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应该清楚，烛龙是这片大陆的守护者，段天则是冥府的实际掌控人，所以你绝不能用普通人的立场去揣测他们。
    是，他们心中有仁爱，可那是对众生的大爱，对他们而言，为了万物生灵能够生存、天道能够继续运转，你，我，包括冥府都是可以放弃的。”
    我把话接过来：“所以你觉得，六百年前其实是段天算计了咱们？先是让咱们跟昆仑拼红眼，然后利用青鸾重感情的弱点，逼着咱们杀进冥府，他好借着重伤的由头故意让心魔出现，将冥府彻底搞乱？”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也清楚烛龙的实力，对它而言，帮段天清除心魔这件事可谓轻而易举，可它为什么迟迟没有去做？”
    尹无心的表情看起来很淡然：“在我看来，是因为天心岛很清楚冥府的实力，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魔的出现则可以将冥府搅乱，让天心岛认为自已有了可趁之机，可以着手谋划入主中原了。
    所以你会看到，这六百年来鬼族越发不安分，天心岛也蠢蠢欲动，先是向几个大陆派出卓逸这样的执事，又派幻姬出面，撮合跟冥府第七殿之间的合作，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是意外，实际早就在段天和烛龙的计划之中。
    就像今天，他们彻底铲除了鬼族，顺便挑起了冥府和天心岛之间的矛盾，等到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到时段天再现身，既能完成清理冥府的目的，又能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心魔身上，两全其美。”
    被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阴谋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还没等我吭声，心魔又开始叭叭上了：“看见没有？我就说这帮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尹无心，你手底下现在有多少人？这样，你现在就回去组织人手，咱们直接去毛子的地盘上混，不比留在这儿受窝囊气强多了？”
    没人搭理它。
    仔细品了品尹无心的话，接着我说出了心里的疑问：“那你觉得，他们对我的态度是什么？是把我当工具，用完之后除掉，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尹无心打断了：“不会，哪怕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烛龙也不可能动你，否则它就不会把鬼族那只大军的掌控权交给你了。
    据我猜测，等一切都结束后，他很可能会让你成为自已的打手，毕竟西边有个死神，欧洲还有个撒旦，当冥府实力被削弱后，你手里那只大军就成为震慑他们的筹码了。”
    “要真这样，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我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所以你来鬼门关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可能吧，其实我现在也很迷茫，而且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找个人说说心里多少能痛快点。”
    话说完，尹无心回身朝山阴城那边望去。
    俩人谁都没吭声，我一直在回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至于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就这样站了十几分钟，直到一阵淡淡的鬼气飘来。
    一个阴魂出现在我俩面前，它扫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尹无心身上，小心翼翼的问：“您……您是尹先生？”
    尹无心微微点头。
    “老天爷啊，我们天天盼、夜夜盼，终于把您老人家给盼回来了！”
    那阴魂就跟见到自已亲爹似的，跪在尹无心面前捂着脸哇哇哭：“您等着，我这就回城里喊他们过来迎接您，您一定要等着我！”
    它嚎完这嗓子，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溜烟儿朝山阴城方向跑去。
    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结果它这一通操作都给我整乐了：“行啊尹无心，你在山阴城里的威望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第1490章 齐聚翠云楼
    “不重要了，等事情结束后，它们能活下来几个都是未知数。”
    尹无心抬头朝山阴城方向示意：“不等它了，我们走吧。”
    “嗯，翠云楼见。”
    这回俩人谁也没再墨迹，直接用法术往山阴城那边赶。
    这一路上，我感觉山阴城似乎已经恢复从前的气象了，城里的鬼魂渐渐多了起来，街边鬼市虽说没那么密集，但也好歹恢复了从前一半的规模。
    甚至走到翠云楼，我发现这座城里最大的青楼竟然重新开业了。
    虽说大门口迎客的不是刘翠云，但显然这位少妇年纪的老鸨子也是个修炼过的鬼魂，整不好依然是尹无心手底下密探之类的。
    跟刘翠云一样，这老鸨子也挺有眼力见，我刚出现在翠云楼门口她就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客官，我怎么看您有点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山阴城吧？”
    看我没接话，老鸨子整个人凑上来：“我这翠云楼是城内最大的客栈，您进来歇歇脚、喝杯茶，再去办事儿如何啊？”
    这时候尹无心出现了。
    他在老鸨子面前现出身形：“退下，这是我的客人。”
    “尹先生。”
    老鸨子立刻收起那副谄媚的表情，恭恭敬敬的低头向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仨字儿似乎被身边人听见了。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阵惊呼：“尹先生？”
    “是尹先生，快过来，尹先生回山阴城了！”
    几声惊呼把整条街的鬼魂都给惊动了，很快它们就在我俩脚边跪倒一片，嘴里喊着尹无心的名号，鼻涕一把泪一把，场面那叫一个感人啊。
    尹无心倒是表现的很平淡，他抬了下手：“都起来吧，我已经不是山阴城的主人了，你们也不必叫我尹先生，我这次只是到翠云楼看看，见几个朋友，之后就要回阳间，你们各忙各的就好，不必理会我。”
    尹无心说完直接扭头钻进翠云楼，这时候周围鬼魂又开始嚎上了，一个个都在求尹无心别走，但尹无心理都不理，直接上楼去了。
    反正这事儿跟我没啥关系，我就跟在尹无心身后走了上去。
    俩人走到楼上最大的雅间，当时烛龙它们都还没到，几个模样还算漂亮的女鬼跑出来，轻手轻脚的倒上茶，然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全程没说一句话。
    等它们走后我问尹无心：“这些都是你的人？”
    “嗯，我人不在山阴城，但总要知道山阴城的情况。”
    他举起茶杯放到嘴边：“尝尝，和你第一次来时的茶一模一样。”
    “还是别了，我怕你再整个小嫣出来坑我。”
    我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望。
    当时那些鬼魂还在翠云楼门口跪着，无论老鸨子怎么劝都不走。
    我就问尹无心：“那两位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等结束后，能活下来的挑出一部分精锐编入冥府，其余轮回。”
    “也行，好赖没准备把他们全给弄死。”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你觉得一会儿黑狸会跟我说什么？”
    尹无心迟疑片刻：“这边已经不需要你了，我猜它会安排你去欧洲，铲除东西欧教廷的同时，还能做诱饵引天心岛的人出来。”
    我点头：“有道理，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尹无心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我：“你认为自已还有其他选择吗？祝融驳，你是不想做天道的棋子，但整个三界都在天道的约束下，哪怕你以真灵合道也一样无法超脱。
    昆仑必然覆灭，萨满必定消亡，东西教廷必须灰飞烟灭，天心岛也绝对要被抹杀，如果这几件事在端午之前没能完成，天道就会放域外天魔来到这一界将世间生灵全部诛灭，这就是咱们的结局，谁都没能力逆天改命。”
    “我没想着逆天改命。”
    我回身看着尹无心：“我就想让身边的人好好活着。”
    尹无心看着我说：“这不难，等一切都结束后，冥府会空缺出很多很多位置，这里就是咱们烛龙为咱们安排的最终归宿。”
    我又问尹无心：“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甘心一辈子这样过。”
    尹无心微微摇头：“至少他们能活着。”
    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了。
    它小口小口品着茶，我望向窗外，用指关节一下下敲击面前这张实木桌子。
    终于，在我敲到第七百多下的时候，黑狸的身影出现在雅间门口：“两位久等，阎君们在怎样处理心魔的问题上发生了一些争执，我好容易才脱身，之后就立刻赶来了。”
    “理解，烛龙使请坐。”
    尹无心拉开自已身侧那张椅子：“烛龙前辈有什么要交代的？”
    黑狸冲尹无心微笑：“人还没到齐，二位稍等。”
    “嗯，不急。”
    尹无心应了一声，又从外面招呼进来两个女鬼给黑狸倒上茶。
    之后黑狸就开始跟我唠上了，话题都不太重要，也就是嘘寒问暖了几句，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在昆仑顺不顺利之类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仨人尬聊了快十分钟，接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段天在一个女鬼的指引下推开房门走进来，他出现的同时黑狸起身，一边行礼一边问候：“段阎君。”
    它都站起来了，那我跟尹无心肯定也得跟着站起来啊。
    就看见段天脸上挂着很和蔼的笑容：“烛龙使无需多礼，顾言，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见，你们怎么也跟我客套上了？快坐下。”
    还没等我俩说话呢，紧接着楼下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
    申公那极具辨识力的骂声传进我耳朵：“他吗的，你们这帮新来的是真没眼力见儿，老子可是你们翠云楼的常客，因为摸下扎你就跟我撂脸子？”
    紧接着又是几个男性鬼魂的惨叫声，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申公一脚踹开雅间大门：“尹无心，你开的什么狗屁楼子？瞅瞅这帮娘们那死出，一个个哭丧个脸跟死了妈似的，不行赶紧倒闭得了！”
    第1491章 九幽之下
    本来挺正经、挺严肃个气氛，被申公这么一闹全给打破了。
    尹无心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啥，段天也低头盯着茶杯，假装没听见。
    黑狸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申公，但也没有吭声的意思。
    他们没反应，我得吱声啊：“咋地申公序，你最近让人给电信诈骗了？阳间会所、洗浴那么多小姐，你是没钱嫖咋地，非得惦记这帮女鬼干啥？”
    “你哪来这么多逼事儿，老子嫖女人嫖够了，想换换口味不行么？”
    他‘啪’的往地上吐了口大黏痰，然后走过来拽出来张椅子坐下：“有话说有屁放，最近业务忙，赶紧完事儿，老子还得回去谈生意。”
    都给整乐了：“看你这意思好像真把自已当厂长了。”
    “少废话，赶紧唠正事儿。”
    他是真不客气，抄起我面前那杯茶就喝，还顺手把烟从我兜里掏了出来。
    黑狸脸上一直挂着笑，它轻轻敲了敲桌子：“再给申公先生上壶茶……唔，我这次是奉了主人的命令，来和诸位商议下一阶段该如何行动。”
    没人说话，都在等黑狸继续往下说。
    只有我插了句：“烛龙前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没必要商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