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乔道过谢,没等电梯,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她没吃午饭,早饭只喝了一杯豆浆,这会儿像是犯了低血糖,走起路来头重脚轻的,踩完最后一节楼梯险些摔倒,忙扶住墙,哆嗦着拆开一块糖塞进嘴里。
她太不舒服了,头晕、颈酸、拆糖纸时手抖得像筛子,从不相信的第六感在此刻疯狂叫嚣,江语乔几乎站不稳,她跌跌撞撞地拿完报告,又跌跌撞撞爬上楼,赵医生正在看诊,要她在门口等,她约莫站了多久?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她不知道,只觉得诊室门口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轮到她,医生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问她有没有不舒服,江语乔摇头,只让他看报告,赵医生看完血检,又去看ct,江语乔问情况,他不答,喊来一位护士,耳语着,让护士去胸外科找王主任。
江语乔抽空给蒋琬打了个电话,没说别的,只让她快点来医院,回到诊室时,王主任已经赶来了,赵医生看见她,问:“你家大人不在吗?”
又是这句话,江语乔稳住心神,告诉他大人马上就到,赵医生没有打算和她多说的意思,江语乔主动问:“是癌症吗?小细胞肺癌吗?”
两个大夫齐齐转头看她,神色中透着些许疑惑,王主任问赵医生江语乔是什么人,赵医生答,说是患者家属,说完,他看向江语乔,问了句:“你家里有人学医吗?”
至此,江语乔便明白了,许是经历过一次,此刻得到结论,她反倒镇定下来,一项一项询问:“现在到哪一步了,不做穿刺,先做pet,费用不是问题,如果是局限期,医院有手术条件吗,还是建议转院做方案?”
赵医生没说话,王主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等你家长来吧。”
江语乔电话里只说奶奶出事了,具体是什么事儿也没说明白,蒋琬被她吓得心惊胆战,挂断电话就往外跑,好在路上不堵车,她赶到医院时,江语乔正靠在医院外墙上看手机,神色凝重。
江语乔领她到诊室,王主任还没走,看见她来,导出周文红的片子给她看。
江语乔站在一旁,听蒋琬语无伦次地问着,啊?那是不是得切除?不一定?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看肿物具体是什么情况是吧,好的好的,那要是不能手术,其他的治疗方案呢,也得进一步检查,那......
她唠唠叨叨问了一堆,医生反复解释,总结下来就是让患者进一步检查。
江语乔还是那句话:“如果患者确定是小细胞肺癌,在局限期,并且能够做手术,虽然这个概率很低,但是如果能做,医院有手术条件吗?”
蒋琬迷茫地看着江语乔,像是不认识她,王主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还要看进一步检查结果。
江语乔就不问了,继续看手机,十分钟后,蒋琬拿着片子从诊室出来,像是吓傻了,翻来覆去地嘀咕着:“你奶奶,你奶奶身体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江语乔没时间安慰她,张口就是:“不在这里查,我们转院。”
蒋琬神色迷茫:“转院?转去哪儿?”
“去新平市肿瘤三院,肿瘤三院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我查过了,明天下午还有一个国际号,我已经挂完了,也提前给医院打过电话确认了,明天下午加强ct、pet、病理都能做,有些医院不认外院的检查结果,可能还得再做一遍血检。”
蒋琬跟不上她的思路:“明天下午?去新平?”
“嗯。”肩膀实在太酸,江语乔又伸手捏了捏,快速说着,“坐高铁过去也就四十分钟,从咱们家到高铁站大概半小时,从新平高铁站到医院,坐地铁直达,只有十五站,算下来我们坐明天早上九点的车出发就可以,时间刚好,还能在新平吃个午饭。”
“那......那......”蒋琬拿不定主意,只说,“那让你爸开车,开车去。”
“不用,明天周日,返城高峰,高速肯定都堵死了,来回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完了,你的,我和奶奶的,还有我爸的,我爸要是不去我再把他的退掉,pet最快二十四小时就能出结果,必须做病理的话,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结果不能邮寄,到时候还要再去一次。”
屋里两个大夫的话,蒋琬听得云里雾里,江语乔一开口也像是说天书,蒋琬听得头疼,只会点头,末了总结:“那你爸得去,你爸可不能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江语乔几乎没合过眼,她心里不安,一方面是奶奶的病,另一方面是她总疑心,闭上眼时光机就会把她送回2018年,那颗水晶球被她装在包里,陪着她从原礼去新平,从新平回原礼,不过几日,又来到新平。
肿瘤三院的医生说,患者是小细胞肺癌,万幸发现得非常早,根据患者身体情况评估,现在还能做手术,但是也要提前说明,小细胞癌症不同于一般癌症,即便是做了手术,术后也有复发风险......
医生还在说着注意事项、手术安排、住院流程,蒋琬和江正延拿着小本子一项项记下来,江语乔的心已经飞了出去。
奶奶可以做手术了,她终于抢先一步,赶在命运之前救下了奶奶。
她心里泛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落日余晖在她的注视下爬上窗台。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很好很好。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