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同不滚,他迈着端正的步子,甩着袖子走到前面,伸手如电捏住扈花花脖子,大拇指落在他的锁骨上。
扈花花一身冷汗,那一瞬间,他竟然连躲避的心思都来不及生出。
这人——不,这妖,好厉害。定是什么特殊的血脉神通。
既同的手顺着扈花花的大骨捏过一遍,又去捏过扈珠珠和唐玉子。
也看过扈彩彩和扈晶晶,但没有碰她们。
摇摇晃晃的站定:“血脉传承下来的,未必都是对的、全的。以凡血炼祖血,这样做的妖多了,但皆失败。劣等血脉再归纳也得不出上等血脉来,只会炼出血毒,顶多造出杀戮的怪物。我那不曾认可的徒儿,至少是个懂事的。”
扈花花吃惊:“古法不可行?”
既同扯出一个皮笑:“你该有切身体会才是。”
扈花花沉默。他的血脉激发,只靠自己觉醒,最大的一次大换血,也是用祖血激活自己的返祖血脉。用凡血炼制祖血——果然只是异想天开吧。
或许是祖上的幻想,没有实现,心不甘,才封印到血脉中流传下来?
既同看了他一眼,妖血越传承越稀薄,无数代下来血脉里的那份不甘其实已经淡了,因为现在的妖,对初代妖祖的通天彻地的威风已经无法想象。最不甘,是离着妖祖近的那些后代。因为他们亲眼见过,才觉得自己伸手可即。于是不惜一切代价,唾手可得终不得,也便把这份不甘传下来。期望后代里或许能成呢?
他心里叹口气,以前,他也是有过念想的,只是年岁越大自己的心境变化,才慢慢分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魔障。
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将无数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其实不需要他提点,慢慢的他自己也便想明白了。
炼血的古法有用的话,也便不会有那么多低阶的妖了。
扈花花低着脑袋,被扈轻打只让他认识到此法残忍有伤天和,但来自同族的否认…他受的打击有些大。
既同:“你们几个跟着我吧。”
扈花花在走神,下意识就说了句:“我妈让我跟我叔学习。”
既同没反应来,这个叔是什么东西?
樊牢:“哦,那条龙啊,那也——”
“不行。”既同冷着脸打断:“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留个妖在身边伺候?”
樊牢乐了:“喏,人家正经师门长辈在这呢。”
对着云中努嘴。
云中很好说话:“在我制定的计划时间之外,不需要他们跟着。”
既同眯着眼看他:“剑修呀,过两手?”
云中礼貌微笑:“求之不得。”
两人向窗飞去,倏忽便不见。
樊牢走到窗边望了眼,一拍手:“往东去了,海上打去。怎么不上战场,浪费。”
走回来,请示:“我们分一分?”
阳天晓点头。
樊牢转身对林隐等人笑道:“你们自己喜欢什么风格的带队,既然来到双阳宗,可要好好了解我们武仙文化。”
林隐等人对视,林隐上前行礼:“但凭前辈安排。”
樊牢满意,那我就好好安排了。
安排,不包括和尚。
水心也识趣:“我要回武丁界帮扈轻的。”
大家很满意,有帮手好啊,有帮手扈轻正好谈恋爱嘛。
一商量,把下头连师带徒的瓜分了。扈暖冷偌林姝,当仁不让的让女仙抢去,连带着霜华燕婴自然站队过去。扈彩彩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她是妖,由既同带着好。而且重明赫不日就会过来,人家肯定要悉心培养亲闺女的。 金信萧讴等人,也根据自己的喜好进了各大部,没半天功夫,便都被领走。
“水心师傅,请留步。”
水心诧异:“宗主有何吩咐?”
阳天晓犹豫了下:“你——”
水心淡笑:“宗主有话直讲无妨。”
阳天晓说:“你对扈轻,可有私情?”
哐啷一道晴天霹雳哇!
水心惊悚得拉紧自己衣裳:“莫要污蔑小僧名节!”
阳天晓黑线,做和尚的不都四大皆空?哪里来的名节。你这和尚,果然不单纯。
水心:“小僧与扈轻,只是兄妹。”
阳天晓不由冷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女,有什么纯洁的感情?”
水心莫名其妙,你不是扈轻的师傅吗?这么急着给她泼脏水?
“宗主你不懂,我与扈轻——”他收起滑稽的姿态,神色郑重,“仿若世上另一个我与她。”
这样说,你懂?
这样说,阳天晓脸色更不好了。
他说:“你也修魔。”
肯定的语气。
水心并不意外他这样讲,毕竟扈轻打孩子,他给玄曜疗伤,韩厉几个人都看见了。
浑不在意道:“扈轻也修,她还修鬼呢。”
阳天晓面沉如水:“若扈轻有朝一日入魔——”
水心一愣,视线变得锐利,直视阳天晓盯着自己的双眼:“那扈轻便不是扈轻?宗主便不认这徒?”
“她当然是我徒。”阳天晓高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水心盯着他,随即一边嘴角挑起不屑冷笑,整个人突然变得桀骜邪肆,高挑眉头:“扈轻她很好,但也不至于人见人爱。你们双阳宗这么多人不至于全脑壳坏掉,怎么就对她格外青睐?就是你宗主亲生的孩子,也做不到这样重视。扈轻高兴,我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你们什么图谋,胆敢伤害到她,我水心一人灭你双阳足矣。”
斩金截玉,气势逼人。
可惜阳天晓见多热血中二,自家的,别家的,人家根本不把小年轻这把子激烈看在眼里。水心的气势,到他跟前三尺自动消融,泥牛入海。人家阳天晓根本不屑反击。
只见他点点头:“这一点愤慨,你们俩倒是像。”说完顿了顿,“还是说——偏执?”
水心盯着他,慢慢收敛,露出一个笑:“性情。”
阳天晓大约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能走到一起。扈轻,不是表面的乖巧。这和尚,也不是表面的平和。
看来,他的怀疑错了,扈轻入魔,不一定是此人害的。更有可能,是两人都入魔。
水心竖掌微一点头,便要转身告辞。
阳天晓再度开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与你说这些?”
水心淡淡一笑:“我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阳天晓负手看他离去,手指捻了又捻。他不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