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慕容止皱眉的动作愈深。
待她话里最后一个字落下,向来和颜悦色的慕容止竟将茶盏在桌上不轻不重地一置,眼看着零星溅出几片茶沫子来。
“江小侯爷此番,实在是不该。”
林若雪浅笑了一声,明明这样不平了,若换做是江淮早就要破口大骂,偏这位师兄心中愤懑,也就堪堪用了“不该”二字。
“师妹放心,一会儿我与你一同前去医馆,江小侯爷跌了马,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刚好也送些给他,以表同窗之情。”
林若雪感激地点点头,面怀欣喜地谢过。
二人一同前往医馆的时侯,江小侯正在床榻上半倚着翻看兵书。
他从小便不爱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也是堪堪,偏生对各类军器兵法是一点就通,爱不释手。
安平侯就这一个独子,从小便十分宠爱,原本有意将他培养成一个饮茶做诗之闲散文人,却不想这个粉雕玉琢的儿子抓周礼时想都不想就将四书五经胭脂水粉扔到一边,直取远处的桃木剑。
儿子越长越高,武艺越来越强,脾气又不好,平日里没少打架斗殴捉弄同窗。
但他已然纠正不过来了。
因为他自己是一个饮茶做诗之文人……
许是天气燥热,江小侯翻动兵书的动作越发烦躁。往日全神贯注的耐性竟然离奇地消失不见。
索性将书卷往桌案上狠狠一置,下人听见动作匆忙赶过来。
江淮皱眉,不悦道:“林若雪那个臭丫头到哪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她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吗!”
两个下人愣了一下,一个老实张口答:“还没见…..”
另一个匆忙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打断,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悦的江小侯,恭敬道:“林姑娘许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小的这就下去看看。”
江小侯面色不耐地閤眼,算是默许。
两个小厮匆忙退下。
林若雪和慕容止正揣着伤药,并行向医馆走着。
还没到院内,就迎面撞上两个慌慌忙忙的小厮。
她一眼认出,这就是医馆下人的服饰。正欲要打招呼,两个小厮抬眼一看,相顾露出十分错愕的神色。
林若雪奇怪,刚张口“喂!” 就又见两人火急火燎地跑回去。
难道是赶着通风报信的?
她没作多想,和慕容止对视一眼,均是疑惑地相继摇摇头,继续向院内而去。
可屋里的江小侯在听见通传的下人说来的是两个人的时候,就深深拧紧了眉头。
他尽力平静,问道:“另一个人是谁?”
察觉到这个小侯爷话里的阴冷,两小厮顿生惧色,有些结巴着答道:“是…..是个高挑的白衣公子…..”
江淮心中蓦得一紧,冷厉的目光飘过来:“是哪家的公子?”
两人几乎怕得快哭了,,哆哆嗦嗦张口道:“是….是户部侍郎的嫡子,慕容止..”
下一瞬便听见杯器碎裂的声音,骨瓷做的茶盏在江淮手里被生生捏碎。
两人何曾见过金尊玉贵的江小侯爷在面前生这么大的气,虽不明就里,却还是哆嗦着跪下:“小侯爷您息怒啊……要是您不愿意见到慕容公子,小得这就帮您挡了去。”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动怒。
先前知道她是林若风的妹妹,只想欺负她,想看她出洋相到无可奈何,想捉弄得她向自己求饶。
可近些天,接触多了些,脑子里总是不时出现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
慕容止这样的文人,原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但近来想起那日茶楼里二人将他晾在堂外的情景,他便觉得愤恨难忍,想到那个丫头又带着别的人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便烦躁异常…..
江淮沉着脸目视前方,默然了好一会儿,忽又似想起什么来,收起阴沉的神色,唇角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喜欢玩是吧。”
“本侯陪着你们。”
两个下人愣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侯爷这个阴测测的笑容是什么意思,正要试探着寻问,却听江小侯语气干脆地命令道:“拿笔墨来!”
林若雪和慕容止一路攀谈着,便到了医馆门口。
看她脚步踌躇,慕容止很是贴心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
她点点头,抬了步子向屋子里走。
石板路蜿蜒,二人还没到屋内,就远远地瞧见医馆原本光秃秃的门框上被贴了一副什么字。
走进几步,林若雪登时怒火中烧。
门楹上,狂草一般的墨迹明晃晃挂着几个字:
“慕容与狗不得入内。”
林若雪:……….
慕容止:……….
林若雪没敢细看慕容止的神色,撩下了句“师兄你在外面等候,我先进去看看”就慌慌忙忙跑进屋里。
屋内的江小侯正坐在桌前闲闲地翻看兵书。
察觉到怒气冲冲跑进来的林若雪,掀起眼皮懒懒地瞟了一眼,没说话。
林若雪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江淮,你什么意思!”
江小侯头都没抬一下:“如你所见。”
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林若雪怒意更甚。
“慕容师兄听说你受伤,好心给你送药来,你缘何骂人!”
修长的指节顿住翻书的动作,挑眉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