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诡异的滞销（2？）
    第一批买到书的人大多都找到了心仪的看书之所，其中绝大部分选择了回家里去细细研读北川老师的新作。
    刚从产业中央银行足立区支店里走出来的佐佐木就是其中一员。
    他是为了讨好身为小学教师的妻子，才来这儿存款拿免费赠送的《人间失格》，本身对文学毫不感兴趣的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狂热读者的想法。
    不就是一本小说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看了还能让人性格大变不成？
    一个个至于吗？
    但在看到千原雅人因业务暴增而无法去买《人间失格》签名限定版后那种无比沮丧的表情，他突然对这本书来了兴致。
    在他记忆里，千原雅人是一个很少会因为某件事而产生明确情绪波动的人，能让他如此痴迷的东西，佐佐木也想一探究竟。
    回到家中，坐到沙发上，调整到最舒服的看书姿势。
    佐佐木好奇的撕开包装纸，翻到了扉页。
    那里一般会刊印这本书最精彩的语录。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袭来。”
    “这句话倒是挺有味道。”
    佐佐木承认这本书已经勾起了自己的一点点小兴趣，他迅速阅读起来，很快就沉浸到了北川秀营造的“丧气”氛围中。
    序言、前言、第一手札、第二手札、第三手札.
    期待中的剧情一次都没出现，唯有随着深入阅读后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在朝着他疯狂袭来。
    书怎么可以写的如此冰冷而绝望？
    这个人的一生也太悲哀了吧！
    底层原来自己工厂里那些宛如木偶般的工人都在过着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活吗？
    奥姆真理教？好像前几天还有他们的教徒上门来传教？
    佐佐木越看越吃惊，越看越难受。
    但他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停止，自己的人生也会跟着大庭叶藏一样，被无情的社会和邪教彻底摧毁！
    一个小时后。
    “呼呼呼”
    “啪！”
    佐佐木直接把手里宛如烫手山芋般的《人间失格》甩在了玻璃茶几上，看它的眼神好像是凝视恶魔般，完全不敢靠近。
    就在刚才，他终于忍着极度的不适感看完了整本书。
    后记里，北川秀那最后一句：“我们都是大庭叶藏，但我们不能成为大庭叶藏。”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打得他整个人精神恍惚，不能自已。
    明明是炎热的七月底，佐佐木的后背却满是冰凉的汗水。
    又过去了十分钟，他才从那种“丧”的感觉里挣脱出来。
    喝了好几杯大凉水后，他终于平复了情绪。
    随后刚刚有些迟钝的脑子也开始重新运作起来。
    好！
    这书写的实在是太好了！
    佐佐木从书里看到了主人公原型严井拓也的一生，也看到了手下工人们的悲惨生活，以及各个时期的大庭叶藏人生里折射出的他自己。
    在书的结尾，咖啡馆老板娘那句轻描淡写的“我们认识的叶藏，又直爽又乖巧，要是不那么喝酒的话，不，即使是喝酒.也还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呢。”
    给予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多么讽刺与可笑。
    在世人眼里，自己不就是这么可笑的存在吗？
    肤浅，无用，根本不值得其他人去深入了解，即便死去，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罢了。
    若是没有北川老师在后记里的那番话，自己大概也会选择和大庭叶藏一样，结束掉这无用的生命吧。
    “咕噜噜。”
    又是一大口凉水灌进喉咙。
    佐佐木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愤怒的站了起来，在玄关处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儿子的那根废弃金属球棍。
    他一步步来到客厅供奉的神龛旁，那里本来摆放着他父母的灵牌，现在却被奥姆真理教的“尊师”麻原彰晃的相片所取代。
    呼啦——
    急促的风声骤起。
    那恶心的笑容连带着相框和一切，都被金属球棒狠狠砸碎了！
    砰砰砰！
    像是在发泄着心底的怨气，这一刻，佐佐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了含冤而死的严井拓也，疯狂敲击着麻原彰晃的照片！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提前请假回来的妻子才打开家门，就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她不知所措，随后看见了茶几上的《人间失格》。
    就像是一记无比沉重的铁拳轰在了脸上。
    紧随其后的则是噼里啪啦的耳光。
    刚买到《人间失格》就迫不及待在教室里看起来的蛇喰丽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肿了。
    大脑如同宕机般无法再运作。
    “这真是北川老师写的书吗？”她喃喃自语道，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不断上下交叠，时而碰撞在一起，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之前还兴冲冲要去找北川秀“兴师问罪”的她一下子陷入了焦虑和抑郁中。
    书看到一半，人都快凉了，还去找个屁的寄生虫啊！
    教室里其他买到书的大学生反应与蛇喰丽大致相同，一个个愁眉苦脸，阴郁的表情都快透体而出。
    此时的教室，气氛诡异的分成了两片。
    一片是以蛇喰丽为首，幸运买到了《人间失格》的学生们，他们看着书，流着泪，像是快要死掉了似的。
    另一片则以没买到书的学生们为主，他们好奇而心痒，恨不得凑在一旁共同阅读，气氛既活跃又焦急。
    是的，仅仅是晚去了几分钟，他们就没能买到北川老师的新书！
    所有书店的《人间失格》都被清扫一空，第一批据说总计发行了共1万册，其中8000册在各大书店销售，2000册作为赠品，只要在产业中央银行办理某些业务，就能免费获取。
    书目前还没有在东京之外的地区开始销售，而且似乎主要瞄准了足立区、多摩地区等郊外的读者，东京市区内的存货反而不多。
    但这也十分夸张了。
    1995年上半年最热销的小说是《且听风吟》，首次只刊印了1000册，因书籍质量太高，当天导致脱销很正常。
    但此次《人间失格》首刷就刊印了1万册，数量是《且听风吟》的整整十倍，居然也脱销了？
    而他们只是晚到了一步！
    9点开业的书店，外面排着长龙，他们9点05分去不过分吧？
    但就是没买到。
    谁也不知道河出书房什么时候会补货，他们等不急了啊。
    “山田君，看完没？借我看一看呗？一会儿就是竹内教授的课了，没看过书，我怎么上课呀？”
    “呐呐呐，这书到底好不好看呀？咦，你怎么哭了？北川老师新书已经好看到能让人泪流不止了吗？”
    教室里的好奇派们一次又一次询问着阅读派们，但没一个人得到回应。
    时间久了，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这书不对劲！
    这书大大的不对劲！
    连平时一向冰山冷艳，不苟言笑的蛇喰丽同学都好像破防了。
    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啊！蛇喰丽只看到第二手札，就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她需要缓一缓，需要梦子酱柔软宽广的胸脯来慰藉自己。
    但梦子酱好像跑去办公室帮老师们处理文件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合上书，蛇喰丽焦急的等着好闺蜜，脑袋里却满满当当都是《人间失格》里的各种名句。
    就在此时，上课铃声打破了教室内诡异的气氛。
    学生们迅速收起书籍，摆好文具，挺直腰背坐正，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堂课可是竹内教授的文学鉴赏课！
    但凡敢不认真听讲，意图摸鱼或者传纸条的人，都已经被狠狠的挂科了。
    然而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竹内治的身影并未出现。
    “怎么回事？”蛇喰丽伸长脖子朝门口张望，竹内教授不是那种会躲在窗外偷窥，等学生们变得乱哄哄才突然出现呵斥的“钓鱼”老师啊。
    又过去了三分钟。
    教室里终于不再寂静，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担忧起从不迟到早退的竹内教授。
    然后捧着一大堆卷子，身穿粉色连衣裙的我妻梦子呼哧呼哧走了进来。
    众人疑惑。
    “米娜桑（各位同学），竹内教授临时要去参加一场重要会议，这堂课改成自习，这是教授留下的课堂作业，请大家按次序前来认领。”
    我妻梦子将那堆试卷放在了讲台上，随后偷偷朝蛇喰丽招了招手。
    蛇喰丽会意，一路小跑跟着她来到了教室外。
    “怎么了，梦子酱？”出了教室，她愕然发现梦子酱眼角溢出了泪珠，连忙伸手帮她擦去。
    “丽酱.竹内、竹内教授被送去医院紧急治疗了！”我妻梦子抹了抹眼泪，呜呜呜靠在她胸口说道。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蛇喰丽虽然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竹内治的课，但她始终以竹内治得意门生的身份自居，对此感到无比自豪。
    他们这对师徒表面看起来完全不兼容，实际上关系十分和谐。
    她不记得竹内治有什么基础性疾病啊！
    “走，梦子酱，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竹内老师！”蛇喰丽拉起我妻梦子就朝学校外走去。
    下午。
    国分寺车站南口地下一楼，“peter cat”爵士乐咖啡馆外。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北川秀正兴冲冲指挥着典礼公司的工作人员把各种圈整齐划一的摆放在大门外。
    “这边这边，这个圈太大了，不能放在这儿挡住进出口。”
    北川秀瞥了眼那个河出静子送来的顶级豪华版大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在隔壁参加葬礼时，追悼者希望死者的灵魂能得到安息，往往都会敬送圈。
    然而在日本，喜事也送圈，尤其是店铺开业前，许多人都会给店主送各种圈，以表达他们的祝贺。
    圈数量还与店主的人脉成正比。
    新开业的门店，如果门口摆放的圈越多，就代表着店铺的老板生意越红火，人脉关系越广阔。
    因此就发生了现在这个对北川秀而言无比尴尬与诡异的场景。
    明明只是一家缩在车站地下一楼的小咖啡馆，开业得到的圈却摆满了整个地下通道。
    巡逻的车站警务人员还特意过来询问，以为是什么极道大佬金盆洗手后创办的洗钱公司开业了。
    多亏木下司机等一群人过来帮忙加解释，北川秀才免去了被叫到警察署问话的尴尬经历。
    庆典公司的员工都震惊了。
    他们给不知道多少公司做过庆典，还是头一次见一家小咖啡馆开业能收到如此多的圈。
    订制圈在日本可不便宜啊，即便是那种塑料装饰的圈，一个也要4000円起步，更别提这里都是款式最大最新，全部用鲜装饰的圈了。
    起码一个要2万円。
    就在庆典公司员工在猜测北川秀究竟是何方神圣时，咖啡馆内的固定电话响了。
    “抱歉，你们请继续，我去接个电话。”
    北川秀打开门，一路小跑进咖啡馆内。
    固定电话是他新买的，所有费用加在一起共了12万円，该死的日本电话公司是真的坑啊，95年接个固话加一些杂费就要这么多！
    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每家公寓都要按分按秒收取租户的电话费以及电话管理费了，这成本也太高了，一般人哪里扛得住？
    固话放在收银台旁，再往中央则是一个大大的惠比寿玩偶。
    惠比寿是日本的财神、商业之神，形象是个怀抱鲷鱼的老头。
    店铺里一般会把它当做吉祥物供奉起来，希望能带来好运。
    “莫西莫西，这里是‘peter cat’爵士乐”
    北川秀把惠比寿玩偶扯过来捏了捏，因为时间紧迫，他订制的惠比寿供奉神龛还没到，只能先用玩偶滥竽充数了。
    他觉得近期财运不佳，钱如流水的原因可能和这个有关，看来得赶紧催神龛制作公司把东西送过来。
    话说到一半，对面就急急忙忙打断了他。
    “北川？是北川吧？我是斋藤。伱现在有空吗？能来一趟公司吗？”
    斋藤玲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北川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答道：“事情很急吗？我现在正忙开业庆典的事，有点抽不开身。”
    “这样.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就是有一件事想咨询下你的意见。”斋藤玲奈深呼吸了几下，好像冷静了下来。
    “什么事？”北川秀问道。
    “今天发售的1万册《人间失格》很快就脱销了，发行部那边还有5万册的备货，听说中午就让货车送往了各个书店。可是.”
    电话那头的斋藤玲奈停下，看了看手表，又继续说道，
    “新书被摆上货架也有三个小时了，但听市场部的同事说，好像新货卖得非常差。”
    “很差吗？”北川秀愣了下。
    这不对啊。
    原历史中，《人间失格》在1948年发售，在那种贫瘠和混乱的年代，一整年都卖出了恐怖的100万册。
    放到现在，不说屠杀霸榜，至少当天卖个五万十万册肯定不在话下。
    早上的1万册很快脱销了，说明自己的市场号召力和读者对这本书的期待值极高。
    没道理下午的新货就突然卖不出去了。
    “市场部粗略估计，三个小时可能都没卖出去100本。”
    斋藤玲奈报出了一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数据。
    即便河出书房从上到下都坚信这会是一本能比肩《且听风吟》的畅销书，但实际情况却是，发售的第一天下午，《人间失格》好像就滞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