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穆楚白跟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脸色刷白,双手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生气一样的微微颤抖,手背上的节骨也由于太过用力而开始发白。
桂鸿自然不敢再多说话,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道路上,心里也提溜着,时时刻刻预防着,免得穆楚白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提起一脚把他从马车上踢下去。
好在穆楚白一直没动。
穆楚白的脑子起初还有些混乱,后来那些混乱渐渐被他遗忘,他只是看着逐渐往后倒去的风景独自在想。桂鸿的话说得也不错,那宅邸留着也是留着,没有什么意义,若是能帮着周旺木一回,倒也是不错。可那穆府到底是自己父亲留下的,他们父亲虽然已经离世,可兄弟三人都能均分,哪里能随便说卖就卖?
可现在穆楚红恐怕已经追随他父亲的脚步,而兄长穆楚青瘫在床上,他离开江城的时候,恐怕已经不顾及那穆家老宅。就是现在告诉穆楚青这回事,他大概也无力追究。
也罢也罢,穆楚白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不过这件事竟然不是周旺木亲自同他来说,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气。待到来时再与周旺木见面,必然要好好问问他关于穆家宅邸的事情。反正这个日子也不远了。
眼下,穆楚白总算想通了一些,他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桂鸿一扬马鞭,“先去神木镇,我们在那里与周老大几个会合。”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想老大啦?”
穆楚白蹙了蹙眉头,“你再多说一句……”
“好好好……”桂鸿连忙讨饶,他还真的怕穆楚白会把他踢下马车,“这事其实挺快的,今天我们一走,老大他们就行动了,要让那江德淮知道没我们老大不行,那京城今明两日就会乱一些。大概明天下午,宋兄弟会跟缪元那小子一起来到神木镇,到时候就差不多能知道周老大什么时候赶来了。”
穆楚白点着头,他听明白了这个计划。那江德淮听了关于周旺木的流言蜚语,难免要开始怀疑他,只要江德淮一动手开始查探,那么周旺木就立即撒手京城不理,而所有百姓都知道,这京城治安是靠周旺木没日没夜的巡逻,才能保的人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若是周旺木放出消息,是江德淮为了查他而不让他继续管理京城,那么全城百姓会把这个源头怪罪到江德淮的头上。到了此时,江德淮才会发现,他若是没有了周旺木,京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旺木本想找出凶手要当今圣上给穆楚白一个清白,但当他发现这世上最黑的其实是如今这位侍奉的皇帝时,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报仇想法是多么可笑。他本是不屑,可他不能代表了穆楚白一起不屑,于是,他选择了鲁牧的方法。
后来想想,鲁牧之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可能也是为了找江德淮报仇发泄。
桂鸿带着穆楚白来到了神木镇,此时已经是当天的傍晚。天际一片火烧云,难得的竟然是在冬天看见,桂鸿一瞧,就说要变天。他连忙带着穆楚白找到了一家事先商定好的住处,是一户农舍,那农家一家三口,住着一院子有四间房子的大院子。桂鸿与穆楚白住在院子中朝西的一间屋子里,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穆楚白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一问了,但是看桂鸿的样子,显然就有些不想解释的意思。
穆楚白在想,周旺木不是想名垂青史,把他们从前做山贼的“光辉”历史磨灭掉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听从鲁牧的意思,与江德淮作对?自己帮着江德淮送他坐上最高的位子,现在回头又去对付他,岂不是给自己找难题?这个且不说,现在江德淮已经是皇帝了,要找他报复岂不是难上加难?
他思索一夜,也坐了一夜,直到疲惫不堪。那桂鸿也显然看明白了他的心思,索性不去理他。
又过一天,穆楚白想不出答案,他便是只能等了,等到周旺木他们回来,则要好好问他一番。然而刚这么想着,穆楚白却又觉得,这又有什么可问的,只要周旺木回来便好了,穆楚白已经不想再承受分离之苦了,特别是每天面对着周旺木,却只能把他当做陌生人般对待,这种相见却不能认的感觉,让穆楚白越发觉得难受……
辛苦煎熬了三天,穆楚白终于忍不住了,他望着盘坐在门口不知在冥思什么的桂鸿,慢慢起身走了过去。他弓腰向下,凑在桂鸿的耳边,问:“都三天了,宋兄弟他们怎么还没有来?”
“呜哇,穆公子你走过来的时候能发出点儿声响嘛?”桂鸿显然被他吓了一跳,他歪着身子,右手撑在地上,“我不正也在想这件事嘛!”
桂鸿说,最迟昨天宋风他们也应该与自己回合了,这都已经三天了,搞不好京城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
说罢,桂鸿连呸了两声,他站起身来,对着穆楚白比划了一下,“我出去打听打听。”
穆楚白点头,他希望桂鸿不是个乌鸦嘴,这种事不会被他说中。然而世间大多数都是说什么来什么,还不等桂鸿走出屋子亲自去打听,这屋子的男主人就扛着扁担挑着柴火走进大门,还对着桂鸿嚷着,“呦,小老弟,你知道不,京城那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