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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李承逸和他碰上面,混世魔王发起疯来,只会把桌都掀了。
    可谓命悬一线。
    宁好咽了咽喉咙,努力保持镇定,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以保持距离。
    “我当然是为你着想,你不信我?”
    李承逸微怔,目光缓和下来。
    “同事在我家,我换了衣服得回工地,不能迟到。你先回去,晚上我跟你打电话再仔细说。”宁好柔声哄他。
    “同事?”他松开她,顺势往室内深处望,“男同事?”
    宁好绷起脸:“我同事全是男的,你别这么幼稚。”
    都是同行,他知道项目上的情况,那些工科土直男宁好不可能看得上。
    这么一打岔,心情松快了一点,刚才冲到天灵盖的酸涩感回落下去。
    他像赔礼道歉似的帮她捋好一缕颊边的乱发,抚了好几下,得寸进尺道:“电话不行,要见面。”
    宁好已经开始动手把他往外面推:“我空下来先给你打电话。”
    李承逸仍不死心,最后还往里望一眼,想看那同事。
    以前他从来没紧张过宁好,细究起来,这种酸到失魂落魄的感觉是从听说要让宁好和闻斯峘结婚开始的,他见过闻斯峘。
    宁好把人打发走了,背靠门精疲力竭地长吁一口气。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卫生间传来水声,但愿扰了听觉没惊动他。
    水声停止后几秒,闻斯峘才慢吞吞走出来,前襟湿着,深色的衣服更深了一度。
    他掀眼:“你还没换?”
    宁好顾左右而言他,匆匆往卫生间里去:“你坐,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把吹风机拿给他之后,她才进了房间。
    他听见清晰的落锁声,挑了挑眉。
    实则——
    他耳朵没那么背,刚才那小插曲说明什么?李承逸爱宁好?
    说实话,他以前怀疑过,没证实过,不觉得意外,有人不爱宁好才奇怪。
    衣服吹了个半干,心里还在琢磨。
    宁好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白衬衫,工装裤。
    他抬起头,明晃晃的视线落向她,
    衣领……很漂亮。
    似乎她还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比刚才精神不少。
    “你下午有空么?”她问。
    他猜她要用车,点点头:“请了一整天假,随你调遣。想去哪儿?”
    她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想去民政局领证,今天是工作日。”
    第3章 尾灯
    闻斯峘怔住。
    这是世界观被粉碎后的休眠状态。
    她这么平静,仿佛天经地义。
    仿佛所有夫妻都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携手去领证。
    仿佛决定结婚最值得考虑的部分是工作日适合领证。
    宁好也在沙发上坐下,对着他:“我的习惯是做事前先确立目标……”
    “嗯。”他勉强应了一声,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就像高考志愿,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妈妈就带我去参观了一遍清华北大。她说以清华北大为目标去努力,可能最终考上浙大交大,如果一开始目标定个普通985,可能最终只能考个普通211。”
    闻斯峘点头:“她说得对。”
    “所以要开始一段感情,我想以结婚为目标,先定下这个,才能全心投入。闻叔的意思也是感情能慢慢培养。你觉得呢?”
    你自己听听这说法站得住脚么?
    闻斯峘快笑场了,尽力憋着,免得宁好以为他喜形于色。
    但是宁好一贯怪念头多,他也习惯了,竟觉得这种突发性决定在她身上很合理。
    他虽丝毫没被说服,却隐约有了点思路,
    也许宁好对这桩婚事是有诚意的,被李承逸刚才那么一搅和只怕节外生枝,不仅把婚事搅黄,还让两家关系破裂,所以她希望赶紧落锤?
    也能理解。
    闻斯峘没法把宁好往坏处想,更重要的是他藏了私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和宁好结婚,他求之不得。即便是她一时冲动,他也会想卑劣地利用这冲动。
    ——怎么可能拒绝?
    他尽量云淡风轻:“有道理。你带齐证件了吗?”
    “带了。”宁好松下紧绷的肩,以为还要大费口舌,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那现在去吧。我让朋友帮我把户口本送过去。”
    让朋友送的原因,当然是怕往返耽误时间,
    万一给足思考时间,她反悔了呢?
    .
    在民政局办完手续,两人穿过等候区去取车。
    阵雨停了,宁好拒绝了他说让她在大厅等的提议,要和他一起走过去,直接从停车场出发。
    并肩而行,又无需撑伞,闻斯峘拿不准彼此间相隔的距离,有点局促。
    宁好换了双很漂亮的深红色平底靴,看起来也没有需要他紧急搀扶一把的可能。
    间距反而比先前远了,
    两个人都像刚学会走路似的,紧盯着地面,目不斜视。
    闻斯峘试探着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得回父母家一趟,把领证的事告诉他们。”她顺势抬头,忽然体会到身高差,这个角度,目光最先瞥见他的颈,锐利的下颌被黑衬衫衬着,白得禁欲。
    她很快移开眼,追加一句,“你也是吧?”
    闻斯峘原本不是这意思,是想问她这感情要怎么开始投入,能不能晚上单独吃饭。
    她提到父母,他才想起刚办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有许多重要社会关系亟待处置。
    恋爱脑了,他自嘲地笑笑:“先斩后奏啊……”
    “他们可能会有什么反应?你父、”想起那不是他生母,用词转了个弯,“你家里。”
    “应该会非常高兴。该不该说……”他正好走到树影下,脸色一沉,“我父亲突然关心我的婚事其实也挺反常,以前升学就业他问都没有问过一声。可能人年纪大了,物质满足,有了精神需求,才想着把家人都笼到身边。”
    原来他是这样理解的,还真被蒙在鼓里,和真相一点不沾边。
    有点同情,他没得到过父爱,现在还要做工具人。
    来摆平她这个隐患的工具人。
    宁好很短暂地出神,伸手拉着肘部衣料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倏忽又松了手。
    闻斯峘讶异地转脸垂眸,
    一阵风过,树叶簌簌作响,筛下许多留存的雨滴,落在他刚才行走的步道上。
    顿时懂了,想说谢谢,又觉得是不是说了反显生分,一个闪神,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机。
    她接上了话题:“两个姐姐,他也安排好了?”
    “两个姐姐工作和家庭早就稳定了。”
    “那还好。”
    “不过他又想折腾,希望姐姐姐夫都搬回家里住,雾凇院。”
    云上雾凇院是闻家昌自己的产业,就是那个和海源置地一起打造的豪宅。
    闻家昌自留了最大的独栋别墅之一,建得像庄园,两年前就搬了过去,从那时起就和宁家不再做邻居。
    当时也邀宁永荣搬去,但是雾凇院在郊区,住那儿的人多半不需要上班,否则每天到市中心上班,路上耗费两三个小时也吃不消。
    宁好有些诧异:“住那里,方便么?”
    “我大姐夫妇是高校老师,校区本来离雾凇院不远,也不需要天天坐班,他们回家住没什么问题。”
    “二姐家麻烦一点,二姐在一家外企做hr,我爸说还不如到云上做hr,叫她辞职回家来。”
    “二姐自己是愿意的,二姐夫有点意见,他是公立医院医生,住郊区确实不便。我爸爸这个人独断专行,”
    说到这里,闻斯峘自感荒诞,笑起来,
    “他说‘结婚几年有什么必要天天天黏在一起,看都看腻了,一周聚一次反而不容易闹离婚’。”
    歪理邪说,宁好也笑了。
    “不过我估计,他们最终会同意。”
    “已经看腻了?”
    “不是,孩子一岁半,我二姐又不想放弃工作,如果住在家里,佣人多,很多事大姐也能帮着搭把手。她还想趁年轻好恢复赶早生二胎,借家里的光,什么都能顺利点。”
    “可是和继母同一屋檐下,不会有人际困扰吗?”
    “有。”闻斯峘不带感情色彩地断言,“但和实际生活压力相比不足为道。还是那个道理,先要有物质基础,为了生活心里藏点委屈不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