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寇涛鱼人很蠢，谁给吃的就跟谁了。”
    残破的帆船之上，传来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垂死的虫子在悲鸣。
    但这人的语气却是那么轻松，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安柏修顾不上这些寇涛鱼人，仔细地观察那艘残破的帆船。看起来是最常见的三桅帆船，船首像是已经生锈的剑鱼铁质雕像。
    这艘帆船的船身破了好几个大洞，长满了藤壶与青苔，看起来不应该停在岸边，而应该深深地埋在海底。
    一个扛着鱼叉，身体半腐烂的鱼人坐在船头，刚才的话应该就是这个鱼人说的。
    “沙华鱼人……僵尸？”
    跟寇涛鱼人那蠢蠢的模样相比，这位要显得狰狞许多，寇涛鱼人的脑袋看着像鲶鱼，而沙华鱼人则是长了一个鲨鱼脑袋，身体比例也更强壮，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毫无疑问，眼前这個鱼人是一个亡灵，胸膛已经腐烂，能够看到肋骨与里面脏棉花一样的内脏，脸也已经露出一半的白骨，尖利的牙齿暴露在外。
    这是典型的僵尸，不对，应该用更专业的词语——溺尸。
    这只常年泡在水里的僵尸，有着特殊的防水能力，身体看着破烂，但实际上能抵抗海水的腐蚀。寻常的骷髅僵尸放在海里泡几个月就得散架，但溺尸却能够在海里行动自如。
    只是溺尸的话，安柏修倒也不会太过惊讶，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鱼人溺尸实力很强。
    这是一位传奇，毫无疑问。
    不是吧，难道这位就是哑巴前辈？
    “请问阁下是？”安柏修还谨慎地跟这位沙华鱼人打招呼。
    “哦，你问我啊……”
    鱼人从船头站起，身高看起来至少有两米，这位高大的亡灵鱼人对安柏修大声地说：“寂夜海盗团第二舰队队长尖矛菲尔向你问好，团长的朋友。”
    “团长？”
    安柏修正疑惑，突然感应到亡灵法典收到新的消息。
    打开一看，不是凋亡蔷薇，而是哑巴发来的私信：【我已派出手下，算算时间，他应该差不多到了，是个没什么脑子的鱼人，名字叫做菲尔。】
    安柏修重新打量那位站在船头的鱼人，感觉那位哑巴前辈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一个传奇亡灵给她当手下啊，这位海盗团长究竟有多大的势力。
    合上亡灵法典，安柏修对这位尖矛菲尔说：“原来是前辈的使者，菲尔先生，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安柏修现在跟巫妖可是一点都不像，这鱼人是怎么认出来？
    菲尔扯着嗓子说：“传奇亡灵很少，总不能那么巧认错人吧？”
    安柏修很无语地说：“你觉得我长得像亡灵么？”
    “亡灵还看长什么样子？”菲尔惊讶地说：“我们海里的亡灵什么样子都有。”
    安柏修：……
    这说法他真的无法反驳。
    “好了，请贵客上船吧，这些寇涛鱼人贵客要是想要，我来帮你带上。”
    菲尔用手上的鱼叉敲在船头上，十几个透明的幽魂就从这艘破船上飞出，没入到这些寇涛鱼人的身上，然后这些蠢蠢的家伙就失去了神智，自动朝着那幽灵船走去。
    安柏修在心里羡慕，这排场真的好大，真的是人比人得死，亡灵比亡灵得埋啊。
    安柏修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飞行术，落在幽灵船的船头上。
    这位名叫尖矛菲尔的亡灵非常热情，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递给安柏修说：“美洛人鱼的骨髓和深海巨鲸血酿造的好酒，我珍藏了两百年了！”
    “亡灵，还喝酒？”安柏修有点奇怪地说。
    “这不一样，这是专门为亡灵酿造的好酒，来一杯你就知道了。”
    菲尔拿过两个带着潮湿气息的橡木酒杯，将那瓶漆黑如墨的“好酒”倒进去。
    “来来来，第一次见到团长的朋友，我菲尔敬你一杯。”
    菲尔拿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咕咚咕咚一口喝了个精光。
    原本他腐烂的胸腔应该有酒液流出才对，但这黑得跟墨汁一样的酒液却像是有生命一样附着在他的腐烂身体上，一点点地渗入那些骨头与腐肉之中。
    安柏修有点尴尬，这酒可能真的对亡灵有好处，但他现在是机械身体啊，这也能吸收么？
    但盛情难却，安柏修只能掀开自己的面甲，将酒液往里面倒。
    在墨酒进入身体的一瞬间，安柏修就感觉到强烈的黑暗气息从这些“酒液”中散发出来，开始与他体内的黑暗魔力融合，这个过程让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竟然让灵魂有种微醺的感觉。
    片刻之后，这只微醺的感觉消散，安柏修感觉自己的魔力都浓厚了些许。
    “好厉害的酒，竟然真的有种喝醉的感觉！”
    补充黑暗魔力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很多药剂都可以做得到，但这酒在补充黑暗魔力的同时，竟然能让灵魂微醺，这可就真的让安柏修大开眼界了。
    亡灵本应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感觉，喝醉酒对安柏修来说已经是多年前的记忆了。
    “当然了，美洛人鱼是感染深渊力量的变异种，骨髓里面蕴藏的深渊力量是最精纯的，只要按照比例跟深海巨鲸的血混合，再加上一点寂夜海的海藻……这是我独门秘方。我屠了三个美洛人鱼部落，也就酿出这一瓶，存了两百多年啊。”
    “深渊力量……这玩意有毒的啊。”安柏修说。
    菲尔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因为有毒才能让亡灵也喝醉啊，不然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我们的灵魂呢？来来来，这酒开了就一定要喝完，不然就浪费了。”
    安柏修看菲尔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倒也激起了几分傲气。
    深渊力量确实有毒，但这点量对传奇亡灵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能够重新体验一下喝醉的感觉，那对亡灵来说可是难得的体验。
    安柏修跟菲尔干了一杯又一杯，两人也从陌生人变成了酒友。
    听菲尔说，原本按照正常的航程，他们还要再过一天半才能赶到。但知道安柏修来早了，他们的团长就下令让他全速赶来。
    “我扔下了舰队，就开着我的剑鱼号全速赶过来了。我们这艘剑鱼号可是寂夜海最快的船，连团长的旗舰都比不了。”
    菲尔这亡灵的性格有点过分开朗，喝多了就开始跟安柏修吹嘘自己在这片大海上是如何如何厉害。今天抢个王国商队，明天屠个鱼人部落，简直就是海上霸王。
    以前只知道自己水货传奇，但对比的都是其他种族的传奇，还真没那么真切的感觉。
    现在见到那位哑巴前辈的手下，安柏修才明白传奇跟传奇差距是这么巨大。
    他在炼金之城的时候可不敢屠城灭族的，但这位尖矛菲尔说起来轻松得像是吃个饭一样。
    安柏修还感觉到脚下这艘幽灵船不简单，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就跟安柏修的法师塔一样，能让主人发挥十倍百倍的战斗力。而且这幽灵船还能到处跑，比安柏修的法师塔可强多了。
    拥有这么强大的势力，这位哑巴前辈一定很有钱吧，不知道能不能顺便做点生意。
    安柏修趁机跟他打听起那位哑巴前辈的事。
    “你问团长？嗝……”菲尔一个酒嗝吐出了两根骨头，看起来像是某种类人生物的指骨，然后他拿起自己的鱼叉剔了剔牙，这才对安柏修说：“团长就是我们寂夜海盗团的团长啊，伱不是她的朋友么？你不知道？”
    “我们之前都只是书信来往，还真不清楚彼此的身份。”安柏修解释说。
    “这样啊，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们艾歌团长是这片大海的主人，寂夜海贼团的黑帆所到之处，任何人都要乖乖送上一切财宝，还有他们的血肉与灵魂。”
    菲尔的语气很骄傲，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团长是非常敬佩。
    “然后呢？”安柏修追问说，
    菲尔奇怪地说：“然后？什么然后？没了啊，我们寂夜海贼团纵横无敌啊，还有什么然后？”
    安柏修：……
    他终于明白哑巴前辈说的这鱼人没脑子了。
    正准备细问，至少要知道这位哑巴前辈是什么类型的亡灵吧，但船上的风帆突然一阵猎猎作响，仿佛是风向突然发生了变化。
    但安柏修很确定，海上的风并没有任何变化。
    原本还摇头晃脑的菲尔顿时瞪大了眼睛，桅杆之上，一个幽魂发出刺耳的尖叫：“船长，我们被风暴之子包围了，他们有十二艘中型战船，还有……旗舰狂风号也在，他们在埋伏我们！”
    风暴之子？
    安柏修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紧张，九大王国里面唯一一个由众多岛屿组成的王国——怒潮王国。这个王国面积不大，人口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风暴之主的忠实信徒，他们信奉雷霆与风暴的力量，所以他们都自称风暴之子。
    怒潮王国跟其他国家关系只有两种，敌对和死仇，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国家。
    但大海是风暴之主的主场，所以其他王国的人就算讨厌怒潮王国，但对他们也没多少办法。
    “风暴之子怎么会找我们麻烦？”安柏修问道。
    菲尔的回答非常干脆：“因为我们经常抢他们的货。”
    啊这，看来这位哑巴前辈也不是很擅长跟人类交流啊。
    菲尔安慰说：“呵呵，一群白痴，以为我落单了就好对付。贵客你在这稍等，我去处理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类。”
    菲尔抓起鱼叉，用力敲在桅杆之上。那猎猎作响的风帆上便冒出了大片浓雾，将原本就黑暗的海面彻底遮盖起来。
    黑雾弥漫开来不久，一道道雷霆就在天空炸响，将黑雾炸得不断翻滚。
    两边的船队还没照面，魔法打击就已经到来了！
    菲尔站在船头，高举鱼叉。
    “给我将速度拉起来！冲过去，让贵客看看我们寂夜海盗团的本事！”
    数以百计的幽魂从船身中飘出，犹如云雾般围绕在四周，幽灵船便化作离弦之箭，朝着那雷霆最密集的方向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