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死镰佣兵没有再管这里的暴徒和民众,拉升高度飞走了。
这一刻,狼袭暴徒顿时感觉汗毛耸立,赶紧向后看去,目光四处扫视,最后落在街区拐角。
那里有一栋倒塌的建筑,废墟堆得很高,本应是一处天然的路障,此时却有一道巨影在顶端现身。
那是一头蟒型凶兽,体长足有三四十米,躯干直径接近两米,那双冷血动物独有的眼瞳注视着远处的人类,血盆大口中不断吐出猩红的信子。
“糟了.凶兽!凶兽来了!!!”狼袭暴徒声嘶力竭向众人发出警告。
这一声叫喊就像把巨石扔进平静的水面,溅起一片激荡涟漪,民众们瞬间陷入恐慌,惊叫声四起。
狼袭虽然在芬里尔的命令下全员出动,但他们的数量不管是与凶兽的数量相比,亦或是与边陲庞大的地域相比,都显得太藐小了。
边陲区再怎么破落,也是新月城的主要城区之一,道路四通八达,就算全力炸毁关键枢纽,也仅仅是一定程度拖缓凶兽,根本不可能将它们全部拦住。
再加上死镰舰队飞行时有巨大噪音,那些游荡的凶兽都被吸引到了东区,一定程度上导致狼袭的断后计划被破坏了。
蟒型凶兽看到人类,狩猎天性被完全激发,它游动着长而巨大的躯干,在层层叠叠的废墟中碾出一条路,向人群扑来。
发现打身体没用,暴徒们开始朝它的眼睛开火。
因为飙升的肾上腺素,他们眼中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滞缓,胸口闷得像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它的鳞片太硬了!打眼睛!对着眼睛打!”
“噗嗤噗嗤噗嗤——”在血肉撕裂声中,蟒型凶兽的眼部被击中了,炸开大片血肉,那庞大的身躯也疯狂扭动起来,血盆大口中传来暴躁的嘶吼。
暴徒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街道废墟上,更多的凶兽正在那里露头,其中不乏看着就比刚才那头更高阶的凶兽。
它的眼部被子弹完全打烂,众人瞄着这个弱点不断集火,子弹最终穿透血肉打进了脑袋,那条硕大的躯体不受控制倒在地上翻滚,掀起大片血泥。
暴徒看着蟒型凶兽的尸体,抹去额上混杂着雨水的汗珠。
显然,以这些轻型武器的威力,对付一些趁火打劫破坏秩序的人类、亦或是小型凶兽还不错,可遇上这种高阶级的凶兽就很难发挥作用了。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雨幕,蟒型凶兽裹挟着猩红血雾,疯了似的继续向众人冲来。
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众人,就像看着将到嘴边的食物。
“哒哒哒哒哒——”一把把枪械爆发出橙红色的火舌,子弹如雨点般射了过去。
狼袭暴徒招呼周围那些同伴,拔出枪对蟒型凶兽扣下扳机。
他刚准备欢呼一声鼓舞士气,却发现大家都圆睁眼睛看着他背后,一个个目光中满是惊恐。
负责疏散民众的狼袭成员都是普通人或低阶超凡者,没有正面硬刚凶兽的力量,所能依赖的也只有随身携带的轻型武器。
恐慌之色如决堤般在暴徒眼中涌现,大家都不自觉向后退去。
令人心寒的事情很快发生,只见蟒型凶兽体表不断炸开灼目火光,连一点鲜血都看不见,所有子弹都被那坚硬细密的蛇鳞挡了下来。
“开火!所有人开火!”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就在蟒型凶兽即将冲进人群时,那霸道的凶兽之躯终于顶不住了。
“轰!”暴徒逃出安全距离后,手雷爆开,蟒型凶兽的脑袋被完全炸碎,只剩下无头身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动着,不久后没了动静。
一名胆大的狼袭暴徒握紧手雷,示意同伴们停止射击,随即冲向倒地的蟒型凶兽,拔掉手雷拉环将其塞进了眼眶的血洞里。
面对这种癫狂冲来的怪物,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有好几个狼袭暴徒被吓得人都在抖,但还是竭尽所能保持防御线的完整,对蟒型凶兽宣泄火力。
“吼——”随着凶兽狂暴的嘶吼,屠戮开始了。
源源不断到来的凶兽轻而易举突破狼袭成员的火力网,径直扑入人群,在惨烈的惊叫声中掀起一阵又一阵血浪。
凶兽的到来彻底引爆了逃难民众的恐慌情绪,他们拥挤踩踏成一团,到处都是嚎叫和哭喊声,位于队列最前部的人们甚至在惊慌下失去判断力,直接逃进了火力识别区。
刹那间,锈墙上的近防炮喷出火舌,火力宣泄声几欲撕裂人的耳膜,如雨点般涌来的子弹将第一批冲过来的难民全部击毙,血洒得到处都是。
这种残暴的射击又将难民们逼退到了火力识别区之外,他们此时后方被凶兽突破,前面又是入之即死的禁区,一个个绝望地朝锈墙防御部队挥着手,哀求着他们能够救救自己。
锈墙m6区巡防站,锈墙防御部队士兵们看着不远处惨遭屠戮的边陲民众,一个个都不禁咽了咽喉咙。
一名士兵看向身边的指挥官,颤声问:“长官,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
指挥官面无表情说:“听着,孩子,市议会下令不得打开锈墙,那我们身为士兵,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
士兵焦急地说:“那我们就不打开锈墙,暂时关闭火力识别区不行吗?让那些难民躲到城墙下面,离我们近一点!这样如果有凶兽过来,我们的城防炮台也可以为他们提供庇护!”
其他士兵也纷纷附和,赞同这个做法。
指挥官瞳中倒映着远方蚂蚁般的民众,声音很低沉:“孩子们,你们都很聪明,但你们不懂政治。”
“做出决策,就意味着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现在,命令是市议会下的,杀人的是那些城防炮台,它们由系统控制全自动运行,对方也确实无视警告踏入了火力识别区,一切都符合《锈墙巡防手册》,上帝来了也没法挑我们的毛病。”
“而你们说的关闭火力识别区,这个决策可能带来的后果,我们无法预测。”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也只有我们什么都别做,事后才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此时此刻,不仅是边陲,内城也是一片混乱。
治安官都被派去协助三大巨头企业撤离了,治安形势已然完全失控。
街头巷尾的情况暂且不提,这场灾难的网络热度已经呈指数级爆炸,网监成员二十四小时连轴转都压不住,社交网站随处可见民众们用手机或无人机设备拍摄的视频。
边缘佣兵团方面,团内一直有无人机飞在边陲上空,跟进现场状况,并及时反馈给苏默。
可现在传来的消息是,苏默彻底失联了,未来和绮零在想办法与他恢复联系,不知要多少时间。
面对着无人机拍摄回来的一个个画面,看到边陲民众被凶兽和锈墙夹在中间,进是死,退也是死,边缘佣兵们都感觉一阵心寒。
“市议会这些人是真狠啊.”
咚咚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边陲人,她现在或许已经穿上光鲜的衣服,卸掉了耻辱的狗牌,但她的根仍在那个出生长大的地方。
看到那么多边陲同胞惨遭屠戮,咚咚脸上已经挂满泪水却不自知,那小小的身躯因悲愤而不停发抖。
“狼袭那边应该是缺少人手,才让这么多凶兽漏过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对,我们要做点什么!”
她用力抹掉眼泪,拎起龙钢棒球棍就往外走:“所有战斗人员,整理好作战装备,上浮空艇,我们去边陲!”
她还没走出几步,胳膊就被拽住了。
回过头,楚南衣正困惑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咚咚不假思索:“去救人啊!不然呢,难道就在这看着?”
楚南衣:“这是谁的命令?”
咚咚:“什么叫谁的命令?”
楚南衣:“去边陲救人,这是团长下达给你的命令吗?”
咚咚:“他都失联了,怎么给我下令?”
楚南衣:“对啊,你也知道他失联了,现在没有命令传过来,我们怎么能擅自行动?”
咚咚站在那里怔了片刻,随即重重地说:“我告诉你,以我对头儿的了解,如果这时候他还清醒着,一定会给我们下令,让我们去支援狼袭!”
楚南衣不予置否说道:“我信,我绝对相信团长会这么做。但相信是一回事,真正的命令传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城市全乱了,团长处于失联状态,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拿一个所谓的假设或者相信,去替他做出决定,这里面有不可控的风险,你明白吗?”
咚咚不解地看着楚南衣,声音很压抑:“风险.小楚,你这是怕死?”
楚南衣毫无迟疑说道:“不是怕死!愚人会那么凶险的情况,我都跟大家一起顶过来了,要怕死轮得到这时候?”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我们擅自做决定,而这个决定是错的呢?”
“万一团长中途醒来,了解情况后想要做出其它部署,结果我们的人全陷在边陲了,那他怎么办?”
周围的边缘佣兵面面相觑,也围上来安抚咚咚。
“这事得听楚哥,他是对的,这跟怕不怕死没关系,而是原则问题。”
“咚姐,我也是边陲人,看到同胞有难,我也着急,可我们不能因为着急坏了规矩。”
“是啊,除非有明确的命令过来,我们绝对不能擅自行动,否则可能破坏团长的计划。”
楚南衣伸手搭住咚咚的肩膀,低声说:“咚咚,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难听,你别介意。”
“边缘佣兵团是团长的,不是你的。哪怕这么多人认你是二当家,那你无论如何还是得排在团长后面。”
“平时的一些小事情,没问题,你想干嘛就干嘛。但这种涉及整个团队的大事,除了团长,没人能擅自做主,包括你。”
大家本觉得,以咚咚的暴脾气,恐怕会和楚南衣吵起来。
但并没有,她只是垂着眼默默站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过了一会,她用袖子将眼泪擦去,看着众人哽咽道:“好,你们都对,这事是我冲动了,我不要求你们做什么。”
“我现在去找别人,找一个能做主的人,请她帮忙,这总不坏什么规矩吧?”
说完,咚咚头也不回跑出了边缘大厦。
有佣兵想追,楚南衣拉住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让她去吧,多半是找师傅去了。”
“运输艇的检修工作如何?”
“状态良好,都已出仓待命。”
“人员呢?”
“全部就位,随时可以调遣。”
“好,接下来就等‘那个人’了。”
墨雪佣兵团总部外,广场上停放着一艘艘整齐待发的运输艇、浮空车、单兵飞行器,各种型号加起来有好几百艘,是墨雪的全部家当。
上官离手上拿着一份份表单,正在跟属下做最后的检查。
就在这时,一架单兵飞行器降落在广场,咚咚从上面跳了下来:“师傅!”
上官离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咚咚:“外面这么乱,你不在自家待着,跑我这里来干嘛?”
咚咚急促地问:“边陲那边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上官离:“我知道。”
咚咚抓住上官离的手,神情殷切地说:“时间紧迫,现在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师傅,你带墨雪佣兵去救救那些人吧!我跟你一起!”
上官离怔住了,显得有些茫然:“救人?现在市议会拒绝打开锈墙通道,人全被堵在外面,怎么救?”
咚咚疾声说:“锈墙那边有斯琴科夫局长在努力协调,他一定会想办法把通道打开的!关键是时间!”
“凶兽已经追上难民队伍了,狼袭人手远远不够,急需援助,我们可以去帮狼袭重建防线,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着这番话,上官离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