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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赤獒一声不吭地受着,眉毛也未动一下。这些酷刑他早受习惯了。他不习惯的,是在陆观棋面前,在焉谷语面前,甚至是,他们俩人的面前。
    “大管事,执行完毕。”执行之人收了匕首,对着张寇锦道。
    焉谷语忍不住转了头,只见赤獒的双手和小腿上鲜血直流,鲜血染红了白衣。这是她送的白衣,不久之前,还为他们俩挡过雨。
    她看得整颗心都拧起来了,这一次是疼。
    陆观棋侧头看着焉谷语,长眉一拢,随后笑了,“傻姑娘,你这是无趣了想找玩具。往后,你若是觉着日子无趣便去找我。”
    倘若换做一月前,焉谷语肯定很愿听陆观棋说这话,可今时今日,她不想。仔细一看那执行之人下刀的位置,她当即反应过来,张寇锦有帮赤獒的意思。
    陆观棋轻蔑地睨了赤獒一眼,继续道:“答应我,以后别再来斗奴场,也别来找他了。”这几句,言语间更是极尽温柔。
    闻言,赤獒握紧了双手,他一用力,伤口处的鲜血流淌得更快。然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丝毫感受不到□□的疼痛。
    他只想听她的答案,想知道,她会不会答应陆观棋。
    焉谷语再次看向赤獒,正好对上他死灰色的脸,他勾起嘲弄的嘴角,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也认定了她会说什么。
    他这神情,叫她想起了梦中的一件事。有一回,她头疼之症犯了,不受控制地牵住了他的手,待看清身侧之人时又嫌弃地扔开了。
    那时,他便是这样的神情。
    “语儿?”焉谷语久久不答,陆观棋喊了她一声。“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我……”念起白日的赤獒说的话,焉谷语笑着道:“我想让他心甘情愿做我的狗。”
    熟悉的话入耳,赤獒的双眸霎时一亮,低低地笑了起来,里头隐约有种抑制不住的东西。
    陆观棋不解这话的意思,剑眉轻蹙。
    “嘶。”焉谷语按上额际,装作难受地晃了晃脑袋。这一连串下来,她便弄明了陆观棋的意思,是要羞辱赤獒。倘若自己继续留着,他还不知要使多少手段。“太子哥哥,我的头又不舒服了,你快送我回丞相府……”
    “头疼了?”见状,陆观棋立马伸手扶住焉谷语。
    离开前厅前,焉谷语将右手弯到背后,虚空画了个平安符的模样。
    赤獒紧绷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复又深深地凹了进去。纵然猜到她是装病,他还是慌了。他宁愿被陆观棋折磨,也不愿看到陆观棋扶着她离开。
    一等陆观棋走远,张寇锦连忙道:“快,放赤獒下来,小心抬去暖阁,还有你,赶紧去找孙大夫过来为他治伤。”
    “是。”侍者点头。
    *
    “太子哥哥,我的头又不大疼了,自己回去便成。”一走下台阶,焉谷语便直起了身,果断离开陆观棋的怀抱。她还没忘记自己是扮做谢开颜才跑出来的,跟陆观棋一道回丞相府还得了。“你不是赶着去辛府么,快走吧。”
    “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我送你吧,去辛府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陆观棋低头盯着她,面上关切之意显而易见。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忽地,梦色从不远处跑来。对上陆观棋时,她双眼睁得大大的,急急跪地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焉谷语脑中浮现出两个字,完蛋。
    “嗯?”陆观棋看了看两人,几个呼吸间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怪不得,他总觉得焉谷语今日衣着招摇,原来这根本不是她的衣着。
    焉谷语尴尬地扶了扶额,支支吾吾道:“太子哥哥,我,我今日……”
    “这话你不该跟我说,应该跟焉相说才对。”陆观棋沉了脸,他对焉谷语虽没什么男女之情,但兄妹之情确实是有的。见她如此欺瞒家人,他不由有些生气。
    “太子哥哥……”焉谷语晓得他生气了,便想说点好话讨好他,为自己求求情。
    “上车。”陆观棋不容拒绝道。
    焉谷语无法,只能上车。
    “哒哒哒”,马车驶动,车厢平稳。
    焉谷语坐侧位,两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相互缠绕着。
    陆观棋斜眸,她穿红衣倒是别样的艳丽,红衣灼灼,比御花园里的万紫千红还美,当得起美人排行榜第一的名头。
    只可惜……
    他瞧了好半晌,眼神变幻莫测。“语儿,你该嫁人了。”
    “我还小,不急。”说到嫁人,她脑中便响起了陆赢的话。焉谷语冷下声,不悦道:“我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人,绝不与人相看两厌。”
    难得见她冷声说话,陆观棋意外眨了眨眼,试探道:“所以你喜欢谁?那个斗奴?”
    焉谷语顿了一顿,躲开陆观棋的视线道:“我不是喜欢他,是喜欢同他玩。”
    陆观棋摇摇头,用一种类似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若真喜欢同他在一处玩,跟喜欢也没什么区别。”
    被陆观棋这一说,焉谷语呆了。
    她喜欢赤獒?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之间最多只能是朋友。
    稍微一想,焉谷语的呼吸便乱了。她开始给自己洗脑。靠近他是未雨绸缪,对他好是想让他欠自己恩情,至于心疼他,是因为自己心地善良。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利益,跟感情无关。
    陆观棋没再说,偶尔瞧一眼焉谷语。她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作者有话说:
    男主马上就恢复身份了。
    第40章 计划成
    待马车到达丞相府, 焉谷语搭着梦色的手走下马车。
    她刚在心里念完父亲还未归府,谁想,一抬头便对上了站在大门外的焉问津, 以及谢开颜和谢九钏。
    “……”
    谢开颜朝着焉谷语挤眉弄眼,还用嘴型告诉她, “完蛋了”。
    焉谷语看懂了谢开颜的嘴型, 再一看父亲那阴沉沉的黑脸,顿觉背后发凉。她心道,确实完蛋了。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老臣见过太子殿下。”陆观棋一来,焉问津同谢九钏不由躬身行礼。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陆观棋笑着道,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焉谷语上前, 甜甜地喊了一声, “谢伯伯。”喊完,她主动认错, 态度诚恳, “爹,今日之事都是我的主意, 跟谢姐姐毫无干系。”
    陆观棋站在一旁, 并不插话, 反而看起了戏。
    见状, 谢开颜忙道:“焉伯伯, 这事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来找小焉儿的,也是我主动帮她的, 对不起, 我向您道歉。”
    焉问津冷冷地哼了一声, “开颜, 你先与你父亲回去。”随后,他看向焉谷语,沉声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女儿知错。”焉谷语低着头,平静道:“任凭父亲处置。”
    听得这话,谢开颜急了,双手大张拦在焉谷语身前,“焉伯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罚小焉儿,罚我好了。”
    “谢姐姐。”焉谷语握住谢开颜的手,感激地瞧了她一眼,她晓得她是何意思,父亲为人虽然严厉,但还做不出替人教育儿女的事。“你不用替我掩饰,是我自己想出门,而这互换身份的主意也是我想出来的。”
    “咳咳。”谢九钏清了清嗓子,当起了和事佬,“焉兄,既然我们都要做亲家了,那我是不是有资格说句话?”
    闻言,焉谷语整个愣住,原本平静的面上慢慢裂出一条缝来,是慌乱。
    陆观棋微微蹙眉,心思一动 ,复又笑了,“原来两位大人聚在一处是为商议婚事,而且看样子已经谈成了。”说着,他伸手抚了抚焉谷语的长发,意味深长道:“语儿,恭喜你。”
    焉谷语垂着脸,没接话。此刻,不知为何,她脑中竟浮现出了赤獒的身影,还有躲雨那会儿他说的话。
    每一字都极为清晰,犹在耳畔。
    “谢兄,这是我的家事,还是由我自己来管吧。”焉问津板着脸,顿了顿又道:“至于婚事,我们改日再商量商量。”
    “爹爹。”谢开颜拉着谢九钏摇头,使劲眨眼。
    “嗯。”然而谢九钏像是没瞧见谢开颜的眼神,强行将她拉下石阶。“开颜,我们快回侯府,为父已经饿了。”
    “爹爹!”
    临走前,谢开颜给了焉谷语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
    “殿下可是有事要说?”待那两人坐上马车,焉问津才对上陆观棋,“若是无事,老臣便带小女进去了。”
    他咬字生硬,姿态确是恭敬的。
    “无事,只是在路上遇着语儿送她回来而已。”陆观棋负手在后,忍不住为焉谷语说了句,“焉伯伯,语儿她身子弱,家法还是免了吧,不然我父皇可是要心疼的。”
    他说者无意,其他两人却听者有心。
    焉问津的面色一沉再沉,低声道:“殿下,这是老臣的家事,老臣并不希望太子殿下插手,也不希望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
    头回见焉问津如此说话,陆观棋显然愣了下,“焉相误会了,本宫并未打算同父皇说什么。”他温和地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道:“时候不早,本宫得赶去舅舅家吃酒,先行一步了。”
    他这一说,焉问津的面色便缓和了几分,“老臣恭送太子殿下。”
    *
    书房。
    焉谷语默然站在书案前,脊背很直,头却是低的,低着看自己的绣花鞋。
    焉问津端坐在书案前,见得她这模样,面上乌云愈发绵密,“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爹。”焉谷语委屈地抬起脸,软言道:“女儿从来都没有不将您放在眼里,相反,我要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就不扮作谢姐姐的模样出去了,我会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被她一回嘴,焉问津语塞了,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最后硬生生挤出两字,“歪理。”
    焉谷语眨着水灵灵的眸子道:“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焉问津起身踱了几步,背对焉谷语,“今日我与谢兄谈了你与谢家三郎的婚事,卓凡为人老实忠厚,样貌也不差,倘若你愿意,爹便将你许给他。”
    “我不嫁!”焉谷语脱口道。
    这一声急切又大声,甚至带了点儿尖锐的怒气。
    “嗯?”焉问津诧异地转过身,将目光定格在焉谷语面上,“语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斗奴场里的,那个人了。”
    他也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当年被自己送走的皇子,便喊“那个人”。
    “没有。”焉谷语矢口否认,她强迫自己直视焉问津的脸,正色道:“爹,我接近他是为焉家着想,并非是为个人情爱。之前我便与您提过梦中之事,他日后定会坐上那个位置。您不信鬼神之说,但我却不能不信。其次,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左右不过朋友二字。”
    焉问津不作声,就这么静静凝视焉谷语。
    焉谷语在这洞察一切的目光中渐渐垂落眼帘,她局促地扯着衣袖,心头闪过一丝慌乱,再次辩解道:“我真的只是……”
    “你自己信么?”焉问津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