一会儿,才道:“停职查看。”
    “啥?!”田果眼睛瞬间一亮。
    董桂花心里咯噔一下,暮然想起那天田果举起茶缸子打人时也是这样一幅激动的面孔。赶紧拿起茶缸护在身前,董桂花声音都抖了:“你,你要干什么,这不是我的决定,是上级的决定,你要有情绪就去找上级,不要找我,我只是秉公办事,还有,在上级面前我已经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因为这个上级还把我批评我了一顿,说我不讲原则护着你,申请店长的事都被驳回了!”
    一想起申请店长被驳回的事,董桂花心里就委屈,挺大的一个人,竟然像小孩子一样红了眼圈,昨天老公还在家里数落她,说她压根就不是当领导的料,初中都没上完,还当啥领导,跟田里麦子似的非要拔苗助长,最后可不闹个人财两空,顺便还让他搭进不少人情,真是窝火!
    董桂花瞬间林妹妹上身让田果有点于心不忍,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有追求的女人,只是能力赶不上欲望,想做王熙凤,本领却不及赵姨娘十分之一,注定过得比别人痛苦,青春岁月又是在那样一个动荡的时期度过,心里多少有点变态和极端,这很正常。田果不想跟她对着干,因为没意义。
    握拳轻咳一声,田果做出认罚的样子,对董桂花说:“店长,这事让您受委屈了,其实香油票真不是我偷的,一切都是误会,哎!我也知道曾经的自己太过骄纵,说话办事差的很,在胡同里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人家要害我,我不怕,但不想把您也给连累了,您放心,这店长的位子我一定帮你拿回来,不就是写匿名信嘛,这个我在行!你那么有能力,不当店长都浪费了。咱们店里的人还等着在您的带领下奋力奔小康呢!所以,你得好好保重身体,停职查看的事我认了,但麻烦问一句,工资能给我开多少?”
    工资才是田果最在意的!
    一个理发店的学徒工谁在乎停不停职啊,不停薪就行!看来上级还没把她往死路上赶。
    田果这马屁拍得还算对路,尤其一想到田果准备帮自己夺回店长之位,董桂花心里舒坦了许多,虽然她不喜欢田果,但也知道这是一个有头脑的孩子,就是脾气爆了点,但是今天表现的很好。稳了稳情绪,董桂花说:“田果啊,你今年成熟多了,其实店长不店长的我还真不在乎,我只是心疼你,替你感到委屈,你说你们胡同里的人怎么都那么小心眼,揪住你原来的错不放,这都什么人啊!若是我,我可干不出来!”
    “是是是,您是dang员,怎能跟一帮没有思想觉悟的胡同串子比?那个,还是工资的事,店长,我每个月能拿多少钱?”田果心想,你别发那么多感慨了,赶紧告诉我一个月给开多少钱!
    这一次,董桂花没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说:“扣三分之二!”
    “啊?”
    “觉得委屈?”
    “有点......一个月才挣5块钱您准备让我喝西北风去啊!店长,行行好,再给加点吧,好歹给我十块也行啊!”
    “米田果,你以为买菜那!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董桂花气得拍了下桌子。
    田果不气馁,继续死磨硬泡,搬出自己的难处,又搬出年迈的姥姥,董桂花听得心烦意乱,感觉耳边有无数只苍蝇在飞啊飞,差点犯了头疼病。“哎呀,你别说了!”她气得大吼一声,揉着太阳穴说:“好吧,看在你家庭困难的份上,我再给上级写封情况说明,争取发你十块。不过事先说好,停职为期一个月,如果期间你再犯事,就是开除处理。”
    “我明白,谢谢店长!”
    董桂花淡淡扫她一眼,提醒:“米田果,我要的不是谢谢。”
    田果点点头:“您放心,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在,这店长的位子一定是您的,跑不了!”
    ☆、第039章
    田果的停职查看从当天中午开始生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田果背起小布包就离开了理发店,临走时,田果特意嘱咐师姐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师傅。
    “师傅回乡一次不容易,就让他在家踏踏实实多待几天吧,店长只是停了我的职,却没有多扣我工资,一个月还发给我十五元,也算是开恩了,师姐你不用担心我,半个月后我就重新回来上班。”
    “可你是被冤枉的啊!”师姐心里为田果抱不平。“你到底跟店长说清楚没?那香油票压根就不是你拿的!”
    “我说了,店长是相信,但上级领导不信。”田果面色平静地解释。
    张扬站在师姐身边,见田果并没有把一腔怒火发在自己大姨身上,心里稍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恨那个写匿名信的傻x,“田果,你觉得那封信像是谁写的?”
    还能是谁?肯定是我的仇家呗,见不得我好,巴不得我赶紧倒霉死。一上午田果也在猜想到底是谁那么手欠写的匿名信,看那糟心的字迹八成这人连小学二年级都没上完。胡同里的文盲和半文盲挺多的,但与田果有仇的并不多,她大概猜出是谁干的,只是现在没心思报仇雪恨。
    摇摇头,田果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谁写的不重要,帮你大姨找回店长位子才重要,你下午不是休息半天吗,跟我出去一趟。”
    张扬一愣,“去哪儿?”
    田果道:“秀水。”
    1985年,朝阳区这片土地上,还没有热闹的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也没有众多白领蓝领金领聚集的cbd高端商务区,但秀水街已经有了。
    重生前刚去北京混时,田果没事就爱逛秀水,觉得这地方跟动物园批发市场不一样,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也爱装个日本人韩国人什么的,故意说蹩脚的英文跟猴精猴精的商户讨价还价。
    不过在1985年,秀水还是一条挺“寒酸”的街道。商铺零零散散,地上纸屑垃圾横飞,各式各样的衣服像抹布似的随意摊在行军床上,商铺与商铺之间用布帘子或者薄薄的木板子隔开,抗风等级不超过4。
    在永安里下了公交车,田果买了两个煎饼,就带着张扬穿过马路走进了秀水。张扬没来过这儿,但在报纸和收音机里听说过,这里紧邻外交部街,常有外国人来这里淘货。但走了十几米,张扬没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仅看到一群一群说着纯正京片子的老爷们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打牌聊天吹牛皮。
    “这就是秀水?”他很失望,觉得这地方跟农贸市场没啥区别。
    张扬的心情田果完全可以理解,这是她重生后第二次来秀水,第一次来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了,误入某县城夜市,完全看不出二十几年后这里就是海外游客争相前往观摩购物的“民间贸易区”。
    八十年代的秀水街还属于无人管理区,个体商户零散排开,老板大多是没有正式工作的顽主,长得不是五大三粗就是贼眉鼠眼,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到了土匪窝。空气里杀气腾腾,长得像黑/道大/哥的老板光着膀子搬个小马扎坐在店铺门口,眼神犀利望着南来北往的客。买他的东西还好,不买转身就骂你一句“傻叉”。你还不能还嘴,一还嘴周围霎时窜出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小青年,瞪眼指着你鼻子骂“孙子,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今天不是周末,秀水里人不多,其实在八十年代中期,即使是周末,秀水街里的顾客也是寥寥无几,市民购物还是愿意选择去大栅栏或者王府井那样正规商业街,虽然不能讨价还价,但东西的质量绝对有保证,会开购物□□,不满意了可以退货换货,没人跟你瞎扯皮更不会有人因为你不买东西而对你大大出手。但那种商店的侍庖埠芡怀觯褪且路难教ヒ唬丈跤衾贤粒┢鹄床皇鄙小  除了农副产品,秀水街里卖什么的都有,丝绸,瓷器,珍珠,茶叶,工艺品......田果跟张扬长得很“国产”,所以看见他们,商户老板也懒得搭理,随意扫一眼,然后扭过头接着听匣子里播放的相声。
    偶尔也会有人问:“买什么呀两位,丝绸,瓷器,茶叶还是珍珠?自己用还是送人?”
    张扬冷哼,心想买珍珠我自己用?用它干嘛?学尤二姐自缢?茶叶也是,你这里卖的茶叶能跟大栅栏里的张一元比吗?估计都是人家茶农淘汰不要的。
    “喂,你到底要买什么啊?!”见田果一直大步朝前走,张扬忍不住拽她胳膊一下问。
    田果回头说了句:“跟紧我,一会儿就到了。”
    越往后走,卖衣服的商铺开始多起来,人气也渐渐旺了,在一堆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里,张扬终于逮到了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可惜不是《茜茜公主》里年轻漂亮的姑娘,也不是波姬·小丝那样的大美女,而是两个拥有三尺“水桶腰”的俄罗斯大妈。
    天气热,大妈穿的很清凉,吊带背心加针织小外套,皮肤红白红白的,张扬瞥了一眼就调转了视线,他忽然想起了在农村劳动时,枣庄养的那几头老母猪。等回头再看一眼穿着白褂子蓝布裤梳着简单马尾的田果时,心情顿时又好了,第一次,张扬觉得田果长得真水灵,越看越像《追捕》里的真由美。
    “喂,你到底要去哪儿啊,我都快渴死了!”中午的煎饼辣椒抹多了,又被毒日头一晒,此时的张扬嗓子都快冒烟了。
    “还有几步就到了。”田果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前走。
    张扬翻一个白眼,心想从十分钟前你就说“还有几步就到了”这都快走出一个八百米了,怎么还没到?正巧路旁一个买冷饮的小卖部,北冰洋汽水一个一个放在厚厚的冰砖上,老板用手一呼噜,瓶子溜溜一转,里面黄灿灿的汽水摇曳如湖泊,老板喊一嗓子:“来嘞,来嘞,喝汽水啊,正宗北冰洋,喝一口消暑,喝两口去病,喝三口成仙。”
    张扬舔舔微干的嘴唇,一把拽住前面跟无头苍蝇似的田果,说:“先别走了,我请你喝瓶北冰洋。”
    北冰洋一毛二一瓶,瓶子押金是两毛,喝完得还回去,如果摔碎了这两毛人家就不退了。张扬把汽水递给田果时千叮咛万嘱咐别把瓶子摔了,两毛钱一个呢。田果懒得搭理他,扬起脖子喝口汽水,借着凉快劲儿,走到对面一家买鞋的小店铺。
    铺子里,贵一点的鞋,比如牛皮,羊皮做的,只拿出一只整齐摆放在鞋盒上,突出超凡地位。便宜一点的塑料或者布做的鞋则不讲究,随意扔在铺着碎花床单的行军床上。见田果走过来,躺在摇椅上听歌的老板只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没搭话,嘴里依旧哼哼着邓丽君的《看你怎么说》。
    “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
    真难听!走调不说,味儿也不对,明明是柔美哀怨的流行歌曲,尾音却带了一股河北梆子奇怪的转音,在这个初夏午后,陪着熙熙攘攘逛街的人群,莫名生出一丝喜感。
    田果兜里钱不多,买不起贵的鞋,视线只能在廉价塑料凉鞋里扫来扫去,老板看见她手里拿着冰汽水,觉得她并不是诚心来买鞋,就说:“我这鞋可贵,香港来的,看的时候小心点,别把汽水洒在上面。”
    “这鞋是香港来的?”田果差点没笑出声,心想你蒙谁呢!
    老板很认真地点头,“当然是香港来的,中环知道吗?我就是从那里进的货。”铺子小,老板的摇椅就挨着行军床,一条细长的胳膊伸过来,挑出一只白色系带高跟凉鞋对田果说:“邓丽君知道吧,前几天在香港开演唱穿的就是这个,喝完汽水你可以试试,如果觉得还行,我便宜点卖给你。”
    “最多便宜多少?”田果觉得还是先打听好价格再试穿比较合适。
    老板说:“每双鞋价格不一样,布鞋便宜点,塑料的贵一点,那边羊皮牛皮的更贵。”
    “是纯羊皮吗?”
    “当然!”见田果有心购买,老板终于站起身来,抬手拿过一双黑色圆头小皮鞋,像多年后的电视直销主持人那样热情地对田果介绍道:“不骗你啊,这双鞋是英国进口的,我亲自从香港淘来的硬货,你看,这鞋底结实的很——”说着,两只手像掰黄瓜似地捏住鞋头和鞋尾用力一弯,皮鞋瞬间变成拱形。
    “唔!”张扬吓了一跳,拿着汽水瓶子的手抖了一下。
    “这么说吧,雨天路滑,就是你把腿摔坏了,这鞋也折不了!”老板骄傲地说。
    田果撇撇嘴,心想瞧你举得例子,也太丧气了。她是挺想买双鞋的,可无奈兜里钱不够,寻摸了一圈视线最终还是落回了行军床上那堆廉价鞋上。
    张扬倒是看上了那双柔韧度超高的羊皮鞋,拿起来试了试手感,摸摸外皮,软软的细细的,款式也不错,感觉很洋气,下个礼拜他有场相亲,想着要把自己打扮得出众一些,便满心欢喜地问老板:“这双有男款不?”
    “没有,我这儿只卖女鞋。”老板白了他一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田果那里。
    ☆、第040章
    田果在一堆廉价鞋里翻腾了半天,她不喜欢老板拿出的那只凉鞋,从款式到颜色,统统不喜欢,千万别说是邓丽君穿过,邓小姐多高贵,她一个混在胡同贫困区的小妞还是穿的低调一点吧。
    说话间,田果右手食指中指一用力,挑出一只湖蓝色系带高跟凉鞋,是真的高跟,细细的,六七厘米左右。
    田果上下看看鞋,摸了摸那层塑料,感觉跟摸一双拖鞋似的,但在八十年代这种凉鞋已算制作精良,因为抗雨又耐穿,不易开胶,还流行了一段时间。不过为了好砍价,田果面上很平静,过了一会儿,还故意皱起眉头,扫了一眼行军床上单独摆放出来的白色细高跟,对老板说:“还是那件白色的好看啊,多少钱一双?”
    “三块八!”老板气沉丹田。
    田果吓了一跳的样子:“哎呦,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儿?”
    “哎呀,不行啦,三块八已经是最便宜,我从香港进货还三块五一双不打折呢!”
    田果冷笑,心想中环那地价哪里卖过三块五一双的鞋?就是六十年代时也没有啊,美金还差不多!
    “便宜点吧,我真心想要。”田果开启砍价模式,嘴上说最爱白色,但手里紧紧攥着水湖蓝。
    老板摆手,“不行不行,一分钱也不能降,我这里都是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