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失望的是,男人脸上并没有露出他幻想的那种恐惧或是悔恨。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一脸平静,仿佛弗劳尔刚才说的全是放屁:“请尊敬的鬼王不要造谣,我从没做过这种事,自然不会承认。”
他说的如此笃定,以至于弗劳尔手心的掌控之力都在微微流失,这说明有些人还是信了他的话。他啧了一声,有些不悦:“是真是假,我们一看便知。”
他再一次面向观众席:“我的子民们,请回头。”
在场的观众以及投影都默默地把视线转回舞台。弗劳尔温柔而又笃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那些白袍下面藏着的就是人类,让我们一起掀开那遮蔽丑恶的纯洁外衣,看看他们的恶臭真面目!”
在观众们狂热的赞美声浪中,他轻抬手臂,指挥护卫队成员向上拉起绳索。那白色的衣袍不情不愿地上升,在底下人痛苦的嚎叫中飞向半空。
底下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在众人的目光中,桑问夏眼带泪光,双手环抱住胸,委屈巴巴地坐在原地。
弗劳尔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观众席也停住了呼喊,他们面色古怪,高昂的情绪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舞台中央的女人身躯呈半透明,一看就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鬼。
她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070章 戏剧之夜(三十四)
莱斯利的声音适时响起。“冤枉。”他语气平静,但话里话外意思总结起来就俩字——委屈,“我说了,我没有在剧院里私藏人类。”
弗劳尔感受着手心呈缓缓抽离之势的力量,一时慌了神,听莱斯利这么引导民众,没忍住喊出了声:“闭嘴。”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数民众用震惊,迷茫的眼神看着他,目光宛若化成实质,要将他的身躯穿透。
弗劳尔第一次感受到不可控的感觉。他知道,不光是在场的这些人,还有无数观众躲在投影屏幕后面,正用各式各样的有色目光看着他。虽然靠着他这么多年来的积淀,子民们的信任与尊敬程度很高,目前掌控力的流失还不算快。但自己一旦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份信任很有可能崩塌于一瞬。
该死,该死该死!他咬牙切齿,心里不免有几分后悔。要是自己没推行轮回制度,四百年来积攒的畏惧和敬仰应该会更高一点,但自己偏偏每隔几十年就要消除他们的记忆,相当于不断从零开始重新培养他们对国王的爱戴,效果大打折扣。
都怪他太心急,也太渴望大权独揽了,连短短的几百年都忍不了。想来也真是傻,等自己掌握到和系统一样最高层次的能力,想要什么权利没有!
弗劳尔眯起眼,看向舞台上被钩子勾下衣袍的那个鬼。
他认识她,是很久之前,这个世界刚被系统选为副本时最早批的玩家之一,死后被自己招安为自己所用。皇家剧团的内鬼人选一直不固定,毕竟要防止被欧阳湖收买,只有换得够勤快才能消解他内心的怀疑。
这回为什么选了她呢?
弗劳尔瞥了一眼依旧跪在边上的莱斯利。
他想起来了,戏剧之夜开始前,他曾呆在书房挑选下一批的内鬼人选,但迟迟选不出潜入皇家剧团的那一位。
大部分成员都去过了,他不敢再让他们轮第二次,但刚死的几个新人又从来没有过当内鬼的经验,最好再历练一会儿。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刚好莱斯利进入书房提交情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说看看这个人行不行。
他没抱什么希望地看了一眼,意外发现这个女人确实符合条件:当过卧底,但没潜入皇家剧团的经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间有大量的空窗期,已经好久没有出过任务了。
她把人叫来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专业素养相当优秀,最后直接拍板定下了她。
想到这儿,弗劳尔又没忍住笑出声。他是完全被气笑的——好啊莱斯利,原来这么早就和人类勾搭上了。
在鬼王思考的这短短几分钟,底下观众逐渐沉不住气来。他们本来就正处于情绪最高点,不是一盆冷水可以泼灭的。见鬼王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海浪一样蔓延开来,就此种下名为怀疑的种子。
那些鬼王的忠实簇拥者都不免有些着急,他们一方面怀疑着,一方面又极度渴望鬼王能站出来宣告自己的无辜。
弗劳尔此时已经过了最初那个惊吓的点,冷静下来,脑子就好使了很多。
他双手伸直,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威严还是让在场所有人一下停住了嘴。
“很显然,我们之中的内鬼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他一脸胸有成竹,拽着莱斯类的后领子把他提起来,“他明显精通藏东西的准则,知道往一堆假的里面混一个真的——在场还有两个白袍人,不如让我们看了再下结论。”
台下的民众没有说话,默认了国王的选择。
蔚摇和贺徉被押着扔到舞台中心,两人不吵也不闹,十分顺从。
蔚摇到地方后悄悄踩了踩地下,听到地板下面传来回应的咚咚声,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