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嘴角抽了抽。
    “我动作很轻，也很小心，你都没哭一声，一点儿伤口都没有。”路德维格记起来那轻飘飘软绵绵的手感，连回忆都不敢太使劲儿。
    再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路德维格压下心底翻涌的百般滋味，无比认真地告诉他，“夏阳，你从小到大只有一个缺点，就是长得太快了。我们还来不及好好看看你，你已经长大了。”
    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和小孩相处，还没弄清楚那么大的孩子到底想什么、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能做什么，夏阳已经甩下他跑向另一个阶段了。
    当他好不容易琢磨明白下个阶段，他又跑去了下下个阶段。
    路德维格感叹：“人类为什么长得那么快呢？”
    他的亲子时间那么短暂，还总是把孩子惹生气逗哭。
    夏阳愣住了。
    算了，路德维格想开了，还是长大的孩子好懂好相处，还招惹不哭。
    他朝夏阳伸手，“现在可以补偿我一块儿糖了吗？”
    夏阳从口袋里掏糖。
    最近他时常装着糖。
    因为他发现经常有精灵会看他，想起他爸爸在金森林的口碑，还有精灵们对他妈妈的照顾，夏阳就忍不住想做点儿答谢补偿。
    不过他发现精灵们在生活上很精致，喜欢各种精美的手工艺品，喜欢音乐，喜欢漂亮的器皿，喜欢穿精致的衣服，但在吃上面，意外还挺简单的。
    当然，食材他们会处理得很精细，摆盘也很漂亮，但是味道都很清淡，种类也很匮乏，吃来吃去就是那几样。
    果子、鱼和一些口感比较清脆的草茎、树叶。
    原汁原味的。
    但精灵没有点厨艺技能点，对食材基本不加工，那些菜哪怕用无比精致的器皿装着，它吃起来还是特别没滋没味。
    夏阳住了几天，都要理解他爸为什么离家出走，瓦登为什么把他们送到打声招呼转了一圈儿就跑了。
    这日子……
    要淡出个鸟啊！
    除了能吃鱼，都快赶上苦行僧了。
    人家庙里还吃豆腐吃炒菜呢。
    成千上万年这么过，换他他也想跑。
    之后，他总算发现这群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们还是有点儿口味偏好的。
    他们喜欢吃熟透了很甜的果子。
    哪怕那些果子一碰就要破皮，吃起来让他们完美的用餐礼仪大打折扣，但他们愿意不怕麻烦地吃。
    夏阳猜他们大概是喜欢甜食。
    想了想，他在兜里装了把糖，路上偶遇谁，就打个招呼送两块糖。
    一来二去的，他都快和经常在图书馆看书的精灵们混熟了。
    夏阳也确定了，精灵们口味果然偏甜。
    再之后，也不知是因为他是“散糖童子”，还是好奇他的人特别多，每天走在路上都能遇到十好几个精灵，他兜里准备的糖也不得不跟着变多。
    万一发生了给这个却不给那个的情况，多尴尬。
    此时夏阳还不知道他和路德维格到图书馆查魔法书、路德维格亲自教他魔法在金森林有多新鲜。
    路德维格是近几千个白风季来金森林最出名的冒险者，虽然人不在金森林，但金森林布满他的传说。
    叛逆、自我、强大的纯血，一向是不怎么慈爱的。
    他突然有了孩子，还亲自教孩子学魔法，从基础的魔法常识开始教，简直是掀翻金森林的大新闻。
    连已经许久不出门的精灵都跑出来偷偷看了。
    谁能想到啊，路德维格教人还挺有耐心的。
    夏阳从口袋里掏出还没送完的一把糖，给路德维格自己挑。
    精灵们偏爱水果糖，他妈妈喜欢奶糖，路德维格看了看，也选了奶糖。
    似乎这样他这个爸爸在夏阳心里就能和妈妈持平了。
    夏阳把剩下的糖放回兜里，突然问：“你其实是想让我学魔法的吧？”
    “嗯？”路德维格含着糖疑惑地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夏阳：“要是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让我学魔法，你干嘛非用蜜蜡封印我的翅膀呢？”
    是买不起水晶吗？
    还是不能挑点儿隔绝效果更好的石头了？
    干嘛非要买块儿蜜蜡。
    以他当年的工资，去挑一块儿品质这么好的蜜蜡，可是挺奢侈的。
    路德维格含糖笑了笑，想了一会儿，不正经道：“你是不是被骗过不少次了？”
    夏阳：“什么？”
    路德维格：“怎么突然这么警觉了？”
    夏阳：“……”
    路德维格：“小时候明明很好骗的。”
    夏阳又想弑父了，深呼吸，咬牙道：“好好说！”
    路德维格投降，靠在树根做的木椅上，看了夏阳一会儿，叹气道：“我现在还是觉得或许你做个单纯的人类会更幸福一点儿，但是，到底怎么样更好呢，我也不知道……”
    “我能弄明白已经消亡的古魔族是如何湮灭在荒野的，能复原已经消失的秘术和禁术，能通过荒野遗留的蛛丝马迹推断比古魔法时代更久远的远古历史，但是我不知道到底让你做精灵还是人类会更幸福。所以……我只能交给你自己来选了。”
    拿走了骨头，却没有拿走翅膀。
    封印了翅膀，还大费周章在人类世界千挑万选找到了能保持翅膀不损伤的蜜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