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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见她回神,桃夭拨过炭火,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
    “殿下,去行宫参祭的素服已备好了,只是您才回到宫中,太后娘娘她又去了太安礼佛,此次行宫随行,那些人见了您指不定又在背后怎样编排……”
    洛久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素来她能从若芦巷脱身全是仰仗着潜心修佛的太后,如今太后不在,宫人多唇舌,克母之言、天象之说,又或是旁的什么,免不了多惹人言语些。
    人言若刀,不过放在如今,这点言语伤不到她什么。
    炉中的炭火燃的很旺,爆出‘噼啪’一声。
    洛久瑶转过目光。
    透过炭盆氤氲出的热流,长屏上的云纹摇摇晃晃。
    像是飘摇在梦里的,濡湿了远山的雾。
    洛久瑶将手朝炭盆旁凑了凑。
    因天气湿寒微微颤抖的指骨感受到暖意,和缓许多。
    炭盆旁是暖的。
    可洛久瑶的手悬在暖流中,却未染上丝毫温度。
    她的手依旧很凉,身子也捂不暖,好似仍卧在那场埋葬于身的风雪之中。
    第2章
    三日很快便过。
    行宫祭祖与先皇后的祭礼是今岁宫中的最后一桩大事。
    祭礼设在行宫,天未亮时,众人便要到出行仪仗的车辂处等候。
    洛久瑶梳洗完毕,安安稳稳坐在妆镜前。
    镜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天色未明,光线落在宫墙里,更暗淡了。
    十五岁的少女眉眼还不算长开,面颊有些清瘦,昏暗的天光坠在妆镜里,堪堪映明她浅淡澄澈一双眼瞳。
    洛久瑶束好发,没有在镜前多作停留,转身去更衣。
    延箐宫偏僻,走到出行仪仗的车辂处需许久的时间。
    路上又降了一会儿风雪,洛久瑶缓步而行,细细端详着这座记忆中已面目全非的樊笼。
    直到天际泛起的微光错落在琉璃瓦上,为蓬乱的白雪勾勒出一圈几近于无的金色,宫道上,三两宫人抱着笤帚匆匆穿行,为的是赶在贵人们踏足砖石前扫净才降的薄雪。
    时辰尚早,宫道上还很静,只有扫雪的‘沙沙’声空响在耳畔。
    转过最后一方宫墙,浩浩荡荡的仪仗近在眼前。
    身后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
    “延箐宫路途遥远,皇妹竟也来得这样早。”
    洛久瑶脚步一顿。
    说是熟悉,其实也不然了。回到宫中的时日不长,近半月她又极少离开延箐宫,除却常伴身侧的侍女桃夭和青棠,还未曾和旁的熟人见过面。
    洛久瑶回身,未等看清远处那影,隔着老远躬身行礼:“七皇兄。”
    是曾与她共同生活过的,容妃的亲生子,皇七子洛久珹。
    当年许美人与良妃相继身死,她被容妃接到宫中时才六岁,洛久珹比她早生了一个年岁,对她还算照拂。
    孩童之间的往来没什么弯绕,二人日日相处,虽所好事物不同,关系还算亲近。
    但孩童时期的情谊也最经不得风雨,他们相伴玩闹的第三年,容妃在淑妃的饮食中掺了致其终身难孕的药物,丑事败露,证据充足,容妃被囚冷宫。
    洛久珹被静妃带走,从此寄人篱下,洛久瑶则因司天监之言去了若芦巷。
    为容妃定罪的药渣是洛久瑶呈于御前,有罪的虽是容妃,但阖宫人私下最津津乐道的,却是九公主呈上罪证一事。
    人人皆道,容妃三年的悉心照料也养不熟一头恩将仇报的狼崽。
    洛久瑶被带往若芦巷的那日,洛久珹前来相送。
    静妃膝下无子,事事都给洛久珹最好的,男孩一袭绣坊司新送来的织金锦袍,身后跟着一众宫侍。
    而她穿着过去容妃为她制的旧衣袍,周身除了押送她前往若芦巷的侍卫,空无一人。
    男孩目光恨恨地盯着她,将二人幼时曾相互赠与的小木偶掷在她面前,重重踏碎了。
    至此,二人交恶。
    躲是躲不过的,回宫后洛久瑶惯来避着与人接触,洛久珹如今未到立府的年岁,尚住在宣明宫。
    宣明宫与延箐宫坐落在全然相反的方位,他们再如何顺路也不会在这条宫道相遇。
    他是故意来寻她的。
    锦靴踏在积雪清净的宫道上,洛久珹走近她,沉水香的味道随之掠至身畔。
    洛久珹生的很像他的母妃——桃李容华,当年天人之貌江南尽知,曾盛宠在身的容妃。
    少年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都带着倨傲,这些年在静妃膝下珍馐玉食的养着,如今竟已比洛久瑶高出近一个头来。
    洛久珹眼尾微扬,锐气不减,一如当年般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一别多年,还未恭贺皇妹从若芦巷脱身。”
    他没有让她直身的打算,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含着嘲弄的讽意,“我这个做皇兄的虽有些失职,却也还记得,今日似乎是皇妹的,生辰啊?”
    他的话显然不是说给洛久瑶听的。
    先皇后薨逝的第五年,经查,洛久瑶的生母许美人疑似买通先皇后的产婆,在其生产时做了手脚,以至小皇子夭亡,先皇后悲痛逝世。
    未等事实得出定论,许美人却先一步自缢而亡。
    线索中断,洛淮只能处死了招供过当年事的产婆,此事就此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