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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她的发髻早被拆了,满头青丝如绸缎似流水,随着她的动作随意垂泻下来,时不时扫过他的面颊,带起阵阵难言的酥-痒。她身上的寝衣也没有系,方才那一番激吻早就令她的衣襟半敞开来,内里风光半遮半露,雪肌莹润玉峰饱满,撩人眼目,勾人心魂。
    祐樘呼吸渐重,眼眸幽微。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以防她从床边滑下去,一手按住了她的手。
    漪乔目露疑惑,正要发问,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他反压在了床上。他埋首在她颈间,灼热的气息烫得她浑身战栗。
    她身上挂着的衣服有等于无,这样被他压在身下,感官便异常敏感,体内热火迅速燎原。她情难自抑,抬手捧过他的脸,肆意索吻。喘息间隙,她动情低喃道:“我好想你……”
    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眸光若水。
    她感觉体内有什么正在复苏。倏而,她抿唇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旁软语道:“把靴子脱了。”
    他没有依言照做,只低头像方才那样温柔吻她。
    漪乔嗔瞪他一眼,见他不予配合,想夺回主动权,但她原本便虚弱,又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连骨头都酥了,此刻倒是真正的娇软无力。
    但或许也不是真的使不出力气,如果她身上压着的是巴图蒙克,她觉得她即使不吃方才那顿饭,大概也能跳起来再揍对方一顿。
    不过,巴图蒙克……
    漪乔想起一事,神色一滞。
    恰此时,他从她唇瓣上离开,低声道:“去喝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又透着说不出的温柔诱哄,漪乔听了不但更不想喝药,反而紧搂着他不肯撒手。
    他垂眸觑着她,又道:“先去喝药。”
    只多了一个字,便添了道不尽的微妙意味。
    漪乔当即松开他,一坐起来就端起床头边小几上的药碗,将黑乎乎的苦汁子一饮而尽。
    一气呵成,毫不含糊。
    她觉得她这动作一定看起来十分豪爽,大约不像是喝药,倒像是干了一碗酒。
    也就是在她干掉了那半碗药时,她决定暂且不在这个时候将巴图蒙克那件事告诉他,不然多煞风景。
    她将空碗往几案上“啪”的一搁,转回头便又抱住了他。她将他压倒在被褥上,嘴唇在他脖颈间流连片刻,遇着阻隔,便又去扒他衣服。
    “你方才说你知错了,那你知道错哪儿了么?”
    头顶上突然传来他的发问,然而她正意乱情迷,脑子都是混沌的,只含糊道:“什么知错……”
    他眸光一转,一把按住她乱动的双手,面色逐渐换作严肃,道:“你方才其实答非所问对不对?”
    他态度的陡然转变令漪乔登时清醒了一半。她这才想起她方才耍了点小聪明,在明知他意所指的情况下,回答的却是另一件事。的确是答非所问。
    她有些心虚,遂趴在他胸前撒娇道:“等会儿再说嘛,你干嘛非要……”
    “你方才说的是哪件事?”他打断她的话。
    漪乔不想回答,但她停顿的当口他已然翻身坐起,她心觉不妙,忙老实道:“说的是我想歪的那件事……我以为我真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你……”
    她看他已经在整理衣袍了,便要去拉他,可手刚伸出去,他就站了起来。
    她急道:“你生什么气啊!”
    他回身看着她,正色道:“你知道我当时问的是什么。”
    漪乔低头咬咬唇,一时左右为难。若说不知道,他断然是不信的;若说知道,她又不认为自己有错,要她向他低头她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祐樘瞧见她纠结的神色,便将她心里的想法窥了个七七八八。他眸光微闪,稍立了会儿,转身便走。
    让她仔细想想也好。
    漪乔见他又要跑,又气又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你……”
    刚喊出一个字,她就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接了。
    你敢走试试!——这话说出来是霸气,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啊。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这话算是女人的常用语,听起来硬气,可实际上话外音是“你敢不回来试试!”
    漪乔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他就已经施施然走了。
    她忽然觉得没准儿他刚才是故意的,她要是不服软他就在这会儿卡她。不然他为什么都不肯脱掉靴子。
    不厚道!
    漪乔一口闷气没处撒,捞来床上一个大迎枕捏了捏,觉着挺软和,便对着捶了几下。可她仍不解气,又把这迎枕举起来,将之当成他的脸——虽然他的脸实在没这么大——使劲揉捏拉扯。
    她一面蹂-躏那枕头,一面气鼓鼓地想,看你晚上还不来!不把我哄得高高兴兴的,休想让我再理你!
    正在被隔空捏脸的人此刻却是一脸淡定平静。从她屋内出来后,他便一边徐徐踱步思量事情,一边看着沿途花明柳媚的春景朝着厅堂走去。
    在厅堂内坐着说话的朱厚照和朱秀荣一见他进来,顿时兴奋喊道:“爹爹!”嘴里喊着,当下便迎了上去。
    祐樘拍了拍两人的背,微微笑道:“你们先去别处转转。”
    兄妹俩回头看看身后稳坐喝茶的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笑着结伴出去了。
    青霜道长放下手中茶盏,笑道:“公子真的不说?”
    祐樘面色微冷,道:“我说了,我不知。”
    青霜道长长叹道:“贫道如今真是里外不是人。公子纵然恼贫道将那法子告诉令阃,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公子看在这个份儿上,是否也消消气?况且,公子想想,若是贫道当初也对公子守口如瓶,公子还能……”
    祐樘抬了抬手,截断他的话;“不必说了,我再说一遍,道长想知道的,我并不知晓。”
    青霜道长喟然叹息,又笑道:“公子说公子自己也不知是缘何回返的,但贫道却有一个猜想,等公子气消了不妨来与贫道探讨探讨。”
    祐樘忽而笑道:“道长猜的是什么?”
    “令阃,”青霜道长笑道,“还是令阃之功,但渊源却在公子身上。”
    祐樘沉思少顷,轻叹一息,终是道:“道长请回吧,我不欲与道长再提这些。不过此事细究起来,兴许谁都没有错。道长是方外之人,这些红尘俗事原也不该叨扰道长的,道长已经尽心了,我不怨道长。”
    “公子客气,不过公子能想通便好,”青霜道,“公子不想再提那些事,那论道可乎?”他现在非常好奇眼前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奇遇,奈何对方不愿多说。不过,与他谈法论道或许也能窥见一二。
    祐樘微微颔首,道:“改日自当拜会。”
    青霜这才放心笑了,行礼告辞。
    “云公子也有话与我说?”祐樘平静望向一旁一直未曾出声的人。
    墨意又将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起身往前慢行几步,吐出两个字:“算是。”
    “实际上,”墨意继续道,“我主要是来看看那道士是否在胡诌乱说。我不怎么信卦象签文这些,也一直认为小乔是悲伤过度病急乱投医,如今看来,这世上确实有些东西是无法解释的。”他瞧着他,面色忽而一沉,“她险些为你而死。”
    祐樘缄默俄顷,道:“我知道。”
    “这一两年间,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为留下你的遗体不断跟儿子争执对峙,去看你应了她却没能成行的地方,毅然决然赌上性命去换取你回来。后来身体垮了就每日抱着你送她的那把琴打谱子,最后连谱子也打不了了,整日整日卧病在床,命都去了一半。”
    墨意往前提了两步,盯着他:“我们都认为她是中了邪,可她从未有一日放弃。我敢打赌,她为你做的这些都不会向你提起。不要跟我说即使她不说你也知道,你当然可以去查,但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终归是打了折扣的,你没有亲眼看到她那时候的样子,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不会知道她为你做到了何种程度。”
    祐樘眸光微敛。
    其实他可以体会到她的苦痛,因为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但是这些不宜也不必说出来。
    “小乔跟我说她觉得是她害了你,心里一直都很自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云公子没必要知道。乔儿受的苦我能约略知悉,日后自然会好好补偿她。”
    墨意点点头,又道:“她身体亏损得厉害,你找人帮她好生调调。”
    祐樘见他眼下有淡淡淤青,连眼中都是血丝,猜到他大约是为了漪乔的事奔波劳碌累的。
    祐樘倏尔笑道:“我回头一定送云公子一份大礼。”
    墨意方才瞧见他打量的目光,便知他看出了他对漪乔之事的上心,目下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便让人疑心是讥讽,可他的语气却十分真诚,神情也自然。
    墨意微微蹙眉道:“不必,无功不受禄。”
    “若真要论起这个的话,云公子可是有功的,不过是从前的功。我想连带着这回的人情一并还了也不错。”
    “你指的是盐法改革那件事?那件事我会参与也是存了私心的,不必还。”
    祐樘浅浅笑道:“云公子等着收礼便是。”
    云家与他打了多年交道,墨意也对他有大概的了解。他看他目下这般言辞,心知他的确没有恶意,再做猜疑便是小人之心了。
    可他倒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样说。而且,他要送他什么?
    墨意说完了他最想说的话,之后也没和他寒暄,正欲告辞时,又突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他,勾唇淡笑道:“我有件事要去问小乔,你不会拦着我吧?”
    出去转悠了一圈的朱厚照兄妹俩回来时,就瞧见自家爹爹坐在玫瑰椅上兀自喝茶。
    兄妹俩至今都没从巨大的惊喜错愕之中回过味儿来。
    晌午那会儿,朱厚照原本是着急忙慌来这里寻母后的,可一来就瞧见了惊悚一幕。他看到自家爹爹立在眼前,以为是显灵了,当即跪下磕头,忙说自己最近没有淘气,让爹爹放心回去。后来才发现他看到的是人不是鬼。他愣了好半晌,然后扑上去抱着爹爹痛哭了一场。
    爹爹一直教育他要做心性坚韧的男子汉,他也确实是那么做的,爹爹走后,他一力扛起了自己的责任,认真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可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年,骤然重见至亲,所有的委屈便全涌了上来。
    后来朱秀荣也被叫了来,兄妹俩便抱着爹爹哭作一团。
    如今朱秀荣再看到爹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扑跪在爹爹怀里啜泣。朱厚照见状,朝着妹妹做了个鬼脸:“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说着话,却也扑上去抱住爹爹哭诉委屈。
    祐樘转头看了儿子一眼,道:“不准哭。”说罢,又低头继续温言安慰女儿。
    朱厚照瞪大眼,不平道:“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我也是亲生的啊!”
    祐樘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今日已经弹了好几回了。”
    朱厚照小声道:“那儿子也是到了伤心处啊!”
    祐樘安慰完女儿,让她先去找漪乔。等荣荣走了,他回头就看到儿子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说起母后,儿子想起来了。儿子和荣荣方才拐到母后那里时,母后已经起身了。刚说了没一会儿话呢,就瞧见云伯伯来找母后,母后看到他还挺高兴的呢,”朱厚照贼兮兮地笑道,“爹爹猜云伯伯如今走了没?”
    朱厚照见爹爹只是喝着茶,不由道:“爹爹不担心?爹爹不在的这段日子,儿子可是一直操着心呢。”
    “那你觉得你母后会被他抢走么?”
    朱厚照坚决摇头:“不会!”
    “那不得了。”
    “可总还是觉得……”朱厚照挠挠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嘻嘻道,“爹爹和母后置气了?”
    祐樘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们去看母后的时候,母后那脸色黑得不得了,任谁都能看出母后生着气,”朱厚照抬起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如今放眼全天下,能惹母后敢惹母后的,也只有爹爹了。”
    朱厚照见爹爹犹自垂眸慢慢呷茶,似乎是在听着他说话也似乎是在想事情。朱厚照忽然贼笑一下,绕到爹爹面前,弯着腰直往他脸上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