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计时钟按下吧，林赛。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把电视节目录制下来是否合法，决定了索尼和环球诉讼的成败。就从刚才说的合理使用那里，你在给我解释一下。”
    罗纳德在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林赛·多尔打长途电话。这几天好莱坞出了大事件，最高法院可能驳回第九巡回法院的判决，重新判决索尼公司和环球公司的录像带侵权案，索尼方获胜。
    一时间好莱坞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说第二次电视危机就会到来，这次会把好莱坞彻底打趴下。
    罗纳德听了些传言，完全不得要领，也不知道谁说的对，索性打长途电话给林赛律师请教。
    “好吧，罗纳德，我和你梳理一下。
    首先，一九七六年的时候，环球影城起诉了索尼公司，认为他们制造的录像机技术，被用来盗版电影，要求法院判决索尼为自动救济条款的适用对象。
    只要环球发现有录像带盗版了环球的电影，就可以自动向索尼等录像技术制造商索取相应的赔偿。。”
    “这我明白。”罗纳德点点头，法律上如果自动救济的判决成立，那么今后电影制片厂无需承担举证责任，索尼等东瀛企业在盗版行为中被自动认为具有连带责任。
    只要发现有人使用索尼的录像带盗版，索尼就得自动赔钱。这样的话录像带这个产品，等于在阿美利加市场被判死刑了。
    “但是一九七六年正好是版权法大修订的时候，给个人消费者的侵权行为留了一个口子，叫做合理使用。
    比如公众电视台播放的大统领被刺杀的镜头，如果被用在日后拍摄这件事情的纪录片里，就属于合理使用。因为纪录片的主要目的不是盈利，而是教育公众。”
    “这我也明白。”罗纳德知道这个特例，电影要取材一些公共电视台播放的公众事件镜头, 也是可以合理使用的。
    “所以索尼的律师，就从这个合理使用的角度出发, 认为消费者在家里把电视节目录下来, 然后等自己有时间的时候观看, 属于合理使用。因为电视台的节目有教育意义，符合第一修正案的言论特例。
    既然录制电视节目属于合法, 那么也就不能禁止录像带企业在阿美利加销售录像机和空白录像带。这样给个人盗版带来了很大的方便，环球上诉到巡回法院，改判环球获胜。索尼最后又上诉的最高法院。
    地方法院裁定索尼获胜, 第九巡回法院改判环球获胜，而现在最高法院的情况，似乎索尼方面赢得了多数支持，能以5:4一票获胜, 再次改判赢得诉讼。”
    “可我听经纪人说过，最高法院是6:3支持环球的，怎么现在会？”
    “你说的是第一次讨论, 最高法院对一个案件可以有两次讨论机会。第一次讨论以后，写少数意见的法官知道可以有机会争取两票，因此把少数意见写成了多数意见的口吻。
    果然布伦南大法官就被说服，从倾向于环球，跳到了倾向于索尼的立场。最后他们又说服了现任大统领提名的, 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大法官奥康纳。所以马上他们要写的判决，是5:4索尼获胜。”
    “发生了什么？林赛，这样随便可以翻录录像带的话, 不是没人去看电影了？”
    “最高法院的意见我读了, 如果个人用户没时间看电视, 用录像机录下来等有空再看，是合理使用。
    电视台实际上是喜欢这个发明的，观众使用录像机录节目，等于电视台的节目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这样广告也能多卖出很多价格。”
    “shxt, 那我们电影也就活该倒霉？”
    “这对你影响大吗？我听说原告正在联合其他六家制片厂，在国会游说，试图通过立法禁止出售空白录像带, 和私人录像机的对拷功能。”
    “我说不好，我的经纪人已经在讨论是否增加演员客户的电视剧业务了。”
    ……
    环球可能败诉，录像带生产商可以大举进入阿美利加市场的消息, 在好莱坞越传越广, 很多从业者都开始思考这个判决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电影演员工会甚至开始考虑组织示威。
    正在给电影“浑身是劲（footloose）担任制片工作的雪莉·兰辛，也开始对制片的策略作出相应的调整。
    “迈克尔·西米诺还没回来吗？”兰辛问助理。
    “他的经纪人说西米诺一直在俄克拉何马采风，他的新版剧本已经寄出，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给他经纪人打电话，一定要接通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联艺耍的那些花招，我猜他根本就没去俄克拉何马，现在正在洛杉矶哪个脱衣舞俱乐部逍遥呢，然后给我寄一堆上万美元的账单。
    告诉他经纪人，要想我报销那些账单，就让他把他的肥屁股挪过来。”
    “我要原话告诉他的经纪人吗？”
    “原话转述。”雪莉兰辛挥挥手，让助理出去。
    “哎”，兰辛用一只手捂着额头，长叹一声。最高法院的这个判决来的真不是时候，自己还要不要去派拉蒙担任副总裁职务，还得重新考虑。
    制片公司高管，都是以电影的成败来考核的。录像带会带来大量的盗版行为，这样明年的业绩一定不会好看，如果明年营收因为盗版下降过多，艾斯纳那个聪明人一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与其这样，还不如暂时离开制片厂的管理职位，和拍档斯坦利·贾菲组织一个独立制片公司。利用贾菲的制片能力，和自己在大制片厂的人脉，这样反而更加能够发挥自己的长处。
    等会就和贾菲打电话，他是个聪明人，会给自己比老搭档梅尔尼克更好的条件。
    而且相比办公室政治，其实自己更喜欢去片场看拍戏。虽然兰辛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演员，但是和约翰·韦恩那些男明星们合作的经历，让她记忆犹新，非常愉快。多往片场跑跑也不是什么坏事。
    助理又敲了敲兰辛的门，“兰辛女士，西米诺的快递到了。”
    兰辛点点头，拆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本剧本和一袋文件。兰辛翻开剧本，西米诺改了相当多的东西，整个故事变得更加黑暗，里面的小镇对待外来的高中生伦的方式更加残酷，最后小镇的牧师也联合大家要驱逐他们全家。
    “啧”，兰辛皱了皱眉头。这两年的卖座电影趋势，观众开始喜欢喜剧和温情，这种苦大仇深的电影剧情，已经不太招人喜欢了。而且西米诺的剧本足足有140页，搞不好拍出来又是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大片。
    这个西米诺，把自己当成当年联艺的那些外行骗吗？就是九十分钟的长度，一分钟也不能多。
    她有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好多收据。兰辛随便翻了翻，还好不是太过分，她正准备签字，发现收据里还夹杂着一张纸。
    “请款申请，基于重新修改剧本，我请求制片方先期支付部分剧本改编费用，二十五万美元。”
    “铃……”电话铃声响起，兰辛接起电话。
    “是西米诺的经纪人。”助理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
    “接进来”，兰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气流更加贯通，中气能够充分抵达喉咙。
    “我不知道你的客户为什么会以为我会被他敲诈，也许他不知道好莱坞现在发生的大事，所有人都在消减预算，他还敢给我开出二十五万美元的首期剧本改编费用。
    ……你告诉他，他被开除了！”
    兰辛一口气出完，把西米诺当场开除。又按了一下通话按钮，找到了自己的助理。
    “给我找两个人的经纪人电话，导演朗·霍华德，和演员汤姆·克鲁斯。”
    ……
    并非所有的人听到最高法院的消息以后，都像兰辛这样，第一反应是消减制片预算，适应明年更加萧条的电影市场。
    比如新买下新世界制片的三位律师，他们就在商量怎么找一个人才来经营公司。
    他们用金融市场的杠杆，融资买下新世界的目的，原来并非是要经营一个电影发行公司。而是觉得罗杰·科尔曼的发行渠道，被他远远低估了应有的价值。
    他们想买下来，加以拆分，把制片能力和发行能力，分别卖给有意投资好莱坞的资本。至于那些剥削片库，其实不值钱，就让科尔曼带走算了。
    但是最高法院的判决，让他们对公司的估值落空，现在一时半会新世界是卖不出预期的价格了。
    三位律师现在被迫找一个懂行的行内人，把新世界经营起来，如果运气好能够拍出几部大卖的电影，再脱手也来得及。
    “环球的汤姆·芒特怎么说？”一个律师在问联系环球的另一个律师。
    “他有环球给的发行保障，这几年他自己的制片公司拍出的电影，都有环球发行。而且他好像找到拍档，准备去东瀛融资了，所以芒特对到新世界担任ceo没有兴趣。你联系的派拉蒙那边呢？”
    “卡森伯格在派拉蒙过得很舒服，他不愿意冒险来新世界。福克斯的那个女的呢？”
    “兰辛的水平不行，都被福克斯的新老板解雇了。她也回绝了猎头的邀请。”
    三人继续点了几个高层的名字，猎头都没有好消息。
    “看来这些原来大权在握的总裁和执行副总裁级别的高管，是不会来新世界的，都是制片和发行一体的公司，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不上新世界？”
    “看来我们只有再向下找找，这几个候选人的下属，向他们直接汇报的那些副总裁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