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其他事?”
林若雪被这眼神盯得一阵发毛,本能地就点点头,“当真的。”
想了想又礼貌地加个称呼,“当真的上官姐姐。”
上官月半信半疑地将脑袋缩回去,却还是不甘心地使劲对着她上下打量。
“你若是被强迫了就眨眨眼!”
林若雪:………
她一时懵住,有些不敢眨眼了。
好在这时司礼监的掌印陈公公带着身后的一袭大小太监和宫女,穿过宴场两旁的回廊,朝着寿宴举行的场席这边浩浩荡荡地走来了。
方才还在四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众人霎然间四散开来,向各自的席位归坐。
林若雪正要和上官月道别分开之时,上官月却忽得拉住了她,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应该算作是提醒,她沉声道。
“你们要当心万氏。”
万氏。
这两字在林若雪心头猛得跳了一下。
她心中思忖着,走到为自己和江小侯所设的席位时,江淮早已经在她身旁坐定。
“怎么这样慢。”
江淮蹙眉瞥她一眼,却将面前的茶水向她这边推了推。
“今年新采撷头一批的龙尖。”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盏上敲了敲,“尝尝,回去可没有这样的口福。”
林若雪倒是一副刮目相看的神色瞟向他。
这小霸王平日里天天舞刀弄枪的,没看出来对品茶一事却有些讲究。
转念一想,他的亲爹是京都著名风雅人士安平侯,这小子自小耳濡目染饮茶作诗,倒也是寻常。
清澈沁人的茶香霎然间在她唇间漾开,只一口就让她睁圆了双眼,林若雪将茶盏请放下,不觉深吸一口气,赞叹道,“果然是好茶。”
“那是自然。”
江小侯向后整了下衣摆,淡然道。
“听闻是万侍郎向圣上新贡,又遇我皇姑母诞辰,才赏了用作宴席,不然想再尝到只怕是难。”
只怕是难。
回音尚在她耳边盘旋,她却猛然又想起方才上官提醒她的话。
京城谁都知晓,赫赫功劳的万侍郎有一嫡妹,送入后宫为妃。
这些年随着万侍郎功劳渐高,万氏也愈蒙圣宠擢封贵妃,万氏一门圣眷直逼当今皇后出身的江氏。
也就是江淮这一门,安平江氏。
“臭丫头,你又发什么呆?”
久久不闻回响,江淮蹙眉侧身,望着似乎是僵在那里的林若雪不悦开口。
林若雪被唤得回过神,摇摇头,只对着江淮淡淡笑了一下,“寿宴该要开始了吧,小侯爷。”
事实证明,寿礼也的确是要于此时开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直身子,掌印的陈公公手执卷轴铺展开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在一片肃静的场地中显得更加锋锐。掌印公公亲自念得那必然是御旨天听,故而所有人都屏息而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接下来的话便是皇帝亲自说的话,听御旨如同闻圣谕,原本就跪坐在席间的一众人又将身子向前倾了数分。
“皇后江氏,淑慎性成,勤敏多仪,雍和纯粹,性行温婉,克贤内则,淑德含章……”
“今得芳寿,朕邀以群臣宴贺,量政务之兹日,特赐丝绸八万匹,明珠一百槲……”
“钦此!”
陈公公将圣旨卷起,拂尘一甩,身后的两行太监立即躬身退向两边,让出了一条宽广的道来。
尖锐的嗓音又响起,陈公公转身向身后躬身高声叫道:
“恭迎皇后!”
所有人又俯身而拜,而林若雪从方才宣读的圣旨中大致听出了意思,大致是皇帝政务繁忙,皇后芳辰,赏却丝绸明珠等百千套,却不能亲至的意思。
她跟着人潮整齐的动作平直起身,皇后江氏就在此刻从红毯铺就的道路上款款而来。
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明黄的裙裾,林若雪如今才知,皇后的年纪并不大,似乎比她娘亲薛氏还要年轻七八岁,是一面容端丽的女子。
江皇后的面容果然同安平侯有几分相似,并非是那种艳丽无匹的美人,秀白莹泽的鹅蛋脸面上是清丽端方的五官,一支凤钗正直别在乌黑云鬓上。
清丽不失端庄,柔和不失威仪,身俱安平侯那般的典雅气质又载国母的宁和庄重。
林若雪不得不心中噤叹,江氏一族果然多出妙人——
世间居然有这样难得的女子。
江皇后在正中的凤座上款款落下身,紧接着陈公公尖锐的嗓音又再度响起——
“万贵妃到——”
听到这三个字,林若雪的身上立即一紧,余光中,一衣着极尽华丽的女子扶着宫女的手款款而来。
万氏生得和江皇后极为不同。
身为位低于皇后的贵妃,衣着用度向来极尽奢靡华美,一双凤目斜飞入鬓,朱红衣袍,剪水秋瞳——
整个人似一朵开得极其肆意的胭红芍药,凌厉肆意,美艳无双。
这样的场合,身居下位却身着这样艳丽明晃的颜色,林若雪一略眼便能会意——
皇后与贵妃不和,万氏一族与江氏一门不睦,才以至于她要在江皇后数百之众的寿辰上,还想着要逾矩。
她低下头去,避开台上那过于艳丽的锋芒,上官月提醒她的四个字还余音绕耳,她此番才真正明白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