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也不知道啥时候又会下雨，叶耀东抄小路，打算早点回去。
    路不好也无所谓，反正他穿着雨鞋，后脚跟的土也都快甩到屁股上了，回去总是要换裤子的。
    不过，半路上突然想起叶小溪嚷嚷让他买白，他又拐到了大路上。
    中午她吃完饭坐在小板凳上，屁股一扭一扭调皮的摇着凳子玩，结果一个不小心把凳子给摇翻了，扑到了地上，嘴唇直接被自己咬破皮了。
    那哇哇大哭声，差点就要把屋顶给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赶紧拿了白涂在她嘴唇的伤口上，止止血。
    没想到，血没有止到，哭声到是止了。
    她小舌头一舔，直接把白卷进嘴里吃，眼泪还挂在眼角，嘴巴就吧唧吧唧的吃得津津有味，吃完还张着嘴，“啊”了一下。
    甜甜的，没有孩子不爱吃。
    他哭笑不得，只得又捏一小撮放在她嘴唇上，并且交代她不能舔。
    偶尔隔壁大嫂二嫂要过来摘两个辣椒或者是摘几个西红柿，老太太都如临大敌的盯着。
    只是刚走到店铺，就听到大家从刚刚讨论到底是他家有钱，还是阿光家更有钱，直接变成了耗子丈母娘跟耗子老娘打架的新闻。
    “那把这剩下的一起剥了，然后拿尼龙袋装了绑起来，省得就这么放着潮掉。”
    “可不是从早洗到晚吗？里里外外都得洗洗刷刷了，不然还怎么住人？”
    他摇摇头，无奈了。
    “晚了。”
    “别管人家了，随他们闹腾吧，反正别找上我们就好了。你前面去阿光家说大船的事，说好了吗？”
    “你手嫩，这个虾壳晒干了扎的很，我来挑就好了。”
    一旁的汤盆里已经装了不少了。
    “这是想着不能白挨打，从我们这里讹诈不出啥来，那就从女婿家要一点补偿了，本来也是因为给他们出头才遭罪的。”
    “那现在打完分开了？”
    “好好好，那就都给我剥壳，不然我整天在门口也没事干。”
    正好提前熟悉了解一番，等年底要是交付了，到时候更好上手。
    “想啥呢娘？这是我自己老早定下的，风险都我承担了，我干嘛还要分出去？这摆明了白送，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娘刚刚去拉架了？”
    正当他们各司其职，忙活的时候，叶母才过来。
    老太太笑着道：“下次吃不完的虾姑也不要倒掉了，天天都一大盆一大盆的拿去倒，也怪可惜的。”
    “后面连两家的妇女都赶过来，变成打群架了……”
    “吃不完拿出来晒个两天，也拿棒槌敲一下，把壳去掉，干的虾姑肉还能拿来炒一炒或者煮面，也省得孩子要吃，还要剥半天。”
    “怎么不拿屋里去干，顺便还能看看电视。”
    一想起刚刚他出来时，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还坐在门槛上等他，他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脚步轻快的往店铺走去。
    竹扁里头的虾干也被拿擀面杖碾过，到处都是碎壳，但是还是要挑一下，把没去干净的壳掰掉，才能把肉挑出来。
    林秀清附和，“那下次小只没人要的，也拿来晒一点，不要喂狗了，反正你一天到晚坐门口闲着也是闲着。”
    等会儿还可以冰买一点，给她含着可以吃很久。
    还真有点惭愧。
    “听说昨天从早洗到晚……”
    “对对对，就是这样，打起来的时候，我那会刚好路过他们家门口，从头听到尾，两人打的可惨了，拖都拖不开，帮忙拉架的人也被搞得一身的泥巴。”
    叶耀东趁着买白的空档，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大家说的格外的津津有味。
    “这是好事啊，老死不相往来，那就不用贴补娘家了，耗子因祸得福啊。”
    “说都是因为给耗子撑腰，上你们家闹，所以才被你报复，找人打了。现在你们家不承认，他们也没证据，只能找耗子家要医药费了。”
    “我就假模假样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掉沟里去了，不过还好，她也不知道谁干的，爬起来后又狂骂。我们这会儿从老王家离开，都还听到身后的骂声。”
    叶耀东又进屋去问了一阿清，阿清把墙壁上挂着的篮筐拿下来给他，“两大桶晒干了也就两个篮筐，早上碾了一篮筐了。”
    叶母也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了，不应该问这话。
    “别管他们，看热闹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那根细细的擀面杖，这个拿来擀面皮包饺子的，哪里好使？
    在屋里扫视了一下，他才在脸盆架上，最底下的一个脸盆里看到棒槌。
    “嗯，我女儿呢？”
    并且一进院门就道：“这下子两家打起来了，有好戏看了，给他们狗咬狗。”
    叶耀东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干嘛打起来啊？在谁家打的啊？后来呢？”
    “说好了，等21号夏至凌晨船一开回来，我们就跟出去，去个几天试一试。”
    他只得哄着说，等雨停了就出来给她买。
    “昨天那些脏水都流到臭水沟，村子里到处也都臭气熏天，他家婆娘今天还掉进去，还真的是因果报应。”
    “这会儿刚把人送回去，估计你现在去他们家门口还能听到骂声。”
    “听说是王老汉家的婆娘去耗子家里要医药费，说是自己家八九个男人都被打的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下不来，都是因为他们……”
    前两天大船试水，他爹带了两桶不值钱的小虾回来，他煮了放在外面曝晒了两天，也晒得干透透的，正好昨天傍晚收进来，今天下雨也一点都不影响。
    他要顺便把她们打架的缘由说了一下，惹的阿清唏嘘不已。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他欠她的？
    他娘有点搞笑了。
    “那可难说，我现在是看谁都像贼，反正我平常也坐门口，给你多看着点。”
    确实有的闹腾，有的掰扯了，村里人这下子茶余饭后又有了新谈资了。
    “这下子两家有的闹腾了，没想到只是砸伤了脚，还能发展成这样，再闹下去，两家估计该老死不相往来了。”
    叶耀东知道老太太的小心思，忍不住小声的说：“你也不用一直坐门口盯着，也没有外人过来，该干嘛干嘛……”
    用棒槌拿来敲打脱壳更快。
    叶耀东说完，看着没啥事，就又走到门口去。
    “那就算了，不管他们了，让自己折腾。一个老鼠会，什么都没看到，倒是很舍得，说掏钱就掏钱，正经买船参股倒是不舍得了。”
    “留着自己吃吧，个头有点小，拿来炒鸡蛋正好给几个小的一口一个。”
    “大哥要是有想法，也可以去订一条船，反正前期也只要出个定金，多找几个人合伙呗。这样算起来一人也出的不多，而且还能有时间缓冲。”
    “打完了，村委会跟妇联的过来拉架，老半天才把人拉开，哦，对你娘也在，我也还看到你娘不小心把人拉到沟里去了……”
    叶母也搬了张凳子出来一块挑拣虾仁。
    刚刚出来时，还什么都没发生，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都打起来了。
    总共也没多少白，给她来回来回的舔，两下半就没了，还不够吃，还一直挂着眼泪叫着要。
    “然后，耗子家哪里能掏得出钱，哪里会认下，他老娘还气势汹汹的说他平常挣的都被他老婆贴补娘家去了，结果她娘家自己得罪的人，反而赖他们身上，要他们补偿，骂他们不要脸。”
    “哎哎，婶子，怎么打起来的，什么时候打起来的？”
    他走到门口，拿了张渔网，将干虾倒了一半进去，用渔网包裹起来，然后就放在凳子上捶打。
    “那你到时候跟爹交代好。”
    “就刚刚，雨停的那一会儿打起来的，哎哟，可吓人了，两个老娘们打架揪头发，揪衣服，还在地上滚来滚去变成两个泥人。”
    “看你大嫂这几天都臭着一张脸，你二嫂都说活像谁欠了她一样，你要不要把你的新船分他们一股……”
    但是吧，话还没落下来，又被她舔没了。
    “哎，用棒槌看着确实比擀面杖碾的快。”
    “还骂他老婆是败家娘们，搅家精，两家的婆娘就开始指着鼻子对骂起来了……”
    叶耀东瘪瘪嘴，“那就继续闹腾吧，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儿。”
    叶耀东一口回绝。
    “晒干的虾都在这里了吗？”
    对比阿清的手，可能还要更嫩一些，毕竟算起来，他真正也就只干了两年活，比不得她们长期劳作。
    “没有，屋里头还有一篮子还没碾，碾过后再拿来剥。你忙你的去，要么去睡觉，我闲着没事，给我剥就好。”
    这可惊呆他了！
    “这雨下一下也好，不然昨天老王家周围一片都臭气熏天，还有那一条臭水沟，被一堆人骂缺德，大家都不敢从他门口走过，宁愿绕路。”
    “别提了，够恶心的，希望这雨多下两天冲洗一下，不然走哪里都有味。”
    林秀清却好奇的问：“阿东，听说耗子老娘跟丈母娘打起来了，真的假的啊？你刚出去有看到吗？”
    “那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嗯，狗咬狗一嘴毛。”
    “那你剥吧，我把渔网补一下，擀面杖在灶台上。”
    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问这话的是叶耀东，然后犹豫了一下才道。
    叶耀东：“……”
    “没看到，我前面去阿光家坐了好久，刚去店铺买白才听说了，也已经打完了，都送回家了。”
    “等你白等睡着了。”
    “哦，那等她醒来估计也忘记了。”
    他只好继续把剩下的一半虾干先碾了先，等会再一块挑吧。
    “大哥有店铺，也有爹的船，还有我这边分过去合伙的一条船，虽然是三人分，但是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啊，你当自己劫富济贫啊？”
    等他拿着装满白的玻璃罐到家后，也没看到他娘，估计还没回来。
    “这不是想着你们两兄弟占多占少，阿光那条船都有份，而你大哥什么也没有……”
    “那哪里会合适，哪里是说干就能干的，他们哪里舍得啊？那么贵，家底掏空填进去都还不够，要是能参一股倒是还好。”
    叶耀东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这两年才刚长出来的薄茧，再看看老太太树皮般粗糙的手，对比起来还真的手嫩，只是晒黑了一点而已。
    叶耀东也不接话，他娘也是惯会马后炮的。
    “不要。”
    他那条船跟阿光这条船差不了多少，只是长度差了两米，重要的配置都是一个档次，不重要的删减了缩小一点点，耗油应该会小一点。
    还叫她们没事，空闲的时候自己也多种一点。
    “啧啧啧……爷们打完，女人打，估计接下去还有的闹腾。”
    林秀清嗔怪的瞥了他一眼，“亲生的女儿哪里能说不往来就不往来的，其他人可以不往来，他老婆可不能。”
    这么一想，他倒是做了个善事。
    “本来咱村子应该是鱼腥味海味的，结果昨天都变成屎臭味，旁边村子的人听说了，都还跑过来瞧……”
    “好歹王家一群男人都只能躺床上了，不然打上门去，也够耗子喝一壶了，现在只是女人打打闹闹骂一骂，倒是还好。”
    老太太拿过他手里的渔网，将里头的虾都倒在膝盖上的竹扁里，并且还阻止他挑拣。
    “这些要不要拿去卖啊？”
    倒是惹的两个嫂子腹诽，说老太太更偏心，更小气了，摘几个菜也心疼被她们占了便宜。
    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旁边放着收音机在听戏，膝盖上面放了一个圆形的竹扁，里头是已经晒干被碾过的虾。
    “都是不省心的。”
    自从老太太亲眼看着菜地里埋了黄金后，她从早到晚坐在门口的时间更长了，连电视机都吸引不了她了……
    “这两天白天不开电视，几个孩子礼拜一就要期末考了，不给他们看了。”
    “不给他们看电视，也没见他们在家里看书啊，雨一停就跑没影了。”
    “也没信号，下雨了信号不好，接收不到。”
    叶母这下也没话说了，没信号那没办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