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去的定性就此落下帷幕,没有人会被追究过错。
就像宙斯‘从未失败’那样,诸神也从未逃亡过,他们只是‘避其锋芒’,配合‘神王的计划’。
这些内容会被写进人间的教典中,作为对这次灾难的解释,等到千百年后,这自然就是真相。当然,无论诸神在这其中添加了多少水分,但唯有一点没有被更改。
那就是关于这场灾难真正的源头,外神【血肉母树】的存在。
祂的名字没有被直接提起,任何能够指向对方的内容也都不会落于文字,但并没有神试图去否定有这么一个生物存在。而所有对祂的侧面描述,也都离不开恐怖与强大这两个概念。
后者自然是为了证明诸神并非无能——毕竟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有数不尽的生命在这场灾难中陨落,在这种情况下,贬低敌人,就是在贬低自己。
至于前者……自然是因为众神自己也在恐惧了。
不是因为提丰,而是因为太阳。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之前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赫利俄斯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被外神腐化的邪神,这给诸神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没人知道祂是怎么做到的,无论赫利俄斯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都不希望这种事第二次发生。而想要阻止一种行为,恐惧是远比禁令更好用的办法。
“太阳堕落的事情,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这是一场灾难,我的女儿雅典娜还在处理此事,甚至至今未归。”
“不过无论她是否在这里,她对此立下的功绩都毋庸置疑。人间应当传播她的名字,就如同她的长辈们一样。”
灾难结束,自然就要论功行赏。但正如宙斯所说,雅典娜其实还在星空之中没有回来。
封印太阳并非易事,这是一个相当困难且复杂的过程。如今铺陈在黄道星域的仪轨只是一个开始,剩下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阿波罗。”
又是一个不在场的神灵。
念出自己儿子的名字,宙斯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对阿波罗替他解决了麻烦而有些高兴,另一方面,他心中又对阿波罗和阿特洛波斯擅作主张的行为有些不满。
不过命运三女神不是他的下属,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父女关系,宙斯和阿特洛波斯间的联系甚至还比不上天父与地母间来的紧密一些。至于阿波罗……宙斯也还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就和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子嗣间生出嫌隙。
“和雅典娜一样,作为奥林匹斯的主神,为人间升起新日的存在,阿波罗理应在人间获得信奉他的城邦。与此同时原本属于赫利俄斯的信徒都必须转而信奉新的太阳,或者降服太阳的女神,那些属于他的神殿也应该被拆毁后重塑。”
“任何人,任何敢于祭祀赫利俄斯的生命,那他就是奥林匹斯的敌人。”
没有人反对,对这个被腐化了的太阳神,无人替他说话。毕竟就像赫利俄斯自己曾经意识到的那样,对于奥林匹斯神系而言,他其实是个外人。
“第三位,就是我最忠诚的臂膀了。”
面带笑容,神王看向了他最忠诚的仆人,西风之神。
“仄费罗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第三个提起你——但我理当维护主神地位的尊贵,毕竟这是我亲自授予他们的权利,是他们高于诸神的证明。”
“这理所应当,陛下。”
微微躬身,仄费罗斯一如既往的恭顺。
“感谢你的体谅,呵呵,但是很快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仄费罗斯,以神王之名,你将成为奥林匹斯的又一位主神,而在这之后,我也将授予你操纵气象的资格,这是你应得的回报。”
自克利俄斯被关进深渊,为了防止现世与之相关的法则出现暴动,宙斯、波塞冬等权柄相近的神灵一直在代为行驶气象的神权,而现在,他以神王的名义正式将这一职责给予了仄费罗斯。
这并不是先天的神职,因此也不会增强仄费罗斯获取的神力数量,这更多的是类似他‘风神之首’这一职位的翻版,只是建立在神王权柄下的东西。但纵使如此,西风之神还是大感惊喜。
“您一向赏罚分明,陛下。”
摆了摆手,又一位主神归位了,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强大神力,但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灾难中真正立下功劳的三个神明都获得了奖赏,宙斯环视左右,剩下的就是一些安慰性质的奖励。
诸神需要一些看得过去的东西,以此证明他们尽了一份力。于是他给阿瑞斯赐下了一顶战盔,以此嘉奖他敢于第一个插手他和提丰的战斗——虽然结果并不美好,但这总归是勇气的象征。他又给了自己的姐姐德墨忒尔一顶花环。
在德墨忒尔的眼中,宙斯一如既往的看到了愤恨,但他还是笑着给她戴上了这件美丽的饰品。
神王从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表现一下大度,毕竟德墨忒尔有什么能耐,他的心中清楚的很。
随后,神王又依次给予了诸神不同的奖赏,一些荣誉大于实际的东西。直到都转了一圈,他才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阿芙洛狄忒。
提丰之灾的时候,这位美神同样逃走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但让宙斯在意的是,她只带了她的女儿哈墨尼娅。
“在这场灾难中,除了神的功绩,凡人的也不可或缺。”
“腓尼基的王子卡德摩斯他用自己的行为向我证明了凡人的勇气,他也应当获得对应的回报。”
“阿芙洛狄忒,我给你和你女儿的,就是这样一场美好的婚姻。”
面带笑容,但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站在大殿中央,宙斯高声宣布。
“卡德摩斯将在神灵的指引下建立城邦,而哈墨尼娅将成为他的妻子。”
“人类中最勇武的人,他用自己的努力给世间带来了和平。他和哈墨尼娅的婚姻,就将是这一场灾难最完美的句号。”
······
自封赏结束,奥林匹斯山上就开始了持续良久的宴会。
也许是为了发泄对提丰的恐惧,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总之在这一场宴会上面,有不少后世根本就没有记载的半神诞生了。
就像赫利俄斯与沸水女神的私生子法厄同那样,如果他没有狂妄的驾驶太阳车,最终导致灾祸遍地,那他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在神话中的资格。而像他这样的半神,其实数量并不少见。
当然,半神是一个泛概念,它既可以指代种族,也可以指代力量的位阶。这些在诸神的狂欢中诞生的所谓半神其实往往单指前者,因为他们的力量并不怎么强大。
尽管作为初代神裔,他们必然都可以踏足超凡的领域,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都没有足以维持永生的神性,只能在岁月的流逝下老去,最终化为尘土。
“仄费罗斯,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在刚刚修缮好的山道间漫步,宙斯俯瞰着奥林匹斯。
宴会刚刚开始不久,但神灵的享乐往往不代表侍从同样如此。
从灾难中逃过一劫的仆从们正在山脉间劳作,将破碎的瓦砾清扫,修建崭新的神殿。而看着这一幕,神王不由想起了之前遇到的一个神灵。
那是他和提丰交手时路过海上看到的,一个仓皇逃窜的家伙。他长得矮小而丑陋,但令宙斯感到意外的是,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赫拉近似的血脉气息。
起先是暴怒,如果不是还在和提丰交手,神王几乎就要把对方抓来逼问了,但后来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对方貌似只有赫拉一个人的血脉……既然是这样,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为己所用。
“陛下,是这样的。”
不知道宙斯又在想些什么事情,西风之神只是垂手静立,一点也看不出晋升主神后的区别来。
“之前,在奉您的旨意清扫东方大地的妖魔时,我追踪着提丰之子,三头魔犬刻耳柏洛斯一路向东,然后意外撞上了魔网女神。”
“伱在她手里吃亏了?”
笑着摇摇头,宙斯有点无奈的说道:
“那我可帮不了你,不过大概只是个恶作剧吧。实际上,只要她不来给我找麻烦,就让她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这倒是没有,赫卡忒殿下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也许这都是仰赖您的威望吧。”
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一句,仄费罗斯继续说道:
“面对来袭的三头犬,女神轻易的降服了那头妖魔。她好像想把它换成一个看家护院的守卫……但那些与我无关。我本打算告辞离去,可在那片区域,无处不在的风告诉我,那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类的国度。”
“他们不是第四代人类,他们违逆您的旨意,依旧赞扬普罗米修斯为圣贤,而最关键的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称奥林匹斯诸神,包括你和我,都是伪神,是这样吧。”
神色平静的打断仄费罗斯的讲述,宙斯对此并不意外。
“……看来是我多事了,陛下。”
恭敬回应但此刻西风之神却后悔了起来。
他本以为那是神王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毕竟那是大地东南方的海岸,但现在看,宙斯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仄费罗斯不想知道神王为什么没有消灭他们,但他肯定,这里面有自己不必要知道的事情。
“呵呵,我的朋友,你不必多想。那个人类的国度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也未必有你想的那样可怕。”
“它会存在,但是仄费罗斯,它也只会存在在那里了。”
自打勒托那件事开始,宙斯就已经注意到了银月城的存在。那些堪称是亵渎的言论对诸神蔑视的教义……一开始,宙斯其实还有点慌,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搭建起王权仪式,也没有经历镇压盖亚的一战,他一度以为银月城的存在是原始神打算颠覆奥林匹斯的触手。
不过后来,随着自身力量的上涨,以及对银月城明里暗里的关注,宙斯就放下了这个想法。他发现那些蔑视诸神的说法好像并非来自原始神本身,而是来自他的手下和信徒。
“人类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人类解决,毕竟现在的人间……对神越来越不友好了。”
叹了口气,宙斯越发庆幸起自己‘发明’了神术的存在。
‘作为现世意志选定的神王,我不会,也不能先在人间展露神的力量。但如果你们先动手……’
自己打不过,不是还有世界拉偏架吗,对这一套,宙斯已经很熟练了。至于他要怎么保证先动手的一定是别人——
奥林匹斯神系的信徒比对方多了何止数十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人口上的优势还会进一步扩大。所以无论怎么看,如果原始神不插手的话,对方也绝非对手吧。
‘不急。’
默默思索,虽然自觉优势在我,但宙斯觉得还是不能把事情做绝。
嗯,就让人间的信徒把对方堵死在那个小城里好了,做神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嘛。
······
春去秋来,光阴流转。
提丰之灾就此结束了,但它带来的影响却并不止于此。
无论是时间奇景,法则进一步严密的改变,还是它死后才诞生的诸多‘子嗣’,这些改变都永久的留在了卡俄斯世界之中。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此刻,包裹在时空之力中的流光还在时空泡中艰难的穿梭。
从轨迹看,它的落点有点偏北……那应该是大陆东北方,临近海岸线的一处地方。
那里此刻还荒无人烟,不过等它真正落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