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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你为何不自己去向韩先生报信?梁从政问。
    我走不了了,我已被监视。那日我带张择端来监牢看李玄的事,还是让官家知道了。我与韩管勾相交尚浅,他未必信我,但一定信你。这里都是官家的眼线,我刚将人支走,你动作快。
    梁从政一咬牙,豁出去了,于是飞快地裁了一小节纸条,在其上匆匆写下:国危。从政留。
    冯谦将墨迹匆匆吹干,就揣进了袖子里离去。
    这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冯谦再也没有来过。梁从政心惊胆战,不知何时灾祸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他思索着过去的这些事,满心忧虑地返回牢中,刚将食盒放在牢门口,忽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轻声唤了一句:
    从政,好久不见。
    他惊愕回头,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眼前,一个周身黑衣,黑布蒙面,背负长剑的夜行客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她蒙住了身上所有的特征,但唯独露出的那双眼眸,梁从政太熟悉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颤抖着跪下,无声地向黑衣人叩拜。
    他苦苦期盼的韩先生,终于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韩嘉彦收到字条后,没有太多犹豫,换上夜行服就冒险入宫了。她并未做燕六娘的装扮,只是一身黑衣,黑布包头蒙面。就连背负的潜渊剑都是用布条包扎起来,不显山不露水。
    由于大理寺天牢在外朝偏远角落里,远离宫中守备最为森严的区域中朝及后宫,会关押在这里的囚犯一般只有犯了重罪的高等级臣子、王公和需要大理寺审结的极其复杂案情的罪犯,故而大理寺天牢并不像是一般地方监牢那么鱼龙混杂,一年之中也关押不了几个罪犯,遇上大赦,更是直接放空。
    如今这大理寺天牢之中,就只有一个李玄一直被关押着,牢中狱卒多少都有些懈怠,韩嘉彦也不是第一回 到这里,故而还是很容易就摸了进来。
    她此番过来,只是想摸清楚情况。国危的概念实在有些模糊,韩嘉彦不能相信好端端的,国朝就陷入了危难。就算是当今圣上做了甚么荒唐事,惹得民怨四起,也有一个过程。
    只是听完梁从政讲述完前因后果之后,才真正体认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若当今圣上真的糊涂到要找女真人南北夹击辽朝,那可真就是与虎谋皮了,国朝好不容易稳定了百余年的北境,恐怕就要彻底陷入战火之中。
    你将牢房门打开,我进去和李玄谈谈。
    先生梁从政感到害怕,韩嘉彦在这多留一刻,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放心,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韩嘉彦道。
    梁从政只得给韩嘉彦开启了牢房,韩嘉彦步入其中,看着李玄道:
    元符三年我亲手把你送进来,到如今六年过去了。托你的福,娘亲和爹如今跟着我们过得很好。
    李玄默然看着韩嘉彦,虽无法言语,但眼神传递出了很多的情绪。提到杨璇,她仍然还有反应,只是那一瞬眼底亮起的光,最终还是沉入了更深沉的晦暗之中。
    李玄,你该放下一切了。你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
    李玄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我问你,你如今苟活在此,是为了甚么?为了亲眼看到你想要的三国之灭亡吗?你当真觉得,当今圣上会按着你的意愿去行事?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如此控制人心?韩嘉彦继续质问。
    到底是谁害了你们李家?你难道分不清楚吗?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复仇对象,是毒杀后主的太宗,而不是他无辜的后世子孙,更不是这一整个国朝的百姓!
    你的执着复仇,会让无数的无辜百姓付出生离死别、家破人亡的代价,你找错了复仇的对象。韩嘉彦紧蹙眉头道。
    见李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最终道:你对章素儿,是有孺慕情的,我知道你并未彻底泯灭人性。念在你尚存一丝善念,我请你收手罢。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告诉我马植是谁?
    李玄终于动了,她迟缓地舒展开趺坐的双腿,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
    她的身躯已然枯槁腐朽,多年的颠沛流离,无规律的生活,疯癫与理智交替并存的精神状态,呕心沥血的揣测人心,制定阴谋计划,这一切早已将她的身子掏空。
    再加上六年前她自己服毒企图自尽,被杨璇的丹丸强行抢救回来,又过了六年的囚牢生活,她早已是油尽灯枯。
    她扯过一张纸,抄起架在笔山上的毛笔,蘸了半干的墨,在纸上颤抖着手写下几行文字。韩嘉彦站在她身侧看着,眸光震动: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她搁笔,招手让韩嘉彦凑近。韩嘉彦靠近她,就听她用气音和口型艰难地说出一句含混的话来:
    宋帝为臣虏,复仇当了结。你的国朝,不是我的国朝。宋民亦不是我的子民。我的复仇,没有宋帝则无法实现。若实现了,便是尔等自找,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