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山。
    凌天关内为数不多的四阶灵山。
    之前一直是东阳宗陆长老的修道之所，在他主导下，凌天关的一些严苛规矩放松了，修士之间的交易也更加光明正大。
    寿阳山一度鼎盛无比。
    陆长老更是因此得到寿阳山人之尊称。
    可惜随着一场战斗，寿阳山人身受重创，不得不回东阳宗疗伤。
    哪怕后来东阳宗又派了元婴长老过来，可寿阳山还是不可遏制的冷清了下去。
    可最近，寿阳山又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只因为丹宗，广邀东荒真人，欲要重启寿阳论道！
    这一日。
    东阳宗焦长老站在一处山头，看着山中四处奔波的低阶修士。
    有东阳宗弟子不满的说道：“他丹宗算什么，凭什么借陆师伯的名头邀请各大真人，丹罗山是没那么大地方吗？”
    焦长老扯了扯嘴角，“丹罗山自是足够宽敞，可哪有寿阳山、哪有我东阳宗的招牌响亮。”
    弟子不解，“难道真要把陆师伯辛辛苦苦建立的寿阳论道会招牌，拱手让人？”
    焦长老面色一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姑且让他们闹腾吧，终究是跳梁小丑罢了！”
    随后，挥了挥手，隐没山中。
    ……
    不同的人，对待罗尘有不同的态度。
    毕竟他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但至少在这一次的邀请中，丹宗的名声得到了极大的响应！
    山海历三千六百三十年，九月初九。
    秋菊盈园，茱萸遍插。
    寿阳山上人潮如织，遁光如缕。
    一道道身影，依照约好的时间，出现在论道会上。
    他们不仅是自己来，还带来了各自门下的得意门生。
    “且在外面待着，顺便与其他人交流交流。风月，以后风华宫将由你掌管，广结人脉便是第一条。”风华仙子叮嘱道。
    风月重重点了点头，成熟的脸上此刻唯有责任。
    等师尊进了中央大殿，她环顾四周，最后迈出了脚步，朝着一位有些陌生的修士走去。
    “可是俞道友当面？”
    ……
    且不提小辈之间的交流，风华仙子在进入大殿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此次寿阳论道的规格。
    相较当初，参与者人数要少了些，但所涉及的势力却绝不逊色！
    身旁是正在交流的玉鼎剑宗林青玄和神符宗夜澜。
    视线交错而过的是缥缈宗聆风子，孤家寡人一个，神色萧索。
    白鹤门的闲鹤真人与鹤皇结伴而行，刚刚才迈入大厅。
    另有白鹿洞枯相道人独坐一隅，据说枯相道人是铁观道人的师兄，实力极强，居然也接受了罗尘的邀请。
    泰山宗的太岳真人正和九灵宗的九灵元君低声交流着什么，嘴唇蠕动，却听不到声音，想来布置了隔绝法术。
    连相传和罗尘关系不怎么好的七峒山药先生，此刻都赫然在列。
    唯独缺少的，大致就是溟渊派修士吧！
    风华仙子正观望全场之时，忽的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正看见上方罗尘和天都子笑吟吟的看着她，似有邀请之意。
    不假思索间，风华仙子脚步轻移，走了上去。
    “仙子，你来了。”
    “天都子、丹宗！”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风华仙子就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罗尘微微一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她面色微变。
    “聊那高伥啊！”
    风华仙子吃惊道：“莫非你已有了此妖消息？”
    罗尘神色平静，反问道：“如今凌天关明明在重建，该大开方便之门，却戒备森严。如此反常，只因为雷道子的到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擒住了高伥，且困在了城中？”
    风华仙子张了张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可能。
    罗尘对着天都子说道：“有关高伥此妖，风华比我了解得更多，若有疑问，还可相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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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子也不客气，主动向风华仙子询问情况。
    风华仙子不吝啬，把当初告诉给罗尘的情报，一一道来。
    但天都子分明有所准备，问出的问题也比较有针对性。
    “没有真身吗？”
    “对，一开始他是寄生在另一位名叫白婪的妖皇身上，还让我等判断失误，以至于害了贵宗三位道友。不仅如此，逃走的路上，他被雷道子杀招攻击之时，一度寄生黄风客身上躲过了必死之局。”
    “攻击手段当真那般简单？”
    “虽诡谲异常，但直来直往，就是飞扑之。尤其可以无视护体气罩，等闲防御法宝也无法阻挡他。另外，他似乎可以穿透我等修士的紫府壁障，视其如无物，直接攻击元婴！”
    “可有迷幻之能？”
    “这……咦，似有其能。有一位溟渊派道友，抓住了机会，差点就将其格杀，却在关键时刻停手。不仅如此，还反伤同门，让其又一次逃出生天。”
    ……
    一个个问题下来，天都子眼睛越发明亮，但神色也越发凝重。
    罗尘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道：“你老一向见多识广，可知道此妖跟脚？”
    天都子沉吟再三，最终点了点头。
    “根据尔等描述，此妖倒是与传闻中的伥鬼，别无二致。”
    “伥鬼？”
    罗尘一愣，“话本小说里的伥鬼？”
    “对！”天都子点了点头，“世俗怪谈里面，大凡虎妖都有收摄亡魂为伥鬼的手段，所以有为虎作伥一词。但实际上，这是误传。就跟凡人以为我等修士人人皆有搬山倒海之力一般，可众人皆知唯有顶尖强者，方有架海之力。而收摄伥鬼的手段，也绝不是等闲虎妖可以做到的。”
    罗尘皱了皱眉，对于天都子的对比，他是相信的。
    搬山倒海说来简单，然而只有元婴真人可轻易做到，普通金丹之辈往往要多人联手。
    而那所谓架海之力，就连他罗尘现在未曾掌握。
    所以，收摄伥鬼这种手段，就好比黑王的纳灵天赋一样，绝不会那么寻常。
    “古妖帝天，道号平山君，其本体就是虎妖。而且，他必然是整个东荒乃至山海界，最强的一尊虎妖！”
    天都子重重说道，脸色凝重无比。
    “而这样的存在，等闲生灵根本不值得他动用如此手段。那高伥，只怕原身极其不凡，所以才被其收为伥鬼，且让统领级的大妖皇为其护持。”
    风华仙子面露吃惊之色。
    高伥可能是古妖帝天的伥鬼，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而天都子还说他本体可能更加非凡，就更让人担忧了。
    “那按照你老所说，高伥被雷道子所擒，会不会引来古妖帝天亲自出手？”
    天都子深吸一口气，“如今全城戒严，你当是为何？”
    “这可如何是好？”一想到一位古妖可能出手，饶是风华仙子元婴境界，也不由花容失色。
    罗尘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热闹大殿。
    “覆巢之下，定无完卵。溟渊派既然敢行如此弄险之事，总归是有底气的。而今日我等聚集在一起，就是想看看他们底气何在？”
    “待会，我会将此事告于各位同道！”
    天都子迟疑道：“丹宗，此举可否会得罪溟渊派？”
    罗尘咧了咧嘴，“谁知道呢？”
    ……
    随着入殿元婴真人越来越多，甚至最后连五行神宗的神火真人，苟延残喘的摩天老鬼都到场之后，罗尘宣布论道会正式开始。
    而和往常不同，罗尘直接跳过了前面的一些以物易物，修行经验交流环节，主动站了出来。
    在一众注视下，他语气沉重的说道：
    “九九重阳，本该好友欢聚一堂。”
    “然百余年大战，我等深陷战争泥潭，同行道友不断凋零。想起上一次相聚，寿阳山人主持论道、李阁主，华天师、穆真人依稀在目……”
    “待再百年过，此间道友，不知又有几人在？”
    这番话一出，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也不由沉重了下来。
    李阁主、华天师、迭云宗三大真人……哪一个不是成名已久的存在？
    寿阳山人、铁观道人，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可在洪流之下，也道行受创，不得不退居战后。
    若这场战争继续蔓延下去，在场诸人，又有几人能够确保自己安然无恙？
    有人出声，“丹宗，你这话未免悲观，未免耸人听闻了。如今溟渊派已经出手，终结战争之时，指日可待！”
    罗尘看了一眼那人，是神音府的妙音府主。
    而神音府，与溟渊派关系极佳，仅次于东阳宗和溟渊派的亲近。
    罗尘也不恼怒，反问道：“敢问妙音府主，此次神音府，派了几位真人，多少弟子支援凌天关？”
    妙音府主皱了皱眉，“真人只我一位，弟子三千。”
    罗尘失笑，“我听闻神音府上有三大真人，下有八万门人。既然如此看好这一战，为何不尽遣全力？莫非，你们是信不过溟渊派？”
    “你！”
    罗尘摇了摇头，不与她辩论。
    “我等和你不一样，无山门可依，无家可回，只能依靠凌天关背水一战，因此竭尽全力。”
    “为了此战，多少门人弟子，血脉后代舍身往死，前赴后继！”
    “是，如今溟渊派是参战了。可他们依旧高高在上，但有谋划，也高傲得不愿与我等细说。”
    “本宗很难想象，大战将起之时，他们会不会将我等视作炮灰？”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色变。
    妙音府主更是面色铁青，“丹宗，此乃诛心之言！”
    “诛心吗？”罗尘似笑非笑，目光扫过全场。
    七峒山药先生紧抿嘴唇、风华宫风华仙子脸色悲痛、百兽宗秦百响更是将拳头握得死死的，骨节发出噼啪声响。
    就连身旁的天都子，都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的宗门，都深受其害。
    而这还只是幸存下来的宗门。
    往前数，被灭的霸刀、碧空、火岭、泰湖宫，乃至最近的虚皇教、迭云宗等等，已经无人替其发声了。
    “哈！”
    罗尘摆了摆手，“且不说此事，本宗当下要说一件事，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
    在众人好奇中，他将高伥之事，娓娓道来。
    有关高伥的传闻，实际上早在百年人妖大战中，就已经有了端倪。
    这一次，只不过是有了亲眼目睹的幸存者而已。
    两相结合之下，真实性毋庸置疑。
    连一向和罗尘不对付的神火真人，在听见自家师兄金翎被高伥所杀后，脸上也露出了愤恨之色。
    只不过，在听见高伥可能是古妖帝天的伥鬼后，那些愤怒、痛恨、全都化作了恐惧。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溟渊派已经擒下了高伥。”
    “雷霆之道，最为克制阴鬼邪魔，倒是不出意外。”
    “可意外的是，为何溟渊派不杀了此伥鬼，亦或者将其押回溟渊圣地，而是囚于凌天关？”
    “他们想干什么？”
    面对罗尘的疑问，所有人的心都开始往下沉。
    尤其是最近凌天关戒严一事，更是佐证了罗尘的说法。
    溟渊派想干什么？
    惹来妖族大军的全面进攻？
    亦或者，是古妖帝天的愤怒出手？
    真到了那种地步，溟渊修士会如何，他们不知道。
    但自家这些势力，必定死伤惨重！
    就在众人心怀惴惴的时候，忽有一声霸道之语传入大殿。
    “我溟渊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
    轰！
    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一道昂藏身影，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尘坐于高台上，没有起身，只是盯着那人。
    面容有些熟悉。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当年回归东荒之时，在青冥中见到的那位借天雷修行的强者。
    若不出意外，那此人就是溟渊派如今声势最盛的雷道子了。
    罗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缓缓开口：“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话，仿佛说到了每个人心坎上。
    一时间，先前被雷道子出现压下去的气势，开始渐渐回弹，甚至有了几分同仇敌忾之意。
    雷道子眉头一皱，目光直接落在罗尘身上。
    “你要解释？”
    “对！”
    “好，且让我看看你够不够格！”
    在众人不解间，雷道子忽的抬手，掌心之间，爆发出一道雷光，直直朝罗尘打去。
    此举太过突兀，以至无人反应过来。
    谁也没想到，此人会如此张狂霸道，对名声在外的丹宗出手。
    一时间，竟无人相助。
    唯有距离罗尘极近的天都子，早有提防。
    一声轻叹，法力涌出。
    可就在天都子要出手的时候，他忽的轻咦一声。
    视线中，只见罗尘缓缓推出一掌，恐怖法力内蕴其中。
    是他那最标志性的青阳大手印！
    但和平日不同的是，这一掌中，还缭绕着一丝丝青白相间的诡异火焰。
    雷与火，刹那碰撞。
    然后凭空消弭，趋于无声。
    唯有罗尘淡淡声音，再度响起。
    “现在，贵派可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