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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先听她企图唤起自己的同情心,他还觉得简直可笑天真,然听到最后,这女人竟然毛遂自荐,用坚定肯定的语气说她是有才能的人,秦御便没了取笑之心,微微眯起了眼。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分明有股傲然之气,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光彩,这让他无法生出取笑之心来,甚至不觉得她是在说大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站着的是往王府投拜帖,自荐的隐士清客。
    这女人貌丑古怪,尖牙利齿,让人讨厌,然秦御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特别,很有韧劲。
    到了这时候,也不见慌乱,抓住一丁点希望,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攥在手心。
    这种韧性,却一直是他所欣赏的为数不多的几种性格之一,因为在战场上,这种不放弃的心性是唯一能救命的东西!
    做为领过兵,打过仗,也曾从万千尸首中爬起来,四顾一片横尸苍凉,一步步爬出来活下来的将军,秦御以为这种特质是只有残酷的战场才能磨砺出来的,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这股韧劲。
    为她这份冷静坚持,秦御开口,道:“爷自己还是朝廷钦犯,在逃避追捕,自身难保,你焉知爷能帮你?”
    顾卿晚见他接了话,顿时便双眸一亮,唇边有了笑意,道:“我有眼睛,有脑子,会想。那些追铺两位公子的,所谓的官差,根本就是人假扮的,绝非真正的官兵,再说,两位公子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仙姿俊逸,气质过人,又怎么可能是朝廷钦犯?”
    顾卿晚逮住机会,毫不犹豫的拍着马屁。
    只她说的也不全是恭维之话,昨日她仔细观察过那些搜找秦御二人的官差,她发现那些人,一个个身上都有股森冷之气,官兵生活在人们的瞩目之中,身上必定会多少带些吏气兵气更或者是匪气,可那些人没有。
    前世父母都是演员,都曾说过,想要演好一个角色,一种职业,最关键的就是抓住他们身上的精髓。每种职业,他们整体都会有股相同的精气神,那种精气神,是常年生活在一种特定环境中,所形成的特定气质。
    抓住这个,方才能演活一个角色。
    顾卿晚从小就耳濡目染,最懂看人,那些人可能一个两个身上没有官吏之气,可不能十个八个,所有人都缺乏这种特质。
    这便只能说明,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官兵,或是杀手所假扮,或是死士等别的什么人。
    再说,秦御和秦逸的气质,一看就是身居高位,身份高贵之人,哪里像钦犯?更别提方才秦御提起孙知府,直呼其名,口气中自然带着的那股高高在上的轻蔑了。
    秦御自然察觉了顾卿晚口中的肯定之意,她不是怀疑,是肯定那些不是官兵。
    此女的见识聪慧,倒是难得一见。
    秦御盯视着顾卿晚,眉头不觉扬了扬,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他再度开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会这样问,略愣了下,呆呆的答道:“什么是什么人?”
    “一个连火都不会生的农家丫头?一个敢在公堂上威胁知府的嫂嫂?”秦御轻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此刻才发现顾卿晚不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不过是原本没兴趣探究了解罢了,此刻却生出了些兴致来。
    顾卿晚这才知道他在问什么,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便道:“家父顾景阳。”
    秦御闻言目光一缩,心下了然。
    她竟然是前太子太师顾相的孙女,户部尚书顾景阳之女,那个盛传京城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的顾家独女?
    有些了然,又有些意外,秦御抿了抿唇。
    顾卿晚从前虽极富盛名,然她没及笄就和娄家的世子订了亲,平日多拘在府中,其实行事并不高调,秦御也不曾见过其人。
    如今一见,倒觉她和传闻中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似乎很有些不一样。
    只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大哥会将姓名告知,又对她颇有些照顾之意,却都是他想岔了。娄闽宁和大哥可是素有交往的至交好友,这顾卿晚和娄闽宁青梅竹马,又曾定亲,也莫怪大哥会那般了。
    他这厢没再多问,顾卿晚便愈发确定自己没有猜错,这人一定身处高位,不然不会她只报了父亲的姓名,他便一脸明白。
    正焦急,就闻堂上突然传来沉喝声。
    “快,拦住她!”
    顾卿晚望去,正见庄悦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衙役,一头往堂中的漆红柱子上撞去!
    她这一举动来的突然,眼见那些衙役阻拦不及,顾卿晚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喊道:“嫂嫂,不要!”
    电光火石间,秦御右手轻轻一弹,就见堂中庄悦娴膝盖一弯,扑倒在了地上。
    顾卿晚双腿发软,一身冷汗,脸色惨白,禁不住回头瞪着秦御,已是气急败坏,道:“你帮不帮倒是说个话啊!不帮就别那么多废话,我再想旁的法子!”
    意外的是,这次秦御倒没因她的口气而生气,反倒俯下身来,道:“你手中不是有爷的贴身玉佩吗?能不能救下人来,就单看你的本事了。”
    他言罢,竟是没再多做停留,转身便排开人群,竟然就这么走了?
    枉自己又是上演姑嫂亲的催泪悲情戏,又是毛遂自荐狠拍马屁的,连他娘的自尊都丢脑袋后了,关键时刻,他就这么走了!
    顾卿晚气了个倒仰,眼见堂上孙知府重重一拍惊堂木,再喝一声,“行刑!”
    顾卿晚再也顾不上秦御了,口中大声喊道:“且慢!冤枉啊!”
    她说着已是挤开人群,挤进了公堂前,被死死按在廷凳上正待行刑的庄悦娴闻声望过来,姑嫂两人四目相对,庄悦娴的眼中一片惊惶之色,冲顾卿晚狠狠摇头。
    顾卿晚自然看出,她是要自己赶紧走,不要不自量力牵扯进来的意思,眼眶不觉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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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4 公堂自辩
    顾卿晚虽然继承了本主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就像是浮光掠影一般,她不可能感同身受,也不可能承袭本主的感情。
    然而庄悦娴对本主的好,这几日顾卿晚却是感受的真真的,不管怎么说,庄悦娴是她来到这里以后,唯一对她好的人。
    她甚至在庄悦娴的身上看到了余美人的影子,对于这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想失去。
    今日这公堂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势必要闯上一闯的!
    故而,顾卿晚给了庄悦娴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反倒愈发清悦起来,扬声又喊了起来,“冤枉!”
    堂上的孙知府见居然又出状况,顿时双拳一攥,冲师爷又施了个眼色,那师爷摆手,便有衙役过来阻拦顾卿晚,道:“大胆刁民,再敢咆哮公堂,阻拦大人审问人犯,便将你以干扰公堂为由,下了监牢!”
    说着便要令衙役将顾卿晚驱逐,顾卿晚却大声道:“大人,民女庄氏小姑,状告紫夜楼谋害人命,贼喊捉贼,诬陷良民,恳请大人允民女上堂!凭什么紫夜楼状告良民便可入堂,民女同样状告,却不允陈情?难道知府大人和紫夜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不成?”
    她声音清脆非常,又言辞犀利,阴阳顿挫,铿锵有力,方才众人便起了疑心,觉得另有隐情,此刻听顾卿晚直指紫夜楼谋害人命,贼喊捉贼,顿时便纷纷吆喝了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使得孙知府面沉如水,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不动声色的狠狠瞪了莺娘子一眼。
    这莺娘子真真是办事不利,怎么寻了这样一对难缠的姑嫂做替死鬼!
    他不想让顾卿晚上堂,节外生枝,可顾卿晚偏说也有状子要告,又是状告紫夜楼,还明明白白点出了他和紫夜楼有勾当,他若然不放顾卿晚上堂,那岂不是坐实了勾结紫夜楼,收受贿赂的罪名?
    无奈之下,孙知府一拍惊堂木,道:“放她上堂。”
    衙役退开,顾卿晚这才快步进去,咬牙跪在了堂上,道:“大人,民女乃是庄氏的小姑子,民女可以证明明月楼于民女一家有仇,民女的大嫂绝对不会去替仇人杀人。”
    她说罢,抬手便扯下了头上的帷帽,又动作极快的一层层将脸上包裹着的白麻布给拆了下来,顿时便露出了一张横七竖八,疤痕交错的脸来。
    她略侧了侧身子,让外头的看众们都瞧清楚了这张脸,听到四周响起一片片惊呼声,这才昂头道:“大人,民女正是受明月楼相逼,这才自毁容貌的,民女成了这般模样,全拜明月楼所赐,民女的大嫂也正是为了给民女治脸上的伤,这才无奈之下到青楼给人上妆,海棠姑娘两次照顾大嫂的生意,赏给大嫂的银钱,都被大嫂用来请医问药,说起来,紫海棠姑娘也算有恩于我们,敢问大人,大嫂她怎么会帮着仇人,去谋害恩人,这岂不荒谬?”
    秦御给的金疮药果然极好,只一夜功夫,顾卿晚脸上的伤便全部结痂了,不过新痂狰狞,愈发显得一张脸骇人非常,横七竖八,令人望之心下发怵,会有种感同身受的痛,难免去想,这姑娘脸毁成这样,该有多疼。
    再看她气质极佳,声音婉转,姿态从容,那脸上完好的肌肤又细白如瓷,难免便惋惜起来。
    世人都欣赏刚烈有傲骨之人,见她为了保全清白,不至于沦落青楼,竟对自己下此狠手,难免对她的话就又信了几分。
    孙大人见众人附和着点头,不由再度拍响了惊堂木,道:“大胆刁民,口说无凭,竟敢如此蛊惑众听!”
    顾卿晚却扬声道:“大人明鉴,那紫夜楼口口声声说毒是我大嫂下的,可谁又看到我家嫂嫂往胭脂里下毒了?说白了,那带毒的胭脂水粉,还是紫夜楼自行拿出来的。谁又知道是不是紫夜楼自己动手在胭脂里加了毒物呢?这样说,紫夜楼也是无凭无据,所谓的物证根本就不足取证!试问,我大嫂得有多蠢,才将害人的毒药直接下到自己碰过的脂粉中,事后又将赃银揣在怀里,等着大人来捉拿?”
    孙知府不想她竟然如此强词夺理,伶牙俐齿,便有些心急了起来,道:“胡说八道,能否取证,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决断的吗?更何况,当堂之上,从庄氏身上掉出荷包,其中又怀揣巨银,还有明月楼老鸨的发簪为证,这总不能作假吧?本官看你就是扰乱公堂,维护罪犯的从犯,来人,将此女打出去!”
    顾卿晚却豁然起身,扬声道:“大人,倘若民女能证明那荷包并非明月楼容娘子所给呢?”
    “大人,她说的都有道理,何不让她自证清白!”
    “大人公正严明,让她自证清白!”
    ……
    下头百姓呼和起来,有热闹可看,自然是不怕台高的。
    孙知府一阵头疼,还没应允,那边儿顾卿晚竟然就自行往衙外走,冲看客中的一人行礼道:“这位公子,可否借您的猎犬一用?”
    她方才就发现了,人群中有几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许是刚从郊外狩猎回来,身边还带着猎犬。
    那公子本也是纨绔高粱,每日放鹰走犬,最是浮亏,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顿时万众瞩目,当即便感觉极好,岂有不应之理?
    还自诩风流的甩了下袍摆,上前一步,道:“本公子这猎犬可不听生人的话,姑娘想做什么,还是让本公子代劳吧。”
    顾卿晚这才回身,冲孙知府道:“大人可敢让这猎犬嗅一嗅那只荷包?”
    她用了一个敢字,倒好像自己不随了她的意思,便是袒护那紫夜楼一般,孙知府气的脸色涨红,见群情激奋,吆喝着让猎犬上堂,孙知府牙都快咬崩了。
    他一向注重名声,且如今已在任上六年,今年还指望着再往上爬一爬呢,若是在民众中有了不好的风闻,于升迁却是大大的不利。
    他倒不信,这黄毛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孙知府想着,再度一拍惊堂木,道:“好!本官便允你所求,然你若无法证明荷包非明月楼之物,本官即刻便判你愚弄官员,扰乱公堂之罪,重打五十大板!”
    孙知府这是想要吓退顾卿晚呢,可他却注定失望了,只见顾卿晚闻言略福了福身,接着便快步过去,从案台的证物处捧了放荷包的托盘,又冲那带了猎犬的公子道:“可否请公子的爱犬辨认下这荷包上的味道?”
    那公子极是配合,姿态潇洒的撩袍蹲下,拍了拍爱犬的头,吩咐了几句。
    猎犬凑近托盘,嗅了嗅荷包,发出一阵叫声,那公子笑着扬声道:“本公子这犬本事大着呢,嗅觉极其敏锐,隔着一个山头,都能闻见山鸡的味儿,辨识个荷包也就是小菜一碟。”
    顾卿晚便笑了笑,示意那公子松开绳索,那猎犬顿时便汪汪叫着冲进了堂中,直扑被按着的庄悦娴,绕着庄悦娴转圈圈。
    顾卿晚扬眉,道:“荷包是从我大嫂身上被扯落下来的,自然沾染了我嫂嫂身上的气味,这位公子的爱犬果然嗅觉敏锐,是为神犬。不知公子可否让它辨识下,这里可还有人身上沾染了荷包气味?”
    那公子双眼一亮,吩咐一声,那犬吸着鼻子,在堂中转来转去,许是这里人太杂乱,它一时倒似有些无措。
    顾卿晚手心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暗暗咬住了唇。
    庄悦娴根本就不知道那包银子的存在,那银子只能是在庄悦娴被抓进紫夜楼后,紫夜楼的人趁机塞进庄悦娴的怀里的。
    这就要曾近身过她的人才能做到,顾卿晚在赌,赌那塞银子的人此刻也在这公堂之上!
    虽然她表现的自信满满,可她其实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不过是在尽量的拖延时间罢了,拖延到明月楼的人到来,到时候许会有扭转。
    就在这时,那猎犬突然像找到了方向一样,汪汪凶残的叫着,扑向了跪在紫夜楼一众妓女中,其中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身上,一面嗅着,一面叫的更加起劲了。
    那红衣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面色发白。
    顾卿晚双眸骤然发亮,几步上前,指着那女子,道:“猎犬寻到了她,她曾接触过那荷包,定然是她将荷包塞进家嫂怀里的!”
    “一定是她,大人,民妇被抓进紫夜楼,此女曾哭着厮打过民妇,民妇脸上的伤便是她扇的!定然是她趁机将荷包塞进了民妇怀中,民妇一身狼狈,一时竟是不察。大人明辨啊!”庄悦娴也忙忙陈情道。
    那红衣女子却满脸惊骇,磕头道:“大人,冤枉啊,奴家怎么会碰过那荷包呢!谁知这猎犬是不是她们刻意找来的!”
    顾卿晚却冷笑起来,道:“你还从荷包中私自扣下的十两银子,说不定此刻银子还藏在你身上,竟然还狡辩!”
    红衣女子却是满脸愤怒,见前头跪着的莺娘子目光阴狠的盯视过来,她顿时便摇头道:“你血口喷人,明明一百两都在那荷包里!我什么时候私扣了!”
    顾卿晚当即便扬唇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荷包里是一百两银子?大人,荷包里都是碎银,打眼一看,根本不会知道里头有多少银子。在场之人都看到了荷包落地,可不知又有谁能一口说出确切的银两数?此人如此清楚,只能说明,荷包就是经她的手,塞进家嫂怀里的!大人明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