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电话?”
“哦,我们处长回来了,您稍等”
沙器之见李学武进屋,对着电话里讲了一句,随后看向李学武汇报道:“是交道口派处所,找您的”。
“嗯”
李学武微微皱眉,从沙器之手里接过话筒接听道:“我是李学武”。
“二哥!”
电话里传来了姬毓秀有些慌张的声音,在确定电话是李学武在接听后,便说道:“刚才治安处赖处带队检查工作,说我们这证据管理混乱、审讯报告登记不完整、侦破力度不彻底、治安管理有漏洞……”
姬毓秀在电话里照着她自己记录的检查问题给李学武做了个汇报,好长一大串问题清单。
“最后赖处做的总结,说我的管理能力缺失,岗位实践不足,对所里的工作起不到积极的管理作用,要给我下处分……”
“嗯,我知道了”
李学武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好好工作,问题我来解决”。
“二哥,我给沈队打了电话,他说他那边去了解一下,让我跟您汇报这个问题”
姬毓秀听见了李学武的安慰,可还是有些忐忑,把自己能做的都跟李学武汇报了一下。
李学武理解姬毓秀的意思,也明白沈放这么安排的含义,这件事是自己正在办着的,自然是要给自己说的。
姬毓秀没跟她哥说,而是选择给自己打电话,这也正是说明了姬毓秀的成长和成熟。
遇到事可以不自主的慌张,但不要做错事,更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给姬卫东打电话也能解决这个问题,咋解决?
依照姬卫东的脾气物理解决呗,一定能办了赖山川。
可这么做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姬卫东也不能干掉赖山川,只能是将矛盾激化,引起这个系统的反击。
本来是内部问题,直接变成外部问题,问题会变的更加复杂。
李学武安慰了姬毓秀几句,让她该干嘛干嘛,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工作上有问题,把问题处理掉,把工作做好。
放下电话后,李学武没跟任何人联系这件事,郑富华那边不用打电话他也能知道,沈放那边不用打电话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至于解决问题的思路,李学武也不想催促老彪子,慢慢来,动作快了反而要出问题。
派处所姬毓秀那边还有时间,一个所长不是他说想免就能免的,等着上会吧。
郑富华作为主管领导如果不同意,他的话也是没力度,除非他手里真有东西。
不过交道口所就在治安大队附近,好多工作都是跟治安大队配合着做的,沈放也经常过去,有没有问题他还能不知道?
再加上邢一春等人的帮助,有问题也都早解决了。
赖山川罗列的那些问题无非就是实质性问题找不到,那就用普遍性问题凑数,依仗数量多了来形成免职理由。
其实干部的任用和免职哪有那么多说道,还不就是主管领导的意图能不能实现嘛。
这件事主要还是针对他的,当初姬毓秀上这个位置是沈放撺掇的,郑富华同意的,赖山川哪里能不知道姬毓秀是他的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只要去打听就能知道了,李学才在家的时候都要住到交道口所去了,这能瞒过谁去。
就像李学武能打听到赖山川的个人关系一样,两人都在一个系统,手里能用的资源都是差不多的。
虽然姬毓秀也是系统内的干部,可这一次赖山川奔的还是他的个人关系。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家人开玩笑,赖山川越界了。
这一次不用别人出手了,李学武怎么收拾赖山川都不会有人出面了。
正治体系内的竞争可以有多种方向和手段,但大家最忌讳的就是涉及到家人,这是底线,谁碰谁倒霉。
即便是你赢了,可你的未来也输了。
不用辩解姬毓秀到底是不是李学武的家人,也不用说姬毓秀在单位就是单位的人,没地方给他辩解去,也没人愿意当这个判断者,不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下午的轧钢厂略显安静,可这安静里又带着浮躁和紧张不安,就连平日里喧闹的那些小组织也都偃旗息鼓,好像风雨前的安静。
确实,年中会议就是一场风雨,有的花借着雨水开了,有的花却被雨水打落了。
安静是相对的,不时的有干部会被叫去人事或者谠组部那边去谈话,这也成了安静背后的喧闹。
机关里都在看着这些被叫去的人,也都在等着看这些人从谈话会议室出来后的表情。
一个个的都化作是了谠组部的处长,谈论着谁应该去哪去哪,谁又应该上该下,小圈子里热闹异常。
今天一整天都是这种谈话的节奏,也正是因为形势的变化太快,很多工作都赶在了这一天,显得有些突出。
作为主管业务单位,谠组部同厂办协调安排,请各领导负责对口的副处级以上的干部谈话,剩下副科级的才由谠组部自己来谈。
而再往下只能是由人事处来谈了,包括晋升副科的也应该是由人事处来谈的。
三个阶段分工好了,这谈话的进程也就快了,先前几次会议定下来的干部调整名单上的人基本上在这一天都会被谈完。
谁也不确定那份大名单上的人到底是升还是降,除非是有明显工作成绩的,今年初没有进行调整的,才能判断是升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平调,或者另有任用也说不定。
组织工作一直都是个谜,猜对的人多,猜错的才会成为议论的焦点。
所以到底是猜对的概率大,还是猜错的概率大,谁也说不准。
身在局中,却不是搏浪的那个人,看人家乘风破浪,点评一二,聊解人生苦闷罢了。
不然你以为旧时为什么茶馆和戏院最受欢迎啊,还不是一杯热茶就可以逞口舌之能,指点江山嘛。
后世也是一样,你就真以为你对某件时事的评论会成为热点?会被对方和各界所关注?
即便是有,也是凤毛麟角,微乎其微。
没有地位和身份,说出来的话就是废话和噪音,机关里哪个会在乎,玩笑罢了。
保卫处这边的机关里也有这种声音,不过李学武没管过,闲谈一二,无伤大雅。
下班铃声还没响呢,广播站先播放起了激情昂扬的歌曲。
跟早上那种催人奋进的歌曲风格不同,晚上这段时间的广播得播时事和思想教育。
耳边传来《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李学武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抬起头往外面望了望。
沙器之正好走了进来,见着处长正在远望,微笑着提醒道:“处长,招待所那边准备好了”。
“嗯”
李学武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是在看着远方,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歌曲进行中,厂下班铃声也响了起来,远处生产区车间瞬间响起了喧闹声。
有的车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工的,这个时候就需要进行交接班。
而有的车间则是只在白天开工,这个时候则是停车下班的时间。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时间点都是轧钢厂里最热闹的时候,跟早上开班一样。
在这热闹声中,广播站里又开始了每天都会有的思想大宣传节目。
沙器之收拾着李学武审批好的文件,一边归档一边听着广播里的声音。
不用担心距离远听不清楚,所有公共区域都有大喇叭、小喇叭,在这种宣传渠道上,轧钢厂是必须要花钱的。
“青年突击队里有没有宣传员?”
李学武突然从思考状态中转过头来,看向了沙器之问了一句。
沙器之被李学武问的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有的,就是咱们综合办的,以前管材料,现在被于主任抽调去了青年突击队负责宣传工作”。
李学武点了点头,看了沙器之一眼,随后吩咐道:“跟于主任说一下,宣传工作要抓好啊,我看突击队完全可以组建个宣传队嘛”。
还扩建?!
沙器之是有点儿懵住了,不明白现在的突击队已经有很大的活动范围了,为什么还要组建专门的宣传队。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他的疑惑表情,微微皱眉看着窗外,心里想的是,小组织过后可就是这种专业队伍的天下了。
工人宣传队,是可以向外拓展的,他让于德才一直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从一开始的文案宣传,到后来的物质支持,以及与宣传处配合的宣传行动,都是在为这个目标打基础。
而李学武琢磨了一阵,这个时候组建宣传队应该是正合适的时候。
三两个月成熟了,就又是一柄利器。
青年突击队,顾名思义,在组织建设初期还能突击搞一下基础建设,但是在未来一定会被淘汰掉的。
尤其是在工作组开展了学习保卫处的宣传活动后,这轧钢厂里各部门的突击队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纷纷成立了。
可要说这些突击队的能力,只能说是良莠不齐,高低不同。
什么玩意儿都是,多了就不新鲜了,也就不突出了,更有可能被滥竽充数的破坏了整体的形象。
保卫处青年突击队的形象一直都很好,学习思想,探讨路线,积极参与大学习、大讨论活动的组织管理和宣传工作,主动维护活动秩序和纪律。
无论是在工作组那边,还是在厂领导那里,都获得了肯定和赞誉的。
既然大家都一窝蜂的学保卫处搞突击队,那李学武就得玩点儿新鲜的,搞宣传队。
宣传队好啊,重点放在了宣传上,专业搞宣传的还能站在高处不受某些因素的影响,永远走在最前列。
这是当然的,擦屁股的永远跑不过甩粑粑的。
广播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可李学武的思绪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
沙器之将文件都收拾妥当,陪着李学武下了楼。
“你先下班吧,建昆把车留给我就好”
李学武对着两人交代了一句,随后示意韩建昆下车,自己开车。
韩建昆迟疑了一下,便下了车,同沙器之一起站了,目送着指挥车出了厂办公区,往招待所的方向去了。
李学武很少自己开这台车,更不会为难韩建昆,但一般晚上有聚餐他都会让韩建昆先回家。
他有应酬不代表秘书和司机就得跟着他一起应酬,他的时间宝贵,其他人的时间一样珍贵。
谁不想晚上早点下班,回去陪陪家人啊,现在他还是个九品小虾米,少有摆谱的时候。
恐怕也是轧钢厂里少有的不用司机或者秘书开车门子的人了。
招待所这边晚上是不安排领导们集体就餐的,有值夜班的干部一般都是自己打了饭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基本上多大的领导都是一人手里一个铝饭盒,没有什么其他区别。
不过今天晚上的这种聚餐例外,这就相当于在饭店里点餐了。
只是地点在轧钢厂里,自己的地盘,合适些,方便些。
厨子的手艺有保障,材料都是现成的,酒水也是早就备好的,显得游刃有余。
跟外面的就餐环境相比,李怀德还是更钟意轧钢厂招待所。
所以李学武将车停好,迈步进了大厅的时候,服务员小金提示道:“李副厂长他们到了,在茶厅呢”。
李学武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是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来的,算是给这些人同李怀德沟通的时间和机会了。
茶厅这边的位置大一些,有桌椅也有沙发区,人多人少都有合适的位置,方便谈事情。
茶厅的设置还是属于福利性质的了,在这边坐着并不收费,只有叫了茶饮、糕点和水果才收费。
不过来厂里出差或者学习的,都不会差这点儿钱,一般都会叫上几样适当的吃食,算是使用费用。
李怀德就不用了,他来这边算是主场作战,秦淮茹早就给准备好了茶水和果盘,账已经挂在了李学武的名下。
只要有李学武参与的,只要有李副厂长在的,秦淮茹都会默认是由李学武来结账。
在李学武特意要求过后,她和张松英都不再帮李学武平这个账了。
在蝇头小利上,李学武从来不会跟这些人吝啬什么,一点茶水钱,一点酒水钱,又能有几个钱。
只要李怀德在贸易上面不出声,一趟下来够他们在招待所消费十年的了。
之所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学武的挂账服务,李怀德心里清楚的很。
三个固定的贸易位置给了李学武两个也是基于这种认知。
他是没有这个能力去组建各地的基础销售网络了,可并不妨碍他把这个机会给他亲近的人。
李学武不算是他特别亲近的人,甚至有的时候要有一点提防。
可李学武这个人好就好在有边界感,妙就妙在做事有分寸。
让他不会讨厌李学武,更不会过分的依赖李学武,有了他会有一些压力,但没了他还不行。
所以在与李学武的相处上,李怀德是给予了一定的尊重和看重的。
很多这个圈子里的事情李学武都可以做主的,比如贸易项目的搭建和管理,即便是李学武插手了什么,他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可贵之处就在于李学武除了保卫处的项目外,对所有属于他的项目都是跟他先沟通,再当着他的面跟其他人说。
这种做法看着费事,实则让他心里很舒服,李学武年纪轻,但做事老道,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李学武在这个圈子里提了很多意见,或者代表他执行了很多命令这件事,李怀德是持支持态度的。
原因就是李学武说的对,安排的合适,做的好,这个没人比得了。
如果张国祁也有李学武的这份能力,那李怀德一定不用李学武,而是用张国祁。
可关键在于,这个圈子里不是没有比李学武更有能力的了嘛。
而且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很信服李学武,对他的办事能力和统筹能力都是十分信赖的。
调度处和销售处已经在着手内部变革了,依照李学武上次在招待所所说的意见,依托边疆贸易线,做出了一个相对于来说很庞大的行动方案。
销售处随着调度处能到达的方向开拓基本点,调度处将这些个点连成线,而销售处反过来依靠调度处的运输能力将这些线拓展成面。
李学武连续三次在这份方案上做了修改意见和批示,调度处和销售处组建的专题组更是几经重修,终于将这份影响轧钢厂未来的方案做了出来。
李怀德很是认真地看过这个方案,他认为这个方案可以作为后勤处、调度处和销售处三个部门未来二十年的发展纲要。
这三个部门的人也是对这份方案研究了又研究,学习了又学习,都从上面看到了自己部门在轧钢厂,在这份方案实施后的发展前景。
没有谁不想进步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前进的方向已经确定了,给你们指引好了,出发吧。
看到希望和前景的人,还能放过像是今天这样的圈子内聚会?
“嚯!你们来的这么早啊!”
李学武进屋的时候见着除了董文学这一些炼钢厂的人,轧钢厂这边圈子里的干部也都到了。
仔细打量着,好像就剩杨书记和徐斯年没到了。
韦再可笑着点了李学武说道:“还是你李处长谱大啊,比董书记来的晚也就算了,怎么比李厂来的还晚啊!”
众人见着韦再可对着李学武“发难”,一个个的都开始起哄,笑闹着李学武今晚得罚酒三杯。
李学武却是不在乎这酒的,他倒是很开心看到这种场景。
都跟他笑闹,就说明了这些人的眼睛里还有他呢,真等像是坐在角落里的张国祁一般的时候他才要哭呢。 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们别不知道好歹,我这是在给你们机会呢”。
说着话拎着椅子坐在了张国祁的身边,对着围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笑闹道:“平日里我跟李厂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怕你们嫉妒,现在让你们也跟李厂亲近亲近”。
“哈哈哈!”
韦再可指着李学武笑看向众人道:“他这是破瓦罐镶金边,就嘴儿好,哈哈哈!”
众人也就是见着李学武进屋了,这才开玩笑的,主要的话题中心还得是坐在长条沙发一端的李怀德,以及坐在李怀德左手边单人沙发位上的董文学。
李怀德所坐的长条沙发就他一个人,其他人宁可站着也是不会坐过去的,因为都知道今天书记要来,那个位置是给书记留的。
茶几上摆着茶杯和果盘,李学武是刚进来的,服务员已经将泡好的茶杯端了过来。
那边笑闹声还在继续,李怀德则是笑着同董文学说着什么,气氛很是融洽。
李学武跟服务员道了一声谢,接了茶杯放在了一边,随后打量了张国祁一眼,笑着问道:“休息这么些天了,感觉怎么样?”
自从上次在招待所跟张国祁吃了饭以后,李学武就没在厂里见着他了。
免职后是有一段时间空窗期的,也是组织上的惯例,给这些干部一个相对宽松的假期,用来缓解神经和调整心态的。
不过这些干部在这个假期中往往是不能休息好的,因为他们都在担心下一步要安排去哪里。
李学武的问题也是在试探张国祁,看看他下一步去哪。
张国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听明白了李学武话里的含义,当然也有关心他的意思。
这茶厅这么大,大家都围着领导坐,李学武来了本是可以坐去中间的,现在却是坐在了他的身边,可不就是给他撑面子嘛。
这些天的休息真的是让他冷静了下来,也让他明白了人情冷暖的含义。
后勤管理处还在李副厂长的管理之下,那边的人倒是不会在明面上给他什么难堪。
可他也没心思再去后勤管理处上班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回去了也是让大家尴尬而已。
后勤管理处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以前的他才是圈子里坐在中间位置同李副厂长高谈阔论的那个,现在都被挤到边缘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嘛?
那天给他办的免职庆祝宴会可以说算是他后勤管理处一把手生涯热闹最后的绝唱了。
热闹散尽,烟花易冷。
现在的他没有职务,空有个身份,下一步去哪还不确定呢,还有啥资格往中间坐啊,那不成笑话了嘛。
最关键在于,现在李副厂长也是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所以尴尬的他只能等着。
低于正处的位置他愿意干嘛?
免职又不是降职,厂里都没给他降职,他还能自己给自己降了?
可厂里的正处级位置都是有数的,现在这个情况,哪里又能安排得了他。
这次年中会安排不了,那他可真的就要悬空了。
落,落不下来,上,上不去,卡在中间最难受。
长时间不在领导岗位上,他的反应就会迟钝,相关的能力就会退化,几年后泯然众人,就只能以调研员的身份退休了。
所以他哪能不愁,又哪能休息的好啊。
李学武的这个问题差点让他的老泪落下来,太难了。
李学武这么问也是有目的的,张国祁这个人能力是有的,就是心态不稳,容易走歪路。
而且没有主见,很容易听了别人的话,影响到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人李学武见的多了,还是思想不坚定,没有一个事业上的目标。
说白了就是有点目光短浅。
不过李学武很欣赏他的统筹调配能力,这个人在后勤管理处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把手,能把后勤处这么大的家业管理的井井有条,是有一定水准的。
管过后勤的人都知道,后勤工作并不好做,可不是简单的油水足这个标签。
在这个年代,后勤工作不仅仅是个高危职业,还是个频繁换领导的部门。
现在轧钢厂后勤处就包含了处室本身几个科室,还包含了劳保厂、工具厂、招待所、食堂、学校、医院、电影院、俱乐部等等。
你就想吧,这里面劳保厂和工具厂被划拨给了联合企业,招待所划给了保卫处,剩下的这些都够麻烦的了,以前没划走的时候怎么管了。
招待所的情况特殊不必说了,这劳保厂和工具厂等配套工厂在他的管理时期可是都出色的完成了配套任务的。
再看厂医院,那是东城这边顶尖了的医院,每年都能从各大医学院分来优秀毕业生。
现在工厂效益好,福利好,去外面的医院还是来大厂的医院,这很难选吗?
正是因为他在管理这些单位的时候表现出色,才被一任又一任的领导按在这个位置上不动的。
他现在这副状况只能说他没看明白,摔了个大跟头,跟他有没有工作能力没关系。
李学武是有想法安排他一下的,用他的能力是一方面,考虑到李怀德的难处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主要还是想继续发挥他的攻击力。
王敬章成了某些人的大喇叭,咬人的狗,那李学武不能自己亲自上阵啊,总得想个应对的措施啊。
上次工作组给保卫处来了个回马枪,李学武就怀疑是王敬章在搞鬼。
现在也不用怀疑了,直接把张国祁放出来去斗他。
相信这个时候,只要李学武把他引到正确的路上,那针对王敬章的问题上,厂领导还是愿意给张国祁一个机会的。
“老兄不要叹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学武拍了拍张国祁的膝盖,轻声劝慰道:“上上下下,本来就是咱们这些人一生必要的经历,何必这么忧心忡忡的呢”。
张国祁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悲愤想发泄却是发泄不出来。
这小子跟自己说人生经历,还上上下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下来过嘛!!!
你光顾着上了吧!
当初他们想让你下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干的?!
死去的付斌第一个不服!
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张国祁看这小子怎么觉得他还有点儿嘚瑟呢!
这是在安慰自己呢,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呢!
李学武笑了笑,没在意张国祁目光中的“感动”,继续说道:“路嘛,这条走不通,换一条就是了”。
说完将张国祁的茶杯端起来递给了他,见他犹豫,还抬了抬手,示意了他一下。
张国祁看了李学武好几秒钟,这才接过了茶杯。
而李学武则是在张国祁喝茶的时候又说到:“我看你老兄心思缜密,善于进取,是个搞思想、搞经济的好手啊!”
“噗~”
张国祁现在听见思想这个词就有些心慌,他就是从这上面栽的跟头,李学武还说他是一把好手……
他都这样了!
还一把好手呢?!
“哎~~~!”
李学武见他这么大的反应,笑着劝慰道:“从哪儿失败就在哪儿爬起来嘛,再说了,我倒是不认为你在这个上面有问题,那完全就是小人作祟嘛”。
张国祁听见李学武这话却是一挑眉头,面露了然之色,道:“你也看出来了?”
“嘶~~~”
李学武挤眉弄眼的一吸气,身子微微后仰,面上一副你不信任我的表情。
给张国祁弄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轻轻拍了拍张国祁的膝盖,继续说道:“不止是我,你问问这屋里的人,谁看不出来啊”。
张国祁扫了屋里人一眼,人家都忙着跟李副厂长客气了,谁有功夫搭理他啊。
不过李学武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信李学武的话,毕竟李学武是个正经人,从来不说谎。
“我就说诸事不顺呢!”
张国祁咬牙切齿地看着李学武说道:“这些天我也琢磨了,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搅和我,非要我这么不顺不可”
“你说怪不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李学武用胳膊碰了碰张国祁,低眉垂目地说道:“您老兄在后勤处七年了都没出事儿,为啥现在就出事了?”
说完这个,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您不会真的以为是天灾吧?”
“不!”
张国祁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虚空,咬着牙说道:“是人祸!”
“哎!~”
李学武赞同地一点头,随后说道:“以前我也觉得不太对,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想跟你提醒几句吧,又怕影响了你思路,唉~”
看着李学武无奈的表情,张国祁点了点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兄弟,你甭叹气,就是我自己,都没看出来,你又能怎么着?”
说完摇了摇头,眯着眼睛说道:“就是不知道我想的这人到底是不是……”
李学武听见张国祁这么说,稍稍用力一拍他的膝盖轻声提醒道:“书记来了,起身!”
张国祁被李学武的提醒猛然惊醒,再抬眼望去,杨元松书记真的出现在了门口。
这会儿不仅李学武站起来了,茶厅里的人都起身打招呼问好呢。
杨书记自然有气度,笑呵呵地走进来,跟众人招呼道:“你们来的这么早,是想念文学同志了吧,呵呵”。
“哈哈哈~”
听着众人附和的笑声,杨元松又看向了主动走过来跟他打招呼的几名炼钢厂干部。
“杨书记好”
“文学同志辛苦了”
……
“好久不见了书记”
“宗芳还是老样子”
……
“书记您好”
“好,厚生好像胖了?哈哈哈~”
……
杨宗芳和梅厚生都是轧钢厂谠委一系出去的干部,跟杨元松打招呼的方式与董文学的表现不同,显得更亲近些。
可杨元松反倒是要对董文学表现的更加亲近,也更尊重,也只在董文学的名字后面带了同志二字,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边同炼钢系的干部们握手打招呼,一边笑着寒暄着,也同站在两边的轧钢厂干部们说笑着。
这种场面杨元松应对的很自如,没有落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面面俱到。
不过要是站在外面,或者说挤不进来的,那就没办法了,他也就能照顾到眼巴前的几人了。
不过也有意外,你要是站的高,或者长得高,他想不注意你都不行。
“哈哈,这一次文学同志回来,怕不是李副处长要高兴了啊”
“师徒相聚,机会难得啊,哈哈!”
有书记点名,周围人自然是要捧这个哏的,全都笑着闹了起来。
李学武注意到的是跟着书记一起进来的徐斯年,这会儿那厮已经躲着大家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里。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嘛”
见书记点了自己的名,李学武笑着回了一句,也把身边的张国祁让了一让。
杨元松自然也是见着了张国祁,这会儿笑着点了点头,便由着董文学等人簇拥着去了李怀德旁边就坐。
张国祁很承李学武的情,这个时候虽然跟书记打声招呼没什么卵用,可至少李学武不是一个贪婪的人,有好东西知道分享。
刚才前面李学武跟他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不大好听,可跟后面说的那些联系起来,他觉得李学武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正人君子。
众人再次落座,李学武依旧是坐在了张国祁的身边,并没有往沙发那边去凑热闹。
这也让张国祁感动莫名,人只有站在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谁是人,谁是鬼,谁是朋友,谁是走狗。
李学武见那边已经分了烟正在点着,自己也掏了烟盒,跟张国祁分了烟,互相点了。
张国祁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对李学武说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结合我先前想到的互相印证了一下,这才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说着话点了点头,道:“我这一次栽的不冤,全怨我自己,光知道冲锋,不知道防小人”。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前几天工作组冯副主任去找杨元松谈……”
“李副处长~你们两个躲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李学武两人正说着呢,却是没注意到屋里已经安静了下来,杨书记正冲着自己两人问话呢。
“哦?呵呵~”
李学武只是愣了一下,瞬间便恢复了微笑的神情,舔了舔嘴唇道:“刚张主任说,前几天听有人传工作组的冯副主任找您去了”。
这话说到半截儿,屋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同时把目光看向了杨元松。
而杨元松的目光却是看着李学武的。
看李学武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张国祁。
他也纳闷儿呢,这话确实是他听别人说的,不过这个“别人”就是李学武啊,这不刚说的嘛,后半句还没说呢,就被书记叫住了。
而李学武的后半句这会儿也到了:“说是因为服务处的王处长协助办案有功,建议提副书记呢”。
这会儿众人反应不一,不过杨元松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李学武,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怀德也是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像是个老狐狸,他觉得李学武又要玩坏道儿。
“巧了不是!”
李学武示意了一下张国祁,道:“我刚才还想跟张主任说呢,巧了不是,也有人许我当副书记呢~”
“呵呵呵~”
屋里的气氛为之一凝,可又瞬间因为杨元松的笑声被打碎。
“副书记啊~”
杨元松笑呵呵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把目光看向了李怀德和董文学,嘴里开着玩笑道:“我倒是觉得李副处长当个副书记绰绰有余啊~”
“哈哈哈哈~”
屋里人均是被杨书记的“玩笑”“逗”笑了,笑李学武的“自不量力”,也笑李学武话里那人的“异想天开”。
这轧钢厂还有谁能随便许人以副书记之位,除了杨书记,恐怕就只有……?
不对!
众人表面上依旧是维持着笑容,可实际上心中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找李副处长谈副书记的这个人,也跟他们谈过啊,他们怎么没听说有副书记这会儿事儿呢?!
杨元松的这个玩笑不是白开的,李学武的那个玩笑也不是白闹的,杨元松正是在回答李学武的问题呢。
李学武用这个玩笑在试探杨元松,此次董文学进京,到底是副厂长,还是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