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抬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指定的那棵绿植上。
    他唇部轻轻抿起，指尖抑制不住的收拢，似乎在紧张。
    周围没有路人，没有风，很安静。
    矮小的绿植微微晃动起来，下一秒频率增大，旁边几颗挨得近的绿植也被带得摇晃了两下，但更远的那些，纹丝不动。
    “哈……”萩原研二突然笑了一声，随后愉悦的轻笑从他喉咙中低低溢出。
    他扬起眉眼，那双眼中有流光转动：“我就知道！你是真实存在的。”
    ————
    小林千岁捏着小树的枝干，轻轻晃动着，看着青年表情从低沉的自我怀疑到重新覆满笑容，看着那双眼睛闪闪发光，她唇角也情不自禁的扬起。
    萩原研二看不见她，但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可是萩原研二啊。
    那个洞察力极强的萩原研二啊。
    纵使记忆被修改，可她们曾经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真实存在的！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他大概就是从那些下意识做出的行为中察觉到不对了吧？
    以前看着困惑的他，小林千岁只觉得被苦涩和疼痛弥漫，可如今，更多的是欣喜和庆幸。
    谁会真的想被爱人忘记呢？谁会真的想永远不被知晓呢？
    这大概是救下萩原研二以来，她最开心的时刻了吧。
    小林千岁笑着，眼眶盈满水意，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还未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
    “萩原，你好慢啊。”
    她起身抱住青年，哽咽道：“萩原，我好高兴。”
    被所有人遗忘的日子并不好受，那一道道从身上穿过的目光、擦肩而过的身影都让她痛苦不堪。
    她在夜深人静时崩溃的哭泣，有时甚至会想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死掉算了。
    可她死不了，也舍不得萩原研二。
    她还想再看看他，看他和好友团聚，娶……妻生子，也许百年后寿命终了，变成亡灵的话，至少，她能被他看见一次。
    如果没有变成亡灵……那也挺好的，总归是没有留下遗憾。
    不过这些都将成为过去式，现在，萩原越过那条“永远”也无法跨过的鸿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你是在抱我吗？”半长发的青年有些迟疑，他是感觉到那阵微冷的风覆了过来，虽然不确定，可还是凭着直觉把手虚虚环了上去。
    “我们曾经果然是恋人吧？”
    他的这句话，让小林千岁猛然一惊，松开手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问完才想起对方听不到，她略微沉吟，蹲下身捏住小树的枝丫，轻轻偏了偏。
    “噗……”萩原研二看着小树顶部偏向一侧，非常拟人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胸前传来有些凌冽的风，猜测是他这个看不见的恋人不满揍了他一拳后，立马止住笑意，咳嗽了一声：“咳……抱歉。”
    嗯，说起来上次她好像也是这样踩了他一脚呢……就因为早餐吃了面包，要不是没有实体，他敢断定那一脚绝对是会让他面色扭曲。
    萩原研二收回思绪，他坐回长椅上招呼对方也坐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看。”
    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戒指盒。
    小林千岁见过它，是从悲剧开始的那一天夜里，当时盒子上布满了血污，萩原就是从中将戒指拿出，戴到她手上。
    可现在上面的血迹没了，只留下崭新的盒子。
    无名指上的宝石，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为什么？”
    为什么戒指盒没有消失？因为是萩原自己的东西吗？还是说……祂留了一线希望。
    小林千岁的心跳猛然加速，不待她细想，青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我总是会做出一些……习惯性的行为？”他笑了笑：“其实除了这个，我还会做一些梦，梦里看不清场景，听不清声音，但我总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这个梦伴随了我很久，每次醒来心都会很痛，很悲伤……”
    他想知道对方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可越想越记不清，连梦中逐渐增多的场景都开始消散，后来他便克制自己不再想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抽屉里发现这个。”他扬了扬手中的盒子：“它一直在那，只是原先好像被我直接忽略了。”
    萩原研二抿了抿唇，抬头看着空气，似乎在想要努力看出谁：“在看到戒指盒的一瞬间，我就确定了梦中人是谁。”
    青年缓慢又坚定地说：“她是我的爱人。”
    “成为了看不见的存在，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本以为你是什么鬼魂妖怪，喜欢观察人类想要作弄我，后来我以为你是我死去变成幽灵的恋人，不舍得离去才待在我身边，但这样的话就更奇怪了，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我问过周围的朋友同事，他们也都说我没谈过恋爱，如果只是单纯的生死永别，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完全就像是……”
    他顿了顿，小林千岁看向青年，心脏跳动得很快，似乎对他即将要说的话很紧张。
    “就像是她的存在被抹去了一样，不让所有人记得。”
    他猜到了！
    他果然猜到了！
    小林千岁捂着脸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