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盛跪地,叩首,行大礼,恭敬,敬畏。
皇上依在软榻上,神色淡淡,眸色隐晦不明,声音却分外平和,“顾爱卿平身。”
“谢皇上。”顾盛谢恩,却没起身,再次叩首,“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看着在他脚下,伏地叩首的人,皇上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眸色又染一抹黑沉。责罚?心里冷笑,嗜气漫过。
“顾卿迟迟归确是有罪。但,未能及时回来,却是因守护边境安宁。如此,顾爱卿何罪之有呢?”
皇上之意是功过相抵吗?表面是这样!
“臣惭愧!”
“顾卿起来说话吧!”
“是!”
顾盛起身,皇上淡淡开口,“边境现在如何?”
“回皇上,皓月摄政王回归皓月,张峰被召回。现边境暂安!”
暂安!
这话说的含蓄,更所含良多,但也不是虚报。
大越,皓月,大元,三国交界之处。碰触摩擦时有发生,说暂安是实情,说永安才是大话,是居功。
不过,也因只是暂安,顾盛长子(顾廷治)手握虎符,理所当然的留在了边境镇守。
虎符未收回,只治罪顾盛有甚用?
身为帝王者,这三十多年来,云壑学到的最多的,其实并不是如何惩治人,而是隐忍。
称帝之前,身为太子要隐忍着自己的谋略,不被先帝忌惮。
称帝之后,要隐忍着庄家,在不伤国之根本的前提下,逐步把庄家剔除。
而现在……
身体衰败,大乱刚平,朝内未稳……
多重因由重叠一起,重思量,现在并不是处置顾盛的好时机。
在这无论身体还是人力都最为虚弱的时候,若为一时痛快,斩杀了他,之后所带来的后果,难以预想。
所以,纵然对顾盛难容,皇上此时也会隐忍。终有一日……
想着,皇上垂眸,眼里溢出一抹灰暗。现在这等被动的局面,太多地方让他倍感有心无力!
压下心中焦躁无力感,皇上开口问,“完颜千华是怎么回事儿?”
顾盛同完颜千华一并回来,因由是何,皇上会一无所知?当然不可能。
不过,纵然知道一些又怎样?仍要听顾盛说!
听他讲,才能更加清楚的知道,顾盛对他这个皇上的忠心还剩下多少?
“禀皇上,完颜千华自从大元突然失踪之后,不知何时竟成了皓月的皇后。因易容的关系,臣直到皓月皇上驾崩,皓月皇室大动,不久才知晓这一事。然,还未来得及向皇上禀报,边境既发生了躁乱。”
顾盛肃穆道,“而制造边境这起动乱者,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千华。是她驱使皓月将军张峰,以莫须有的名头在边境发起躁动,以此拖住微臣,其目的似要大元大乱!知晓其目的,臣借助皓月摄政王之力,捉获了完颜千华。只是……”
顾盛说着,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皇上,“完颜千华言:若臣惩治了她,皇上和湛王必将出事。而臣定会成为千古罪人。她一言,臣本认定是危言耸听,本欲直接处置。然,容逸柏说,为防万一,决定先把人带回,之后再交由皇上定夺。”
“而后,容逸柏随同副将带兵先回京城,臣在边境做好善后,押解她一并回京。”
皇上听完,悠悠开口,“原来是这样!”
事情的全部,比他查探到的更仔细,更详细,更甚者,竟无一丝遮掩。
皇上和湛王必将出事,顾盛竟然连这句话都没隐下,直白的说出来了。
顾盛到底在想什么?皇上忽然看不透了!
本以为,他跟完颜千华是同谋。
京城危难不归,现在归来……
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吗?
因知晓完颜千华掌控着他和云珟的性命。所以……顾盛要把庄家刚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吗?
顾盛归来,在所有预想中,他或会谋反,在皇上脑海中思虑最重,也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现在……
“顾卿一路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是!臣告退。”
顾盛离开,皇上在软榻上躺下,缓缓闭上眼睛,遮住所有情绪。
湛王府
“记得离开时候,他还不到六岁,才刚过我腰际。可现在……感觉才一晃眼的时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都已成亲了。”完颜千华坐在床边,看着湛王,眸色柔和,感叹着时间的流逝。
容倾静静坐在一边不言,完颜千华眼中的柔和,她看不懂。
看着生命垂危的儿子,第一反应是感叹时间的流逝。如此母亲……
真是多愁善感!
感叹过后,抬手抚上湛王脉搏。屋内,更为沉寂。
容倾静静看着,手心一片湿凉。
容逸柏视线在容倾脸上掠过,而后落在湛王身上。
凛五站在一侧,心口紧绷,屏息静待。
院外,三皇子走来走去,不时往屋内看一眼,转头看向凛一,“那女人不会出幺蛾子吧!”
凛一摇头,“不好说。”那女人没什么事儿做不出。
三皇子凝眉,严肃道,“我这个奶奶,横看竖都不像是个好东西。”
三皇子话出,石头眨眨眼,望天。
凛一沉默不言,无声的认同。同时不由多看了三皇子好几眼。
对主子,对王妃,三皇子最近倒是颇为关心。他本以为,京城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主子是好是歹,三皇子都已无所谓了呢。没曾想……
凛一那略带探究的眼神,三皇子看的清楚,却懒得解释。解释起来太麻烦,重要的是,他说了他们也不见得相信,反而怀疑更多。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
屋内
完颜千华手从湛王脉搏上移开,抬眸,看向容倾,淡淡道,“若无药,活不过三日。”
完颜千华话出,容倾心口紧缩,颤抖。三日!
凛一握着剑的手收紧,青筋跳动。
完颜千华垂眸,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容倾,“一日一粒,护他心脉。五日之后,看情况再论后续。”
容倾接过。
完颜千华起身,看向凛五,“好久没见齐瑄了,不知他现在可还好?”
凛五听了,转头,“周正,带公主去见齐瑄。”
“是!”
完颜千华缓步走出。药她是给了,要不要喂云珟吃下,已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容倾把手中药瓶递给凛五。
凛五接过,触及瓶子上那一片湿凉,眼帘微动,垂眸,什么都没说。
完颜千华那一句,活不过三日,这话入耳,一身冷汗,容倾如此,他亦是。
轻轻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轻闻,随着直接放入口中,咽下。少时,开口,“不能解除主子身上的毒。不过,确实可以护住主子心脉。”
容倾听了,开口道,“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宜解毒是吗?”
凛五点头,“主子的身体太过虚弱,一些药现在承受不住。”
积攒了十多年的毒,要清除,不是一个药丸就能做到的。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比容倾泡药浴的滋味儿更难受。还有就是……
凛五垂眸,完颜千华会轻易解除主子体内的毒吗?答案,很清楚!
除非她是想死,或终于为母者良心发现。不然,她绝对不会轻易解除湛王身上的禁锢。
顾家
拜过君王,拜见兄长。
“弟顾盛给大哥请安。”
看着弯腰拱手,深拘礼的,对他敬重如常的顾盛,顾振眼里满是复杂,而后伸手把人扶起,“你我兄弟就别这么多力道了。”
“是!”顾盛站直,看着顾振,脸上带着浅笑,温和道,“大哥一切都好吗?”
顾振点头,“还过得去。”说着,看向顾廷煜,顾廷灿。
两人会意,随着上前,“二叔!”
“好,好!”看着顾廷灿兄弟俩,满眼慈和,“几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
“二叔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没变。”顾廷灿轻笑道。
顾盛听言,笑容加深,“你这话可是在夸赞二叔一点儿都没变老吗?”
“二叔本就不老,何需侄儿刻意去夸!”
“哈哈哈……”
听着顾盛清朗的笑声,顾振嘴角不觉溢出一抹浅笑,“走吧!先进屋。”
“好!”
几人有说有笑,一团和睦的往屋内走去。
顾廷煜站在原地,看着顾盛的背影。耳边不由想起太子曾经说过的话……
面慈心苦,儒者的外表,嗜血的内心。你二叔顾盛,一个心无比冷狠,极善于伪装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