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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最后从挤挤挨挨的书堆中间,找到几本日记本。精致硬皮面,里面的纸张都已泛黄磨损。金藻坐下来,翻开一本。金求是写道:“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大儿子名克己,小女儿唤复礼。金复礼很欢实,每夜闹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
    金藻换了一本时间更早的,翻开第一页:“冯礼,碾转从旧友那边听说你回国是为了结婚。我想我应该写信恭喜你吗,还是回去杀掉你,最后自刎?”
    “冯礼,佛罗伦萨的冬天太过温和,极少有雨。我们说好放圣诞假要去威尼斯。但你先逃走了。于是我自己一个人跑过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圣马可广场边的明信片商店。我感到无力,冯礼,想到你我就会无力。爱已经是一件很让人无能为力的事,要不爱更加令我窒息。”
    金藻看着每一页反复出现的那个名字,像金求是数年间的喃喃自语。金藻又换了一本较新的。金求是写:“我回到金银岛,买下了你的旧宅。我也不是故意,只是住在这里,岛民看见我,都要说起你这位原主人。说到你早亡后,为了争你家产四分五裂的你的子女。听说他们最后都忘记要每年去替你除除墓地的草。冯礼,这个我们就叫作报应。”
    “冯礼,岛上唯一的那座灯塔,守塔人前几天摔下来,死了。金克己学校放暑假回来看我,路过灯塔那块,自行车侧翻,也摔到了海里。开始有岛民说那块地界玄乎。世界上的事情是这样的,信则有。但一个人可以相信的事,大多也只是骗自己。”
    “我今天风湿犯了,冯礼,本来你生辰,我要去你那里坐坐。但我的膝盖疼得没办法走动。我坐在你留下的靠椅上看雨,觉得海岛比大陆要美得多。海岛是大海凝在海上的一片波纹。我明天一定去看你。”
    管家在门外头叫了金藻一声。金藻站起身,抖了抖裤子上的灰尘。他又随手抽了两本日记本带出门。晚餐有秋收海鱼了。金藻吃得很香。管家说饭后过一会会给他放洗澡水,他可以泡一会澡再睡。
    金衍把金求是的日记本带进了浴室。泡澡的时候,他继续翻开了一本。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冯礼,除夕我去看你的时候说,今年我会做件好事。我跑了很久的手续,领养了抚育院里的一个孩子。你的小儿子和情人生下他,又扔掉他,跑过跨海大桥的时候,桥面断裂,摔进海里。我领养他那天,带他去登记,把我的姓给了他。他以后就叫‘金藻’。冯礼,这应该是我对你,最后的报复了。你的孙子,以后会冠着我的姓。这样能不能也算,我们结合过了?”
    金藻洗完澡出来。走回自己的小房间。金求是年轻时候的相片有一幅一直挂在走廊边。金克己和大姑金复礼,长得都不大像他。金藻路过相片,趴在二楼栏杆上,继续看日记本。
    “冯礼,我不明白。我应该报复你,不是报答你。但为什么我是“惟将终夜长开眼”的那个人。到最后,我已经不知道那是不甘还是爱意。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做梦,梦返那个码头,你上回国的船,我没有抓住你的手。我应该抓住你的,冯礼。”
    一楼后院的推拉木门响了一声。金藻低头去看。外面的雨丝飘进来。金衍拎着湿漉漉的行李箱,转头去拉门。侧厅的小夜灯照到他的头顶,金藻看着金衍脱下淋湿的外衣,搁在饭厅的靠背椅上。
    金藻感觉自己的眼睛起了雾,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金衍。像一个梦。一直到金衍抬头望上来,看到他,忽然叹口气说:“金藻,洗完澡记得把头发吹干啊。”
    第35章 做好准备
    金衍和金藻坐在饭厅的长桌前,把金求是那些日记本摊开来一本一本地看,看了小半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雨,落到凉塌上,像寂寂的鼓点。金藻抱腿靠在金衍边上,打了个喷嚏。金衍问他:“去睡觉了吗?”
    金藻没说话。餐厅藕粉色的吊灯,沉默的暖光。金衍轻轻拥住了金藻。
    第二天,管家惊讶地看着金藻托着金衍的手从房间里出来。管家问说:“阿衍是什么时候来的?没有通知我啊。”
    金衍摸摸自己的鼻子,跟着金藻坐到了早晨的餐桌上。管家准备了蛤蜊厚蛋烧和小份花生酱拌面。他去庭院里收拾昨晚被海风刮倒的盆栽。小池塘涨满了水。金藻嘴唇上沾着花生酱,凑过头偷偷亲了下金衍。金衍吓了一跳。管家背着身把鱼食洒进池塘里。
    金衍推了下金藻,抽了张纸擦擦他的嘴角,说:“别乱闹啊你。”
    金藻学管家问他:“金衍,你怎么回来了,没通知我啊。”金衍点着自己那份厚蛋烧。金藻继续说:“不是急着跑去美国念书了吗?这么快念完啦?”
    金衍掐了下金藻的脸颊,骂道:“你不要明知故问了。”
    管家收拾完进屋的时候笑起来,说:“小藻和阿衍住了一段时间,感情很好了啊。”
    金藻笑嘻嘻说:“对啊。我特别喜欢金衍。”
    午后,金衍陪着金藻出去散步。国庆假期跑来岛上玩的游客激增。海滩上挤挤挨挨的人。这个点,附近的小酒馆都已经挤满了观光客。金藻对金银岛过于熟悉,已经感受不到游客那种新奇。他带金衍到另一片尚未开发的海滩,沙滩上还随时会有废弃物和玻璃渣。那像是金银岛居民生活的某种奇特陈列。金藻给金衍看他自己找到的一只废弃旧电视,电视搁在石头上,在底下放一块小软垫,就可以假装自己在看电视。他过去逃出抚育院也无事可做,就在海滩上漫长地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