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宅,已是酉正时分,廊檐下的一只灯笼在夏日的热风下,喑哑地左右摇晃着。
贾珩与陈潇在门仆的引领下,进入许宅的厅堂中,品茗等候。
据许宅门人所言,许庐正在后宅养病。
许庐一身便服出来,面色看起来果然有些憔悴,眼中见着血丝,凝眸看向两人,未曾寒暄,说道:“未知卫国公夜中造访,所为何事?”
贾珩道:“昨日奉圣谕,今早儿到都察院查问科举舞弊一案,听许大人告了病,所以就过来看看,未知许大人身子怎么样?可曾请了郎中?”
哪怕是有事,也不能上来就问着事情,而是问着健康情况。
许庐看了一眼少年,面上神色稍缓,叹道:“不瞒卫国公,许某这病是心病。”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可是因为科举舞弊的案子?”
许庐看了一眼坐着的飞鱼服少女,面上现出一抹迟疑。
贾珩温声道:“此为我心腹,可与闻机密,无须避讳。”
陈潇闻言,柳眉之下清眸微动,放下茶盅,芳心深处生出丝丝甜蜜。
“此案没什么可说的,按圣上之意,彻查穷究,现在却已经到了结案之日。”许庐面色颓然,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着一股讥诮。
这也就是落在贾珩耳中,但凡换到其他锦衣府都督耳中,给报到宫里,天子就生出嫌隙,然后成为来日祸事之因。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许大人,圣上也有着一番良苦用心。”
许庐闻言,凝眸看向那少年,因为家中俭省而只一烛照明,但凝重的眉宇之下,目光仍是明亮非常。
贾珩道:“高大人在两江厉行一条鞭法,我也向圣上提及新政三条,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此为四条新政将在江苏、河南两地试点,圣上为朝廷大政而计,顾全大局,谋大舍小,许大人可曾知晓圣上一番经国济世,奋发有为之志?”
嗯,他等会儿回去写条陈,就是四条新政,三条都是他提出来的,显然事成之后,他可收揽功劳十之七八。
而且这封奏疏一出,定然天下哗然,但响应的也会如一面政治旗帜,冉冉升起,吸引着仁人志士。
是故,这个功劳可能不会太反应到爵位的提升上,但对政治影响力的提升其实是切切实实的。
为什么他插手政务,在国朝革新上表现积极,因为不由军转政,就是一普通武将,根本成不了什么政治气候。
人道之势,在于集众。
不能带出一个政治集团,仅仅靠着武将的身份,那就如无根浮萍。
许庐闻言,面色默然,一时无言。
两江总督高仲平前日所上奏疏,力陈一条鞭法新政,他也有看过,观之诚为良法,而且在巴蜀之地已经行之有效,只是今日朝局政事繁芜,边事紧要,原想着待朝政事务议着之时,再论此事。
不想短短一日,竟有四大新政,而眼前之人还提出了三条新政。
“卫国公所言,四条新政,未知具体为何?还请卫国公细言。”许庐正襟危坐,问道。
贾珩道:“此事我准备拟写条陈,大概明日就会递送通政司,不过可以和许大人简单叙说一遍。”
如果不是和咸宁、婵月两个人闹着,估计已经书就而罢,现在只能等回去再熬夜写了。
在许庐的期待目光中,贾珩将关于“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的方略简要叙说,国策目的、对应解决思路,和盘托出。
许庐听完,眉头紧皱地看向那少年,心头已是涌起震惊。
哪怕只是听听,就觉得蕴含着莫大的施策可行性,因为这是在历史上切切实实成功的施策。
有识之士自会察觉其中的妙处。
可这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纵学究天人,管乐之才都不为过。
卫国公有经天纬地之才,的确令人骇然。
许庐心头不喜反忧,如此才略,非人臣所具。
崇平帝可能早就为贾珩的文韬武略习以为常,所以仅仅称赞贾珩王佐之才,震恐还少一些,主要是自己女婿,也谈不上高山仰止之意,待多喝了几杯,沉沉睡去。
只因……这饼画的香。
贾珩倒不知许庐心底的疑忌,说道:“先在南北之河南、江苏推行,以观成效,许大人,大凡革新变法,中枢之内当团结如一,圣上为大政用心良苦。”
“但国家法度恒常,不可废弃。”许庐面上现出一些迟疑,朗声道。
贾珩沉吟说道:“圣上已答应重考,相关官僚员吏也会查处,估计此事过去,有人也会斥革出阁,还望许大人以大局为重。”
科举弊案虽然可恨,但为此酿成政潮,影响朝廷革新大政如火如荼进行,其实也没有必要。
当然,他也是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他是落第的士子,那肯定要捅破天,唯恐事情闹不大。
许庐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见此,贾珩已知晓许庐已经妥协,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先这样罢,新政施行离不得清廉的官吏,还需许大人总领御史帮着督查官员,遏绝彼等残民、害民之举。”
许庐面色肃然,说道:“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许大人,贾某就不多留了,还要回府书写奏疏。”
许庐拱手相送道:“卫国公慢走。”
贾珩说着,也与陈潇对视一眼,然后离了厅堂,返回宁荣街。
此刻,明月高悬,热浪袭来,贾珩骑在马上,看向陈潇说道:“京中诸事初定了。”
陈潇妙目凝视向那少年,说道:“方才听你提及那四条新政,看着似为富国强兵之术,在南方施行,在士绅之中可会有着阻力?”
他果然是适合那个位置的,相比于他,宫里那人只会同室操戈,寡恩刻忌,只是……他也有一项不好,太过贪好色了一些。
少女心头想着,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道:“阻力会有,但新政一定会大获成功,到时再逐步推行全国。”
陈潇闻言,“嗯”了一声,目中也现出几许向往,如此一来,他也会威望隆重,人心所向。
宁国府
贾珩返回府中,与陈潇渐渐用罢晚饭,回到书房,此刻倒没有去大观园流连于脂粉香艳,而是在书案中提笔写着奏疏。
奏疏不是一封,而是四封,一封是为一条鞭法打补丁的火耗归公,其余三封是摊丁入亩,废两改元。
陈潇在一旁帮着研磨添香,待贾珩写好一封,就着灯火观瞧,阅览着其上文字,更是惊讶于贾珩所思虑国策之缜密,用策之完整。
可以说充分考虑到施策中存在的问题,是一个完备、成熟的方案。
及至亥正时分,贾珩放下毛笔,等着奏疏晾干墨迹。
陈潇将洗好的雪梨和葡萄递将过去,目光有些心疼地看向那神思疲倦的少年,说道:“写完了,吃些水果吧。”
“这是奏疏条陈,章程细则的话还没有写完,明天再写吧,今天就到这儿吧。”贾珩点了点头,拿过削好的雪梨,又白又水灵的梨子咬了一口,甘甜可口,轻笑说道:“不说,还真有些渴了。”
陈潇微微蹙眉,清眸之中神色沁润,柔声问道:“宫里近来有没有向你问起我的来历?”
贾珩三两口吃着雪梨,说道:“好像还没有,可能没发现。”
陈潇眸光闪了闪,幽声道:“迟早的事儿。”
等那时候,她可能要进宫去见见太后以及太上皇。
贾珩在少女嗔恼的目光中,拉过陈潇坐在自己怀里,拿过一个葡萄,轻轻剥着皮儿,温声道:“潇潇,别忧心忡忡了,给你剥一个葡萄。”
说着,将手中的葡萄剥了皮,喂到陈潇嘴边儿。
“我自己来。”陈潇将葡萄吃了一口,旋即玉颊羞红成霞,嗔白了一眼那少年,故作凶巴巴说道:“再胡闹,将你手指头咬断。”
这人又成心作践着她。
贾珩悻悻然收回手指,也将指间的润意压在心底,问道:“潇潇,再过七八天,咱们就能成夫妻了,你嫁衣准备好了没有?让人给你做一套,洞房那天也好用得上。”
那天咸宁洞房之时,他希望潇潇也能穿着嫁衣,两人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陈潇不想搭理贾珩,红了一张清丽脸蛋儿,冷哼道:“你可真够荒唐的。”
她想想都觉得荒唐,到时候洞房烛夜,她怎么面对咸宁?小时候,咸宁对她都是又敬又怕的,结果看到她,她怎么有着姐姐的威严?
贾珩搂着少女的肩头,温声道:“这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可谓一段佳话。”
“胡说八道。”陈潇冷哼一声,却见那少年已然将脸颊凑近过来,噙住自家唇瓣,旋即熟悉的侵袭涌来,只得微微闭上眼睫,任由施为。
而一蓬蓬烛火跳动之间,将峻刻与冷艳的脸庞映照的恍若一副艺术画卷,窗纱竹影摇曳,屋内气氛愈发燥热。
贾珩搂着潇潇腻了一会儿,凑到已有些晕晕乎乎的少女耳畔低声道:“潇潇,要不我再伺候伺候你吧。”
他忘了回来时候,问咸宁要两双袜子了,也不知潇潇这双长腿穿上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潇潇生涩的样子,的确让人起心动念。
陈潇那张清丽如树堆雪的玉颜红晕氤氲而起,原是想要冷哼却倏然而成了腻哼,讥诮说道:“这会儿都快半夜了,也不知你天天哪来的这些精神头。”
说着伺候着她,等会儿还不是作践着她?
这是在北边儿打仗憋坏了,回来就纵情声色。
贾珩道:“明天反正没什么事儿,也有许久没和你在一块儿了。”
在边关时候,因为行军打仗,其实没有怎么亲热过。
陈潇冷哼一声,既没有应着,也没有再拒绝着,只是垂眸看向那少年又是俯首吃着雪梨,剥着葡萄。
陈潇轻哼一声,秀颈如天鹅扬起,扶着少年的肩头,微微瞑目,弯弯细密的眼睫颤抖不停。
许久之后,两人拥着向着里厢而去。
……
……
栖迟院
正是子夜时分,甄兰一袭米白色衣裙,坐在书案之后,拿着一本书看着,也不知为何,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珩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这几天不是说着要过来栖迟院住着,又不见人了,天天对她和妹妹就不上心。
“三姐,珩大哥应该是在忙着吧。”甄溪这会儿拿着一只耳环对着铜镜比对着,道:“姐姐,你说我戴哪个好看?”
“妹妹戴哪个都好看。”甄兰近前,笑着说道:“妹妹是想问,哪一个珩大哥更喜欢罢?”
甄溪闻言,一双灵气如溪的眸子蒙起雾润幽生的羞意,嗔道:“姐姐,浑说什么呢。”
甄兰轻笑了下,说道:“最近邸报上说,江南的高仲平想要在江南试行一条鞭法,我刚刚查阅了一条鞭法,发现这是折田赋为银子上交,感觉此法虽可杜绝奸猾官吏上下其手,但也并非没有弊端,比如所收碎银熔铸官银,必有火耗十之一二分,地方官吏如果虚伪而报,犹如淋尖踢斗之事,而商贾借机哄抬银价,如此种种,此法也未必是良法。”
甄溪诧异地看了一眼甄兰,清声道:“姐姐,这些外朝的事务,让珩大哥操持着就是了,姐姐这般上心做什么?”
甄兰柳眉挑起,轻声道:“怎么能不上心,我还想帮着珩大哥呢。”
“妹妹无忧无虑惯了,可这府中有多少如妹妹这样的?等将来……就知道利害了。”甄兰看了一眼外间,见并无旁人,郑重说道。
“将来如何?”甄溪讶异问道。
甄兰低声道:“珩大哥身边儿那么多人,将来哪有时间都一一照顾得到?我们姐妹不帮着他,他也不会重视我们姐妹的。”
甄溪玉颊通红,声音微微发颤儿,说道:“姐姐,这怎么就想着……争宠了?”
她觉得这也太复杂了,珩大哥不是经常过来陪着她和姐姐?
甄兰眸中闪过一丝幽晦之色,凝声道:“等那公主、郡主迎娶进门,珩大哥更忙着,那时候更无暇管着我和妹妹。”
甄溪蹙了蹙秀气的眉头,道:“姐姐,现在也不挺好的,没有人管着就没有人管着吧。”
少女说到最后,也有几分怅然。
没有人管着,只怕是那人不会再过来。
“等你大一些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不当衬着红的绿叶。”甄兰见着几分冷艳的雪颜之上见着一抹倔强,拉过甄溪的手,又道:“你难道没发现,他回来之后,除了那位国公夫人,先看着钗黛两位姑娘,过了两天再找的咱们?”
甄溪柔声道:“她们与珩大哥好的时间长一些,先看她们也是应该的呀。”
甄兰细眉之下,有些像甄晴的狭长凤眸目光幽幽,清声道:“咱们姐妹原是江南名宦之后,书香门第,从小也是知书达理,如今委身给他,几如妾室,妹妹你甘心吗?”
金陵甄家可以说富贵了几十年,家道中落以后,两个女儿委身一人,而且一个有着正妻名分的都没有。
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微微瞪大,惊讶地看向甄兰,道:“姐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姐姐可是觉得跟着珩大哥委屈了?”
三姐性子素来要强,难道是觉得不能成为正妻,委屈了?
甄兰那张肖似甄晴的冷艳玉容上蒙起一层怅然之色,柔声说道:“我没觉得委屈,只是与他相逢的晚了,没有早一点儿遇上他,等我来的时候,他心头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
如果她早早认识着珩大哥,仅仅见着一眼,就已义无反顾,断不会如那位秦姐姐一样,在过门之前,差点儿因为嫌贫爱富撕毁婚约。
此举与方家何异?
这样国朝百年不见的出挑人物,就应该是她甄兰的,一个只在府中摸着麻将,几如瓶,什么都没有做着就已是国公夫人的女人,怎么配得上珩大哥呢?
其他的薛林两位,林妹妹是列侯出身,清贵无比,可那管着大观园的薛家姐姐是商贾出身,据她打听,他已经承诺给她正妻之位,还要有了功劳请封诰命夫人。
他这人定然说到做到的。
那她和妹妹呢?这段时日什么承诺也没有?昨晚他搂着自己亲个不停地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值得一提的是,宝钗的正妻之位和诰命夫人,都是薛姨妈这几天有意放纵丫鬟在荣宁两府传着。
至于目的?懂得都懂,唯恐贾珩说话不算话,先从风声上做实了,卫国公稀罕我家闺女,当初可是许诺过正妻之位的。
本来这种承诺可能有些突兀,给外人的借口就是男人床上哄骗女人的“山盟海誓”,毕竟一人怎么有两个正妻?
但经过公主、郡主都兼祧下嫁之后,贾珩当初所开的金口,就有了特别的说服力。
而薛姨妈也私下和王夫人说,如果不是宫里赐婚,贾珩回来大概就求娶着自家宝丫头和林丫头两个了,正好荣宁两府一个兼祧一个,谁知道宫里……
当然,薛姨妈也有些胆怯,唯恐这话传到即将过门的公主和郡主耳中,将来让自家女儿站规矩,后面兼祧的话又改口。
但今天下午传到有心人甄兰耳中,昨晚刚刚被贾珩喜爱着的甄兰,心头最深处自然觉得心理不平衡。
甄溪蹙起黛眉,面色担忧地看向甄兰,关切问道:“姐姐,你要作甚么?”
甄兰秀丽玉颜上见着明媚之色,轻声说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我们姐妹不能认输,得让他离不开我们姐妹才是。”
说着,拉过甄溪的素手,柳叶细眉之下,莹澈明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妹妹。
就差喊出一声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倒也见着思索,说道:“姐姐,珩大哥很好的,他回来也没几天,前天不是才过来看着我们的。”
甄溪玉颜如霜,目光幽幽,低声说道:“等将来呢?等我们有了他的孩子,等园子里的姑娘都成了亲呢?妹妹,我们是妾室,孩子没有爵位传承不说,孩子长大不知受着多少白眼。”
“姐姐,你…你想的也太长远了。”甄溪玉容苍白,樱颗贝齿轻轻咬着粉唇,柔声道:“秦姐姐,薛姐姐,林妹妹她们都是很好的人,都没有轻看我们的,再说珩大哥应该都会一视同仁的。”
珩大哥虽然好色了一些,甚至还欺负着大姐和二姐,但应该不是喜新厌旧的。
“是没有人轻看我们,但你不懂,等十年八年,她们都有了孩子呢,后院人一多,我们与那些小门小户乃至丫鬟出身的妾室有什么两样?珩大哥也不可能时时都盯着。”甄兰说到此处,柔声说道:“那时候我们的孩子只是妾生的,妹妹你知道家里那些妾生的孩子,是怎么活着的?妹妹忘了小时候的事儿了吗?”
甄兰说到最后,玉容苍白,心底竟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她甄兰的命运绝不该如此!不该与那些婢女出身的妾室一样,等着珩大哥十天半月一次,甚至都不能理直气壮地找他,唯恐他生气。
她要做他身边儿形影不离的女人,就像那个萧姑娘一样,她渴望珩大哥能经常搂着她,在她耳边说喜欢她,宠着她,也给她请封诰命。
将来封郡王以后,要让她做侧妃!
念及此处,少女心湖掀起波澜,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在心头交织,一时间眼圈儿甚至发红,眸光有些湿润。
她甄兰,不能沦落为以色侍人的玩物!
甄溪闻言,似乎自家姐姐言语中所构建的场景所触动,一时默然,柔和烛火映照着粉腻玉颜,紧紧抿着粉唇,回忆起了童年的过往。
江南甄家也是名门大族,甄家四兄弟的老二甄韶、老四甄轩也都纳有不少姬妾。
甄溪母亲虽然不是妾室,但其母早丧,是跟着甄铸续弦的夫人一同长大,成长轨迹有些像是惜春,但因为甄老太夫人疼爱,姊妹照顾,倒没有那般冷心冷意。
甄兰道:“妹妹,我们得拴住他的心,妹妹难道不想让他多陪陪你吗?我知道妹妹其实喜欢他的。”
事实上,姐妹二人与贾珩搂在一起又抱又亲,甚至睡在一张床上,早就芳心牵系,将自己视为贾珩的女人。
当然感情可能因为相处时短,没有钗黛和咸宁、婵月那般深厚。
甄溪闻言,芳心大羞,脸颊羞红,嗔恼道:“姐姐浑说,谁…谁喜欢他了。”
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本来就对谁喜欢谁的感情害羞,虽然已为贾珩亲过好几次。
“也不知是谁晚上说梦话念叨,晚上也抱着我。”甄兰轻哼一声,伸出手轻轻捧着甄溪的脸蛋儿,柔声道:“妹妹生的钟灵毓秀的,有着江南的婉约风姿,不比那林家妹妹差的,我觉得他原也是喜欢的,只是妹妹比林家妹妹来的晚了。”
她家四妹生的柔美温婉,性子单纯,她觉得比那个平常酸言酸语的林家妹妹强多了,而且从小都是与世无争的,也不用担心给她争着宠。
甄溪抬起一双灵气如溪的眸子,似有朦胧烟雨生出,默然半晌,终究抿了抿粉唇,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有些事儿不可强求的,珩大哥他……”
珩大哥就是喜欢着薛林她们,她和姐姐本来就是大姐硬塞给珩大哥的,一开始还不要她呢。
念及此处,少女心底蒙上一股黯然。
她是没有林妹妹出挑,不,她觉得她也不差的,可珩大哥……就不怎么找她和姐姐。
或许如姐姐所言,她们来晚了吧,相识的时间没有林妹妹她们长。
“妹妹不必愁闷,我们不比薛林差,等他封了郡王,就有着四个侧妃,咱们姐妹还有着机会。”甄兰附耳给甄溪低声道。
甄溪心头一惊,低声说道:“郡王?”
“他现在已是三等国公了,以后立功的机会还有不少,封为郡王是迟早的事儿,那时候郡王就有四位侧妃,薛林占两位。”甄兰轻声道。
东虏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还未彻底扫灭,以他的能耐,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一旦他封为郡王,她和妹妹一定要占住两尊侧妃之位,实在不行,也要占住一个,她只有拿住侧妃名分,将来才一切有着可能。
至于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其实甄兰就没有考虑过。
因为两个天潢贵胄都是宁荣两府的正妻,而侧妃属于类似普通人家平妻的位份儿,但郡王侧妃又不输寻常公侯的正妻,纵然弱于国公夫人一些,但没有太弱。
甄溪默然片刻,颤声道:“姐姐,这…我不在意这些名分的。”
“我知道妹妹想让他天天陪你玩,宠着你,将你当做掌上明珠,可妹妹也得让他重视、喜欢才是啊。”甄兰轻笑说着,目光深处却有着一丝冷峭。
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儿,怎么可能将心分给你一块儿?
有些话她都不好提醒妹妹,担心妹妹害怕,如果沦为那人的玩物,没有多久就会被抛在脑后。
甄溪闻言,那张秀气、柔美的脸蛋儿羞红成霞,眸光闪了闪,颤声道:“姐姐说的也是。”
她其实还有一张底牌,珩大哥与大姐二姐的亲密,她帮着保密遮掩,珩大哥怎么也不会亏待她的吧?
这个…嗯,还是不告诉姐姐了,姐姐心思太重了,如果拿去威胁珩大哥,反而弄巧成拙了。
就在这时,听见那“吱呀吱呀”的门声响起,正是贾珩从外间归来,回返栖迟院下榻。
显然没有想到栖迟院中已有一对儿姐妹率先觉醒,准备争宠,已经未雨绸缪打着贾珩将来封为郡王之后的侧妃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