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顾夜宁读出了他表情里隐藏得很好的戏谑和挑衅。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选择，嘴角一掀，笑了。
    “行啊。”顾夜宁说，“来。”
    他手掌一转，反手卡住了明烨的指骨，再像是触电似的迅速松开，手指似是尴尬又想是慌张地蜷缩了几下，显出一副纠结挣扎的模样。
    然后他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看着明烨，听见自己用真挚又虚伪的语气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靠一些所谓欲言又止和若即若离，明烨上辈子被粉丝疯狂怜爱，顾夜宁越抵触，越反感，越逃避，就为对方增加更多的同情票，此题几乎无解。
    但上辈子踩着他的声名狼藉上位的明烨，这辈子别想这样轻易就拿走观众的偏爱。
    明烨一愣，手反倒松开了。他看起来有些无措。
    “你先跳一遍，让我看看你学了多少。”虽然很久没和明烨有过正常交流，难免显得语气僵硬，但顾夜宁还是尽量让自己温声细语，不露丝毫异样。
    “哦，哦好。”
    明烨回过神来，连忙摆出了起始动作，用手脚极不协调的动作跳起了舞。有之前a班练习生的珠玉在前，他原本就难看僵硬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幸亏他心态好，在周围逐渐围过来的练习生们的注视下无比自信地摆动着四肢。
    顾夜宁在周遭的窃窃私语和笑声里不易察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像在观察明烨动作那样，转到了一号摄像机对准的位置，将自己的半侧脸不动声色地暴露在镜头下，据他所知这台摄像机拍摄的画面利用率最高。
    这还是上辈子卫南星经过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节目中期他和卫南星的有效镜头极少，为了能够让自己在每周播出的节目里有足够的曝光，他们经常避开镜头，藏在宿舍区的储藏间里聊天，说些在镜头下绝对不能播的内容。
    在几乎二十四小时摄像头环绕的情况下，他和卫南星彼此抱怨，吐槽，发泄情绪上的极端。
    再后来……大概只是一些俗套的，八百倍速渐行渐远的故事了。
    一号机位的摄像师只见在一众笑得东倒西歪的练习生里，只有顾夜宁凝睇着明烨，他眉眼太艳，甚至稍显不近人情，很容易就会被他沉默的姿态摄取眼神，只有在凝神细看时，才能捕捉到其中一闪而逝的情愫，令人如隔靴搔痒，心头难耐。来不及细想，极高的职业敏感度使得他迅速将镜头对准了当事人。
    在镜头里，明烨结束舞蹈后转身的瞬间，顾夜宁倏地收回视线，目光游移不定。
    “怎么样？”明烨兴致勃勃地问。
    顾夜宁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才抬起眼，眼底的光逐渐凝集：“……很，别致。”
    盛繁学着之前顾夜宁的语气说：“高级话术，很别致。中级话术，很难教。低级话术，完蛋了。”
    在周围人笑作一团的气氛下，这点微妙的神色变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正站在一号摄像机后的执行总导演。
    他盯着镜头里的人猛看了几眼，回头招呼身后的一名工作人员过来：“这两个人之前认识？”
    “明烨和顾夜宁吗？”这名工作人员演入圈早，之前跟过不少综艺拍摄，也负责过简历筛选，略一思索就点了头，“他们几年前一起参加过一个小综艺，两个人还成过队，后来因为一些内外的综合因素拆了队，后续联系就不多了。”
    “这看着可不像联系不多。”
    虽然《星光熠熠》算是有国民度的选秀综艺，但热度当然是越高越好。不少似是而非的节目录制剧透都是节目组有意放出的风声，而目前看来，除了录制过程里的细节，和各位热门选手外貌，身世，性格，学历等方面的宣传外，的确是还缺点什么。
    还缺点什么呢？大约是众所周知的财富密码，cp。
    一点炒作的噱头都不想放过的执行总导演当即摸出了手机，在论坛里搜索起两个人的名字来。
    第9章
    善良不应被轻易利用。
    即使多管闲事。
    主题曲练习后距离录制结束时间还早。
    节目组特地聘请的来自老师们分属于各大舞社和声乐教室，被分散到各个班级里去，进行主题曲演唱和舞蹈教学。对外官宣的明星老师因各自忙碌的行程早早就离开了，他们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段才会回来进行教学拍摄。
    教学小楼立刻被蜂拥而至的练习生们占据，一整条走廊里挤挤挨挨的塞满了人。此起彼伏的脑袋伸来探去，试图查看贴在门背后的课表，态度比上学时还认真。
    顾夜宁站在a班练习室门边，仔细地查看a班的课表，周围是挤挤挨挨抱怨着时间安排不合理的其他练习生。
    “为什么我们b班饭后立刻是舞蹈训练啊？刚吃过饭就乱蹦乱跳难道不会得阑尾炎吗？”远远的有人在大声抱怨，顾夜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盛繁。
    “阑尾炎和饭后剧烈运动没有直接关系。”又有人解释，是管风弦的声音。他的嗓音又轻又柔，尾音没有落点，像是狂风里被挟裹着无法落地的雨。
    “真的吗？我以为剧烈运动会让食物掉进阑尾里。”
    “阑尾在肠道的中下段，饭后立刻运动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顾夜宁扭头看去，管风弦正站在走廊一隅，正巧头顶的那盏灯坏了，他半身藏匿在暗色阴翳里，姿态笔直又沉默地立着，与身边满脸都写着“朝气蓬勃”四个大字的盛繁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