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对等的代价
    触手所及的地方，剪刀的握柄冰冷而坚硬。
    回头望了一眼，尽管什么也没有见到，但年轻的王子却好像依旧看见了阿特洛波斯潜藏着傲慢与嫌弃的目光。
    就这样吧，既然这是对方送给自己的礼物，那自己就有处理的资格。
    至于上面记载的未来，帕里斯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忘记的。
    与其将怀疑埋在心底，不如亲眼看个明白。
    “呼——”
    轻吐一口浊气，王子将漆黑的剪刀从自己的衣襟中取出。
    没有异象与饰装，帕里斯握住这把可以剪断命运的神器，然后取出那映照了自己未来的布匹。
    咔嚓——
    一剪落下，当布匹散落成丝线，当丝线锤入水中，王子伸手触及水面。
    下一刻，他就被翻涌的潭水吞入其中。
    “——等等！”
    “帕里斯，你做了什么？”
    几乎同一时刻，远方传来一声尖厉的喝声。
    当剪刀与丝线相接触的瞬间，阿特洛波斯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钻心的疼痛袭上心头，作为命运女神，她本不该将未来展示给对方。
    可为了修正偏转的轨迹，阿特洛波斯不得不做出了让步。
    然而纵使如此，她最终的目的依然是让一切回归正轨，而不是导向更大的偏移。
    但假使帕里斯知道了全部，他还会按照自己安排的道路去走吗？
    哗——
    “不——！”
    王子的身形消失在水中，从远处赶来的命运女神痛苦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此时此刻，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接受，阿特洛波斯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他……
    动作僵硬的抬起头，苍老的脸庞上愤怒里夹杂着惊疑。
    这是一个陷阱吗，是谁敢于谋算命运？
    除了尼萨山的三位女神，还有什么人能够干涉命运的力量？
    “你是谁，夜之母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不管你受谁的指示，我都希望你能明白，妄图扭曲命运的，必然最遭受命运的惩罚。”
    “哪怕是永夜的三相，也不可能更改注定的法则！”
    拐杖狠狠的敲击地面，直到此刻，阿特洛波斯依旧在试图挽回。
    然而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莱恩只是轻轻摇头。
    “只是将你隐瞒的展露出来，你就如此急迫吗。”
    “既然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又何妨接受它的不同。”
    微微转身，看着丑陋的命运女神，莱恩发出了对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邀请。
    “放下对命定的维护吧，作为命运女神，你也只是卡俄斯命运的代行。”
    “伱从来不是命运，命运也从来不曾真的把自己交给你。”
    “你之于祂，又和帕里斯于你有什么分别呢？”
    “换一个剧本，换一条道路，也许就是另外的出路……试着用你掌握的力量去影响祂，就从帕里斯开始如何？”
    “如果你愿意，让天上地下的一切为我作证，命运对你的反噬，我可以让祂加诸在我的身上。”
    不是谎言，不是欺骗。
    对阿特洛波斯，莱恩也用不着欺骗。
    如果她愿意选择相信，那莱恩也真的愿意用自己人性的身体背上命运给她的诅咒。
    甚至这一切早在古老的岁月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从西奈亚神山升起的时候，从给自己的宫殿起上那样一个名字的时候。
    莱恩就知道，自己迟早要与命运女神有所因缘。（见2-6）
    伸出手，并不介意对方那布满褶皱，散发恶臭的身躯。
    这一切都因命运的反噬造成，也可以因为反噬的消去而归无。
    然而面对莱恩伸出的手，阿特洛波斯厌恶的抬起拐杖，然后狠狠的打在上面。
    啪——！
    “够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大言更改命运的轨迹！”
    “从开始到终结，万物的秩序都源于此，没人能更改祂，谁都不会例外！”
    没有丝毫的信任，命运女神更不会相信有人能替她承载命运的反噬。
    她只觉得莱恩是在嘲笑她，想要讥讽她面对希望又失望时的丑态。
    在众生命运构成的长河中，阿特洛波斯曾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她毫不留情的拨开莱恩的手，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一回她失误了，但那只是自己并不知道有人竟然敢干涉命运。
    然而哪怕是母树那样的外神，尚且要借助命中注定的提丰在人间展露自己的威能。
    除了那造成卡俄斯命运紊乱的不可查知的源头，任何与祂对抗的，都只会受到祂与之对等的惩罚……
    “嗯？”
    悚然一惊，这一刻，阿特洛波斯意识到了什么。
    她之前一直不理解，历代神王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究竟是什么人胆敢与她为难。
    然而这一瞬间，命运女神突然想起来。
    这世上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能做到这一点，甚至还一直在做，直到今天。
    祂是命运之网上的黑洞，吞噬一切靠近的光；也是命运之河中的水眼，源源不断的吞吸着水流。
    卡俄斯至今所有命运的变化，归其根本都有一個源头。
    而命运女神虽然一直在为命运裱糊，可她们真正想要做的，其实也是找到这个源头。
    “不对，你，你是——”双目睁大，下意识的开口。
    这一刻，阿特洛波斯万分兴奋。
    对于这扰乱一切的源头，三位命运女神虽然各有不同的看法。
    可作为她们的长姐，阿特洛波斯想要做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祂，然后以自身为载体，无上限的承载命运的真正伟力。
    作为命运女神，在命运本身受到重大威胁的时候，阿特洛波斯是可以这么做的。
    而在这无上的力量面前，再如何深邃的漏洞都将被彻底填平。
    维护命运，在关键时刻成为其力量显化的工具，这就是命运女神存在的价值。
    毕竟命运本身不会杀死任何人，但命运的手可以；一如现世的法则不会直接对任何神出手，但神王可以。
    “我找到你了！”
    惊喜涌上心头，如果真的找到了一切的源头，那或许自己就真的能迎来解脱了。
    思绪电转，阿特洛波斯不由激动的上前一步。
    然而还不待她做什么，伴随着一声长叹，那苍老丑陋的面孔就彻底的定格在了那里。
    无名的水潭微微发光，帕里斯的存在在里面倒影出一个影子。
    漆黑的剪刀上面散发着剪断命运的波动，阿特洛波斯给出的丝线盘旋飞舞，在倒影中映照出了另一位一模一样的命运女神。
    只是她的样子有些呆板，任何人都能轻易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可人能察觉到问题，规则却不可以。
    于是某种力量只是一个闪动，就因为命运女神的‘安然无恙’而恢复如常。
    从青石上站起，莱恩收回之前伸出的手，一时间也有点好笑。
    神生第一次被人直接击中身体，对手则是未必打得过凡人的命运女神，而武器是一根平凡的拐杖。
    “很遗憾，阿特洛波斯，你还是拒绝了我的好意。”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采用最麻烦的办法了。”
    缓步上前，莱恩走到命运女神身前一步的位置。
    他知道刚才阿特洛波斯想要做什么，这也正是他为何一定要处理命运女神的原因。
    神王也好，命运女神也罢，他们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在某种危急关头成为一些真正强大力量的载体。
    也正是因此，莱恩才需要一切针对它们的‘良药’。
    只是神王之位有‘命定’的‘下一代’神王来针对，但命运女神可没有‘秩序划定的下一代命运女神’。
    所以无法借助祂自身的规则去对抗，那就只能自己亲自上场了。
    “……你……会……后悔……的……”
    “……就……算……你囚……禁……了……我……”
    “……我还……有……妹妹……”
    “……而你……囚……禁命……运……”
    “……也……必将……受到……反……噬……”
    隐约的意念从静止的身躯中传出，阿特洛波斯好像也在一点点的恢复行动的能力。
    无论如何，作为命运女神，虽然她几乎没有什么能影响别人的力量，但别人也很难影响到她。
    莱恩的取巧只是暂时的，只有她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的封禁她自己。
    而且莱恩也清楚，哪怕她这么做了，自己也依然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这就是命运，是让他一直感到顾忌和忌惮的力量。
    甚至莱恩一度也曾经怀疑过，自己改变的究竟是命运本身，还是仅仅是站在了命运的一边，帮祂击溃了属于现世范畴的，那轨迹注定无法更改的另一边。
    但不管如何，既然这样做了，那莱恩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哗啦啦……
    “巫师，去死！”
    随着一阵水声响起，帕里斯从潭水中跃出。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年轻的王子愤怒的将黑剪对准了它原本的主人。
    这是阿特洛波斯亲手交给帕拉斯的神器，然而此时此刻，就如同曾被自己的锁链捆缚的死神一样，当剪刀入体体，原本还在挣扎的命运女神瞬间没有了动静。
    留下的，只有那包含怨恨和诅咒的双眼，依旧在注视着莱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引导帕拉斯‘杀’你，那终有一日，我也会‘被杀’。”
    “当然，我大可以试着推迟它，甚至无限度的延缓它的来到——但你放心，我绝没打算这么做。”
    “超乎力量之外，对于真正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而言，死亡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而当梦醒了……祂就会以另一种，方式重临世间。”
    伸出手，试图将阿特洛波斯的双眼闭上，然而莱恩失败了。
    于是低笑一声，莱恩径直将命运女神的双眼挖了出来。
    在某些方面，命运确实是公平的。
    阿特洛波斯试图借助帕里斯达成它的目的，所以她自己也因此失手。
    她用拐杖敲击了莱恩的手臂，于是她也将永远失去她的眼睛。
    从此之后，盲眼女巫名副其实，因为她们的始祖，与她们别无二致。
    “帕里斯先生，看起来你收获不小。”
    阿特洛珀斯的眼眶与心口留下血水，但莱恩已经不再在意她了。
    三位命运女神，第一位就此终了。
    现在，就只剩帕里斯了。
    ps：不是，我白天是有睡觉的，你们白天也睡的吗，五点了还有人在emm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