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台南地区的公共秩序,是建立在被管理者的痛苦之上的。
罚马票,罚劳动,踢屁股,抽藤条,汉唐集团的安保队真是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刚刚让台南地区的大部分明人们懂得公共场所的一些文明习惯,排队,乱丢杂物和随地吐痰,乃至不随便大小便。汉唐集团害怕,这一些成规模来的人,就他们的的行为习惯来说,别和这个地方发生冲突……也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处理起来太麻烦。
明人不是不懂得公共道德,可是他们的公共道德观只是建立家庭、家族里面,没有人会在自己家的庭院里随便大小便,更不会在家族聚会、祭祀时恣意妄为,如果细细观察,仅仅把公共场所的概念设定在家族这个社会小圈子里面,他们各个都会表现的彬彬有礼,相敬相容,更让汉唐集团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的表现和那面世界里最喜欢提到的个人素质论无关,甚至和明人个人的财富多少,知识多少不发生关系——
如果再往上升一格,升级到社会,哪怕再大一点点的集体里,还要想这些明人们保持公共道德观,那就是相当难,相当难的了——
如果不是汉唐集团的到来,明人们的这一种生活习惯,可能会保持几百年吧。
有的技术员说:“这个明大陆的五德观念中,从来就没有公德这一说,所以啊,咱慢慢给他们加上吧——六德,听着多喜兴——”
那面世界里的网文扑街写手杨友行,见这这番言论,当时来了劲头,他说道:“我们索性再给他们加上一条,国德,算七条好了——既然升格了,就升大发一些也行!”
那个技术员也来了兴趣,说道:“想大发一些也好啊!最终咱们给他们加上球德——”
网文扑街写手杨友行想了想说道:“我说,这太大发了——国德,是要他们有民族和国家的概念……这都够超前的了,球德?你想让他们上升到全球的概念,明白地球是圆的好办,明白这一点没有几百年恐怕做不到——再说,球德这个名字也不好听,容易引起歧义不说,好像有点骂人了——莫不如叫普世道德好听些——”
“我靠,杨秘书,你这是整太大发了,几百年够嘛?”
“别怕,肯定够,这个时空明大陆的传统文明还没有被彻底摧毁,那些恶狠狠的人群,就是相信人类之间只能你死我活的发展思想,还没有萌发和生长的空间,那些知识分子还没有完全向投机和无赖化发展,或者认识字的人,做事情还是讲究个心债的——不会有看盗版的,比不看盗版的人都牛逼,还骂人的事情……对不起,我走嘴了。”
“杨秘书你说的太遥远了,我可不抱乐观——不过真要能那样子就好喽!”
“不怕了,我们制定的是连我们自己都遵守的规定——还没制定的不算。”
当时在网上的论坛上。两个人正嗨的不像样子时,江铁生忽然回了个帖子。
“这个时候伦敦是个猪圈一样的城市,巴黎更是个大粪坑了——欧洲人成年累月地不洗澡——要不香料能好卖嘛?我们的化妆品能那么好卖嘛?他们的公德是不是更差??”
网文扑街写手杨友行说道:“我们只想着怎么对待明人们——不是为了和他们比烂……”
江铁生冷笑着写道:“还有你说普世?谁是道德模范?像美国那样全世界去推行自己的价值观?把世界搞得哪里都不和平?在全世界到处围堵某国的发展?这个世界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多一些,他们当然就少一些——怎么普世?”
网文扑街写手杨友行顿时火了,说道:“我们的道德不一定是最完美,但是,我们就没有追求完美道德的资格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先拉低别人的资格呢?!丑女就不能追求美丽了吗?!”
那个技术员却高兴地接过了话头:“你们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说到了资源啊,我还真是有一些想法,我们现在马上摆脱了木炭吧?开始以煤为主,可以预期地是以石油为主,相当长时间后以核裂变为主,如果可以大胆地假设,我们最后一定要以核聚变为主!想想啊,这太他妈的让人兴奋了,人啊,还真是一切力量的总和!”
“呵,呵,你真是马政思想不及格啊,人是一切生产关系的总和,怎么能是力量的总和呢?——小心自己陷入唯心主义的陷阱里——”
“哈哈,完了,你只要一来什么唯心唯物主义的,我就蒙了——”
明人们才不关心汉唐集团内部在忙些什么,他们只关心这个小长假。但是,也有明人很不喜欢这个小长假。
王三和李四就不喜欢。或者严格一点说,他们两个喜欢给自己放假,但是不喜欢给手下的劳工们放假。
但是不放不行,原因很简单,潘家的木器加工厂和汉唐集团的一些工厂一样,都放假了。
潘家的木器加工厂开办在这里,着实让他们两个讨厌。
潘家让他们讨厌的原因之一是,好好的人工不用,他们非上什么水力木工机床——害得自己也得跟上,不跟上不行,要不活计都让他们抢去了。
还好,活计做多了挣得也多些——多花的那些钱早都挣回来了——可是听说潘家还要买上两套,让他们买,非赔死他们不可!但是好像还不一定——光是做水泥的木桶,就是有多少要多少,还有各种农具的把柄——那玩意儿正好适合水力旋木机床,两个一般水平的劳力,一天干出的物件,相当于过去四十个好木匠一天干的——一般水平的劳力的工资可不能比得上好木匠——
哥两个抽了半夜的烟,最后决定了,好吧,咱也把攒得钱再拿出一些来,再上一套吧。
讨厌的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给工人的待遇。他们竟然向着汉唐集团的标准看齐!
如果不是自己干挣得更多,他们都想一辈子给汉唐集团打工了——汉唐集团是怎么给的工资?工资最高的在红星工业区,他们给铁行大工匠一天二十五马票工资!一般的木行大工匠也是一天二十马票了——
这是多少银两?按汉唐集团公开的算法,四百马票第于二两白银——那就是一石大米了——攒马票还是攒白银?这都是个问题,一直在哥俩的心里盘算。银子货真价实,但在明大陆上不一定能买到一石米——现在可不是传说以前一两银子两石米的时候了,不光是这明大陆上的银子比先前多了,这米还比以前产量少了——干旱、战乱都是罪魁祸首。
可是潘家也给大工匠二十马票,这让哥两个无奈了——有心不想给这么高,可是如果他们不在这干了,那一时间上哪里能找到会操作木工机床的??
哥两个只能捏着鼻子给了相同的工资,但是在休息天时坚决不给。
李四厂长说:“你们家眷和我的家眷都一样,是在这里租种汉唐集团的菜地,他们不收我们的租子,种出菜来还按市价收买——你们休息时都帮着家人莳弄菜地,多了一份收益,莫非这个工钱也要我等来出?
原本一个月只休息三天,他潘家偏偏学着汉唐集团休息四天——岂有此理?!”
王三副厂长说:“就是,就是。”
大工匠们想了想,觉得两位厂长说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王三回乡记
王三是在大年二十八回的家。李四的家眷早都搬到河口居住,王三便只能独自回家了。
他搭乘了顺道帮助厂子里送货的双桅渔船,一路上和那船长有说有笑的。
两人早就熟识了,这几个月此人都是打了鱼后直接送到河口食品加工厂,然后在河口冲刷了船,再帮助河口基地送货,来回都不放空,人虽然累了些,但多了不少收益。
王三道:“何家船长,为何不去专门送货?听闻那刘家的船就专门在河口和热兰遮城之间送货,如今又租下他人的船,往高雄送货——声势不小。打鱼还是辛苦了一些。”
何船长的水手们虽然早用河水冲刷过了船,但是,那船上散不尽的鱼腥味道依然浓重。
何船长说:“王小哥有所不知,那刘家先行了一步——我也去报名送货时,他正好排在了我前面,我那时只是迟疑了一下,呵呵,便被他占了先——不过汉唐集团的人说过,这些船远不够,将来还要更多才行,听闻在安江造船厂正在大量造船——”
王三笑道:“正是,那里的吴杰厂长,我也是甚熟……他们造得船大大不同与以往……我家厂子里便为他们加工左爱克斯210一直到左爱克斯300号船板……你上一批运送过的……”
“晓得,晓得……王家小哥,我倒有个想法,您经常和汉唐集团的人在一起,知道的多,你说我若倾家荡产倒还能再置办一条两桅船——不知道此举可否妥当?”
王三听完后,胸脯一挺,说道:“我与李家四哥,曾经和五大董事一同吃过烤鹿肉,相知甚详。如若不是,那汉唐集团如何将若大的产业交与我兄弟二人经营?”
何船长连说:“那是,那是——河口基地,谁不知道你们兄弟二人是他们的熟人?”
“哼,哼,那宋董事前几日方才对我说过,最近汉唐集团要有大举动,那天下也要有大变化了——此时跟着汉唐集团走下去,你怕个甚?
他们打鱼时见过吧?就连跟着他们一起打鱼都是能多得不少——两桅船哪里够?办一艘三桅船的吧,包挣不赔!”
“三桅!”何船长顿时头有些晕,说道,“王家小哥,这船若是多了一桅,那就是多了五成的投入——”
“小家子气——”王三学着宋董摆手的姿势说道,“船大它自然运送的就多,挣得钱就多,哪怕你啥也不会,单单去海岛上挖那鸟粪石,运量多了,是不是挣得也多了?”
“那倒是啊——不过挖鸟粪石的船户,都是一些没有出路的人家——可是我听闻他们潘家又订购了两套木工机床,可是你家为什么只要了一套?”
“这个你也知道?”
“嘿嘿,闲暇时与人聊天听到的——”
“我——兄弟二人留着资金要做其它投入,自然如此,不便与人说了。”
王三说完,转身向那海岸看去,顺手点上了白沙烟,都没有给何船长一支。
台湾的海岸依然如故,看不出多大的变化。
王三心想,到了高雄才会看到一些变化吧?
果然,当路过高雄时——其实这里应该叫打狗,就像基隆应该叫鸡笼一样,但是似乎汉唐集团的人喜欢重新起名——这倒不算什么,只不过他们没有把热兰遮城和赤嵌的名字改过来,倒是挺奇怪——汉唐集团对红毛蕃真是心狠啊,不仅把城夺了,把名字也夺了。
他们没有到高雄港,只不过远远地看去,就见远处有一个高高的烟囱,黑烟在那里不停的翻滚,随着海风做出各种形状——真是壮哉!
何家船长不在意地说:“这一处可没有布袋镇的高大,那里的烟雾,有时还是黄色的——我等还见过绿色的……”
一路无话。
到了热兰遮城的码头,王三付了船费,熟练地冲着检查人员举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证。
货物关口明显出入方便了些,过了货物海关的通行口后,他兴冲冲地来到了热兰遮市场。
买过年货,他就可以回家了——大半年了,好几次只到码头却没有时间回家。
他首先就去了市场上的家乐福。
热兰遮家乐福的东西,要比河口便宜一些,这个王三明白,他们河口那里面的价格上加了运输费用。
他知道热兰遮家乐福里的百年孤独和水果糖都要比河口便宜五毛钱,除了一些美味鱼干和鱼松……那个是他自己从河口带来的。
热兰遮家乐福里人很多,他看到大多是汉唐集团的人……在卖酒的地方,大家都排了队。
王三知道汉唐集团的人做什么都讲究个排队。
几个月前吧,在海关大楼那里办结算手续……刚开始还有些乱,大家都想争着办完快走……这时一名安保队员高喝:“莫抢,按先来后到排好队……”
有排的,有不排的……安保队员把藤条拿出来了……然后都排队了。王三前面的一个人就挨了一鞭子,吓得王三赶紧站好,不敢动弹……秩序,至少在表层意义上,慢慢地建立起来了。
王三观察一番周围,认为没有什么不妥……便小心地站到队伍的最后,他往前面略略一查看,还有十个左右,一会儿就轮到自己了。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后面,他小心一看,穿戴上就能看出是个汉唐集团的人,他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让他上前,谁知道那个人竟然不理自己,挥手让他自己排自己的,好像在那里想些心事。
王三心想,不管是河口的,还是热兰遮的,他们这些人也喜欢排队……
轮到了王三,王三看了看那标签的价钱,一狠心说:“我买六瓶……”
那个女服务员在柜台上摆上了六个瓷瓶酒,用一根细麻绳熟练地绕了几圈,六个瓷瓶便捆在了一起……拎起来甚是方便……
王三又买了各色水果糖……没有买烟和火柴,家里人来信说,这东西在赤嵌地区有卖的。
出了家乐福后,王三便奔着布庄去了……想买些棉布、麻布回家……倒不是为了做新衣服,母亲喜欢积攒这物件,带回去她必会高兴。
布店一共有三家,此时好像每家人都不少,不管男女老少都在那排着队,前后照应的只有那店里的伙记了。
王三向周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两名安保队员在那里来回巡视着……其中竟有一名是女安保队员,这可是个看点。
在河口时就听说这里成立了女子安保队……只是没有见过,现在看见了。
她的装扮与男安保员类似,但帽子好像要高一些,想必头发盘在里面了……那裤子和袖子长了一些,身上没有配带短火铳,但手里却拿着藤条……她身材健硕,表情泼悍,一看就知道,极有可能是从粗使丫头变成中年妇人之类的……
像这样的中年妇人,汉唐集团安保部门在台湾通过海选,一共才挑出十一个,一股脑地打包给蓝翔培训了……要求不高,站得直,能走直道,能镇住旁的女子就行……不用会射击搏斗加正步走。
这样任务就简单了,蓝翔很快就完成了培训……事实证明,女子安保队在管理市场的秩序上,比男子安保队的作用可能更大。
明人女人们害怕这些女安保员,那制服让她们看上去就知道是官府的人;明人男人们也害怕,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些女人身后站得是谁,而且如果被一个女人抽打了,那太让人感到耻辱了……还不敢反抗……所以这管理的效果就出来了。
王三看到人多,便去街边的长椅上坐下……他看到那街边有新栽种的莲雾树,想必没几年就会成了一处阴凉之地。
这时,他听到一声怯生生地问话:“敢问这位客官……您可是要买布吗?”
王三扭头一看……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如自家弟弟一般大小的男孩子,在冲着自己作揖……
王三笑了,说:“我是要买布,你是如何看出?”
“这位客官……您带着采买之物,虽然是在歇息,但又在看着那几个布庄……由此得知……不如到我家店子里看一看吧……”
“这里还有布店?”王三摸摸头,自己真不知道又有新开的店庄……
在那个男孩子的带领下,王三走到西南顶头之处……这里是刚刚扩建不久的地方,由于不靠近街边……显然是人员来往不便……
王三看到了在这个偏僻之处竟然也有了几家商铺,只是辅面都是小小的……连个匾牌都没有。
那个男孩子冲着一间商铺里喊着:“姐姐……有客人买布来了……”
王三听出这一声姐姐正是那泉州方言……他猛然想起,这些人正是传闻里那些流放到台湾的海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