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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不过因为长崎一直不曾答应,所以这只是个约定,从来没有人拿到过这笔奖金,其实大家经常会想,许如意这算不算空头支票赚名声?
    谁想到她又提起了这个?“怎么了?还要赌一次吗?”
    许如意摇头:“奇招用一次就行了,用的多了就没奇了。我是说这笔钱,当初回来后,我就跟省厅部委报备了,专门从厂里账上批了这笔款子放在了我们在美国的账户,用途就是广告费。”
    “这笔钱这两年增值不少,我问过齐丰,一家美国的小电视台租赁多少钱,直播设备多少钱,完全可以覆盖,目前已经全部都打听好了,所以,我准备进行一场跨时代的直播。”
    饶是这两年大家都出国多趟很有见识,也知道电视直播是什么意思,也没听懂,“你的意思是……”
    “我笃定他们会挑剔我们这两样,那么我们跟他比一场不就行了吗?拿着他们的设备和我们的设备,24小时的,不间断的直播生产过程,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和他们的机器,谁会耐用,谁会精度更高?”
    这简直闻所未闻,“一时半会不会出结果的。”
    “对,所以我们可以以世界上直播最久为名头进行打造,可以请来吉尼斯进行记录,一年,两年,三年,这都可以,这是个慢活,但终究会决一胜负。”
    这个想法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但是对于机床市场来说,打败日本机床行业,如果只是一年两年三年,只是直播的话,那真是捡便宜了。
    “会有人看吗?”
    许如意笑着说:“当然会,我们可以有主播陪聊,解说,甚至可以卖点东西,电视购物在美国已经开始了,这是个好行业,绝对会有人凑热闹的。”
    “而这段时间,我们的加工中心可以展示,我们的柔性制造系统可能已经成熟落地,甚至是我们的九轴五联动机床也可以量产,我们可以以此宣传,怎么样?”
    这……大家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在座都是已经见过欧美日本的发达程度,接受能力已经很不错了。
    似乎……是这个道理。
    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证明燎原厂的厉害。那他们的说法自然不攻而破。这就是最好的广告,而且是最有吸引力的广告,就是很漫长,如果没有信心没有魄力,是不敢这样做的。
    最终大家还是点了头:“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
    “就是,他们如果只是小动作不攻击我们呢?”
    其实是不可能的,想要打败一个敌人,仅仅是排挤没用的,必须将他的优势全部打掉,让他毫无翻身之力,这样才会死得透。不过什么时候出手却是不好说,许如意笑着说,“他们攻击我们是最好,不攻击我们,我们也可以直播,我们做个比较打个广告,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许如意最后还强调了一点:“所以在这次战队中,无论任何厂家是什么态度,我们不要表态。做好我们自己就好。”
    大家听了立刻应声。
    等着开会结束,郭培生就陪着许如意一起去了她的办公室,显然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等着关了门,没了人,刚刚还说不可能去影响其他人判断的郭培生问许如意:“你的法子是长久的法子,不能快速见效。要不要我们跟其他厂子沟通一下,”他显然是怕许如意一帆风顺惯了,不愿意出面之类的,“不用你出面,我来沟通。”
    “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好意思说,但我也是个人啊。咱们燎原厂这些年没少帮各个厂子,到了咱们紧急危难的时候,我知道这样很没格局,但是,不能不吭声。”
    “我来做,如果他们觉得咱们挟恩求报,那来骂我就行了,我都五十多了,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我不怕挨骂的。”
    郭培生从来都没有管过外部的事情。用他的话说,我就是个守成的本事,外面的事儿我不去也不发表意见。
    这也是燎原厂这么多年,许如意东北西走却蒸蒸日上的原因,他们分工明确,各有工作,许如意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她知道,她身后都是后盾。
    这是第一次,郭培生主动提出来,显然他是担心。
    许如意却说:“我不想沟通。”
    郭培生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许如意的意思,沟通就是使用过去的人情,许如意显然不想这么干,“这个时候不能清高!”
    “您听我说,”许如意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不是清高,是没有必要。我们肯定能挺过去,但是除了我们自己,让谁去担这个风险都不好。老厂长,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也心疼厂子,心疼我们这五千个人奋斗的这些年。但是老厂长,咱们夏国的机床行业刚起来,他们闯进去了,就让他们去闯,如果因为咱们,把他们拽回来,这是倒退啊。”
    郭培生张张嘴,没说出什么。
    可许如意知道他想说什么:“您放心,相信我,在广告见效之前,我们不会有问题的,咱们厂我早就做过布局了,我从来都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您看看咱们的推车拉车,锅炉还有户外产品,各个都是创收大户,怕什么呀,我做厂长的,一定会对职工负责的,咱日子怎么都不差。”
    这倒是,燎原厂的业务除了推车和木艺厂还搭边外,其他两样根本就不搭边,也因为这个,曾经有人眼红,想要将燎原厂拆分,不过都被张维给怼回去了。
    为此还有人说闲话呢:“工厂就应该专注干一行,燎原厂四处撒网,短时间看都很好,长时间哪个都发展不好。许如意是拿了荣誉后,就不舍得放手了,非要死死攥着才行,太自私了。”
    不过这话根本就没人应和,大家都不傻,许如意能把一个要倒闭分流的厂子干成这样,她还惧怕后面发展?
    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郭培生一直知道许如意是想做机床的,他以为许如意横跨这么多行业,只是为了想办法钻进机床行业,这才知道,许如意居然是早有准备。
    许如意接着说,“咱们拖也拖得起,耗也耗得起,如今只是我们技术稍差一些,一旦等我们成熟,他们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您还不相信我吗?”
    郭培生能说什么,他有时候都觉得,许如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的,明明他们这一代人经历的更多,更热血。可许如意这个年轻人,她依旧是自己见过最热血的。她似乎无所图,燎原厂起家的技术产品,无一不出自许如意之手,甚至很多专利都是她的,可是没因为这个拿过一分钱,甚至,她但凡出去自己开公司,说不定就会成为著名的富豪,她也没有去过。
    她仿佛就将全部的精力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了机床行业中,她就仿佛是一个家长,扯着大家向前,拉着大家前进,带着大家一起闯入那个对我们封闭的大门,如今,她遇到事情了,第一想到的也是这个行业。
    有人曾经说许如意一个小厂长,要管大行业的事情,她太自大。但郭培生却觉得,许如意不是要管,她是想让这个行业好啊。
    他点点头,再也没劝,而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许如意的肩膀,“好,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站你身边的。”
    事实上,这事儿发展的很快,随后的几天,外面的世界并不安静。
    国外反应最快,毕竟燎原厂的系统便宜,夏国的机床便宜,但有些机床夏国还生产不了。
    譬如汽车行业,是使用数控机床最多的,他们可能为了成本而购买夏国普通数控机床,但是,加工中心和柔性制造系统,要不瑞士德国,要不就是便宜一点的日本,夏国没有也不会选择。
    那么,你是要保住高精尖,还是要图一些便宜?
    这简直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曾经跟他们订购了大量数控机床的卡索集团,原本跟东阳厂还有新的订单准备签合同,但很快,那边就直接传话希望暂缓。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这个缓显然就是东阳厂做出决定的意思——你是坚持燎原数控系统不合作,还是用日本的数控系统继续合作。
    赚不赚钱都看你的选择。
    同样的,不少机床厂都遇到了——刚刚过去的夏国机床展有多火热,那么现在,这些刚刚聊好准备落实的合同,现在就有多难落实。除非是一些小厂子,否则各有衡量,但是,什么样的小厂子能付出来回路费的成本,跑到夏国看展呢。
    所以说,还是大公司为多,许如意早有命令,但消息就源源不断传来,私下里大家还是讨论的,用徐磊的话说:“这简直是将人往绝路上推。今年咱们机床展上各机床厂的成交额可是创了新高,东阳厂签下了三千万美元的订单,东北机床厂和韶光厂一千万,其他上五百万美元的厂子也有六七家。”
    “这恐怕是这些年这些厂子吃的最饱的一次。”
    这意思太明显了,大家对设备升级改造,投入研发,甚至是新产品生产试验,都是需要钱的,这是最回钱的时候,如果跟燎原厂一个战线,这些外贸订单可能就全没了,大家不但不赚钱,还负债。
    可如果不跟燎原厂一个战线,这些厂子就必须使用日本的数控系统,成为他们的合作厂,燎原厂的订单就要被退了,燎原厂这么多年带起来的市场就没了。
    “你说我们顶得住吗?”饶是徐磊,都忍不住问一句。
    罗勇却是一心跟着许如意的,直接说:“厂长说顶得住就顶得住,顶不住也得顶。就是咱什么时候开始做广告?”
    全秉信已经带着团队去了美国,要将那几天直播的数控机床彻底检查一遍,罗勇心里一直盼着赶紧将他们比下去。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武广进说:“应该快了。我跟日本的客户打听过,新上任的长川会长,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性子,脾气非常暴躁。”
    只是没想到的是,事情还没等来,直播还没开始,燎原厂的电话响了起来。
    第一个打来的就是东阳厂胡浩,许如意出去办事了,郭培生接的:“郭厂长,有件事挺不好意思的,得跟你说一声。”
    郭培生一听就知道什么事,虽然早就有准备了,可是这几年东阳厂因为是第一个使用燎原厂数控系统的,几乎将它从全国有名,变成了全国第一的机床厂,燎原厂怎么也有香火情吧。
    郭培生知道他们订单量大,可真不愿意,他们是第一个打过来退的。
    饶是他平时一向好脾气,这会儿声音都冷淡:“你说吧。”
    果不其然,胡浩直接说道:“我们不是订购了你们一起数控系统吗?那个日本机床制造协会弄了什么口头消息,说是我们要用燎原厂的数控系统,就不让我们出口到日本,也不让其他厂子要我们的机床了。”
    “这一下子,订单退了不少。前两天机床展的那些,大半都退掉了。我们现在不需要生产这么多了,所以只能先通知你们,先别生产了,否则积压太多,我们厂资金也不行。”
    郭培生点点头:“好啊,你们供销科拿着合同过来解除就行了。”
    “为什么解除啊?”胡浩莫名其妙。
    郭培生心想你都要用日本的系统了,当然要解除了,难不成还合作,不过不好直说,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说的是,“这样不是方便你们以后跟其他厂子合作吗?我们许厂长说了,只要想解除合同,一律同意。胡厂长你放心好了,不扣定金,没有违约款。”
    电话那头立刻没音了。
    郭培生想也知道,这种条件开出来,但凡有点良心,肯定难受,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等着。果然,胡浩再次开口,声音就有点不对劲,“你们就这么放我们走,你们怎么办?”
    他还知道问问自己,郭培生态度也就没那么冷淡了,“你别管了,让人来就是了,你们都跑惯了的,不用我介绍。”说完就想挂了,哪里想到,胡浩喊了一句:“什么解除啊,老厂长,你们对我们这么宽容,我们是跟着你们才过得这么好,我们怎么可能解除合同?”
    “我说的别生产,是因为外国的不少订单都退了,不需要生产了。不是说我们不和燎原厂合作了,老厂长,你们带着我们往前冲,我们怎么能一有事,就自己跑了呢?”
    “虽然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向着盈利看,可是,经商也是需要诚信的,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东阳厂上下协商过了,我们跟着燎原厂。”
    郭培生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番话,他哦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湿润了。
    第127章 两章合一
    许如意专门去了一趟省厅,跟张维沟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张维也赞同她的想法,虽然燎原厂在机床行业做出了不少贡献,但是不能挟恩求报,商场上是没有这个道理的。
    当然,张维也心疼得不得了:“那你们这两年可是要勒紧裤腰带咬紧牙关,不过放心,省厅能倾斜的一定会倾斜的。”
    这不是偏心,而是共同抵御。
    事实上,南河省制造业在燎原厂之前,一直都很普通,省里倒是大部分产业都有,但无论是明星企业还是其他各方面,没有任何亮点。是燎原厂这两年持续发力,将整个南河省带起来了。
    现在,南河省的机床产业从数控系统到普通机床,到刀具等零配件发展,一应俱全,且各个优秀,更何况,还有汽车行业,锅炉行业,也是名列前茅。否则的话,夏国机床展这么重要的展览,怎么可能放在南河省,放在南州市?
    应该这么说,倾向燎原厂实际上是帮助南河制造业!
    所以这话她说得理直气壮,也说得斩钉截铁。
    张维还有个想法,但凡有点目光的,就不会踹开燎原厂去跟日本人合作,听起来是扎进了国际机床市场,实际上,他们不就是挤兑燎原厂,一旦燎原厂出问题,日本人把控了数控系统的源头,那么他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任人宰割只是早晚问题。
    这话燎原厂不能说,她也不能说到人家脸上,张维决定写份报告给部委,大局观总是要有的吧,纵然目前企业都属于地方管理,该有的统筹也是应该有的。
    许如意回来的时候还没到下班点,直接回了办公室,没想到还没开门,隔壁的郭培生就出来了:“如意,有个好消息。”
    他的表情怎么说呢,眼睛特别亮,仿佛含着泪光,可他偏偏说是好消息,许如意也就拿不准了,她连忙让开:“什么事?”
    “东阳厂胡厂长来电话了。”进屋后,他就说了这一句,嗓子已经有些哑了。说真的,郭培生自认为活了半辈子,什么都见过了,可这次,他还是没忍住,明明是收敛了情绪,现在一说起来,还是忍不住激动。
    许如意并没有急着催,而是耐心地等了等,他深吸一口气后才说:“胡厂长说,他们推掉了国外的订单,不用日本的数控系统,跟着我们走。”
    许如意是真的挺讶异的,她不是信不过胡浩的为人,可这是关系到整个厂的利益,她真没往这边想过,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他个人的决定还是整个厂的决定,整个厂的决定是厂领导决定的,还是开过职工大会了?”
    郭培生就知道许如意会问这个,他当然问了:“是全厂的决定,开过职工大会了。大家都觉得,虽然接了日本人的系统有订单,但是,那不是帮着日本人弄垮自己的企业吗?他们拒绝!”
    就那么一刹那,许如意鼻子就酸了。
    东阳厂是跟着燎原厂吃到第一批红利的厂子,职工的平均工资能达到150块钱,奖金一年能有千把块,算是很富裕了。可是,这才过了两年好日子,更何况,曾经拿到过这么多钱,却愿意不要这个钱,来支持燎原厂,许如意唯一的想法就是:值了!
    那么多人说她傻,还有很多人不理解她,总觉得她要是单干多好?现在海市的老板们,做做外贸上千万的身家,许如意又有技术又有管理经验,还有个有钱的妹妹可以投资,分分钟可以拉起一个厂子,那还不是金摇篮?
    可许如意偏偏对燎原厂厂长这个位置爱不释手。
    许如意从来不搭理这些人,因为她觉得说不清楚: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抱负?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向往?你们怎么知道我想看到什么世界?你们怎么知道我想要我们的国家变成什么样子?
    但这些都是她的心中所想,厂子在蒸蒸日上,行业在一点点变好,但她从未有过机会说出这些,她怕别人不理解。
    现在,她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