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是无比正式的事情,斋戒等等就是最基础的条件。
朱榑虽然心里有一些埋怨,可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是乖乖的观礼。不过他也不用担心寂寞,因为还有宁国公主、朱有容等宗室跟着一起观礼。
主祭的自然是朱允熥和徐妙锦,皇太孙主祭是谁也挑不出来理的。
而徐妙锦这个皇太孙妃来祭祀,那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她就是现在大明四代宗室当中惟一一个有身份的女子。
马皇后没了,常太子妃也早就没了,现在自然也就是指望着徐妙锦了。她现在也为朱允熥生下了子嗣,自然更加‘登堂入室’了。
至于其他的王妃等等也是‘明媒正娶’,不过那也就是指在藩王那一脉,和朝廷社稷无关。
一身冕服的朱允熥规矩的拜下,“臣皇太孙朱允熥,叩拜高祖仁祖皇帝陛下。”
徐妙锦自然也是跟着跪下,“臣皇太孙妃徐妙锦,叩拜高祖仁祖皇帝陛下。”
这就是正式的称呼,不要说朱允熥现在只是储君了,就算是当了皇帝,也需要在祖先面前称臣。要是这个时候讲究身份,天下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让徐妙锦过来,这也是老朱和朱允熥的一个执念,因为老朱家总算是再有一个可以管家的女子了,这个当家媳妇的分量可不小。
徐妙锦低眉顺目、神情肃穆,对于朱允熥在诵读的祭文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内心的心潮澎湃那是无以复加了,她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阻拦了。
祭文是皇帝亲写的,这一点徐妙锦心知肚明。这一次朱允熥在诵读的祭文,实际上就是在为接下来的退位、登基打下基础而已,只是在明确时间罢了。
甚至就算是年号等等,这都是已经敲定下来了,这是先告诉祖宗们,然后再昭告天下。
其实不只是徐妙锦心潮澎湃,在旁边观礼的基本上就是宗室,或者是义惠侯之后这些人,这和寻常的官员不同,基本上都算得上是‘自己人’。
他们现在知道的消息就比寻常的官员要更早一些了,内心无疑也是更加受震撼了。虽然外界可以说传言很多,但是那到底只是传言啊。
再次叩首之后,朱允熥才带着徐妙锦离开享殿,这一次还要再读一篇祭文,这就是昭告天下,这就是一个正经的祭文了。
结束了祭奠之后,朱有容非常兴奋,“小弟,日子是定下来了?”
朱允熥哭笑不得的说道,“定下来了不假,只是这些事情不好在外面说。”
朱有龄也跟着激动不已,“我知道,肯定不会在外头说。只是先前一直在传那事,现如今知晓了,我和大姐也该斋戒、本分一些。”
朱允熥就笑着说道,“这也不至于,你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岂能说我的好日子要到了,难道还让我姐姐们日子不好过?”
朱有容一激动就容易流泪,“要是母妃知道有今日,肯定欣慰。”
朱允熥也明白这些,说道,“回应天府之后,我们也是要去孝陵、东陵,这些天也是该和我一道去祭告,这些事情也不能耽误了。”
朱有容和朱有龄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耽搁。尤其是这般大事,更是必须要认真的对待,绝对不能让人在这个时候挑出任何不足。
毕竟朱允熥不是要仓促的登基,所以很多的流程自然也就需要更加的完善。
要是真的‘仓促登基’,那就是需要老皇帝驾崩,然后储君直接就是‘灵前即位’,这是要一边办着丧事,一边在忙着登基大典等等。
朱允熥自然不需要这样,他会将很多的事情给安排好,很多的事情也需要按照此前就制定好的一些规矩来,如何登基早就定下来了正式的程序了。
有些事情现在已经不只是心照不宣了,而是基本上是小范围的公布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虽然这看似也就是亲信的宗室知道,不过不管是老朱还是朱允熥都没有觉得这些消息是能够完全保密,他们也没打算做到真正的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有些消息现在也需要还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说到底就是许多的事情就需要开始准备了,大家会有着更充足的准备时间,也不至于感觉到猝不及防。
大家都要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一些事情了,都要开始为新皇登基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力量。
心情不错的朱允熥回到中都皇宫休息,对徐妙锦说道,“让人开始准备准备,我们也是该启程回京了。”
徐妙锦也没意见,她很清楚这一次回乡祭祖就是来去匆匆的,要是长时间留在凤阳,那才是最为反常的现象,那才是会让人内心不安。
至于疲惫之类的肯定也谈不上,毕竟这些人出行也都是乘车,又不是需要步行,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疲惫的。
还是以正事为先,只有朱允熥真正的坐在了龙椅上,只有等待真正的尘埃落定,这样才能够真正的心里踏实,要不然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就比如说先太子,地位可以说是无比稳固,谁也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巡视一趟关中就一病不起。
牵着徐妙锦的手,朱允熥语重心长说道,“姐姐们这段时间估计心里头的想法多,你该多和她们说说话,千万不要让她们多做事。”
徐妙锦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担心姐姐们好心办坏事,“臣妾知道的,姐姐们一向爱护殿下,只要是对殿下好就行了。”
这倒也是实话,朱有容和朱有龄对于自身的能力也是心知肚明,知道正经事可能帮不上忙。但是这不妨碍她们竭尽全力,只要是安排了事情就做。
徐妙锦非常聪明、体贴,“殿下,臣妾也觉得这些时候该给姐姐们找些事情做,要不然心里就是在干着急。”
朱允熥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知道了一些大事,但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你心里头就是有些着急上火了。仔细的想了想,朱允熥也颇为无奈的说道,“说来也不知道能有什么事情让姐姐们帮忙,你心里可有主意?”
真不怪朱允熥想不出来,主要是如今这个年代很难有女子去顾及到一些朝堂大事。不要说两个郡主了,就算是皇后、太孙妃,对朝局的影响也有限。
徐妙锦就笑着开口说道,“早些年皇祖母设立红仓接济读书人妻女,我想着现在也可以让殿下在文臣士子中得些名声。”
这就有点让朱允熥哑然失笑了,“这事情本该是你来做,这要是让她们去得这些名声有什么用?不好,这一点都不好。”
郡主乃至公主,真的不一定需要太多的名声和威望,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但是太孙妃、皇后就不一样,她们是需要在朝野上下有好名声才行。
徐妙锦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就笑着说道,“殿下想多了,臣妾只是想着姐姐们帮衬一二,红仓之事若是撒手不管,皇祖父必然责骂。”
这倒也是实话,真要是红仓的事情没有管好,责骂这都算是轻的。
毕竟那是马皇后创建的,虽说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她的名声,但是老朱绝对不容许子孙让马皇后的名声受累。
徐妙锦斟酌后说道,“殿下想来也知道,这些年文人士子对殿下多少是有些不满之处,觉得殿下一直亲厚宗室、勋贵。”
朱允熥自然知道这个事情,笑着说道,“这个事情倒也是真的,那些读书人总觉得我苛待他们,没有让他们居庙堂之高,没有给他们更多权力。”
朱允熥继续笑着打趣,“那些人就是饕餮,胃口不只是大的厉害,也是不知道满足。真要是什么都依着他们,以后皇帝垂拱而治就好。”
那可不就是读书人最希望看到的一种局面么,只要给他们一些机会,必然就是牢牢的掌控朝局,就算是再党争也只是文管内部的事情。
到时候会有一大堆条条框框的去限制皇权,也会对勋贵、武将等等各种压制。
都说两宋是读书人的天堂,他们的地位奇高。历史上的大明中后期也好不到哪去,一朝得势的文官集团也是将勋贵和武人压制的喘不过去。
就算是一些皇帝想要收回权柄都难如登天,只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尝试着限制那些文人集团的力量。
可是即使是这样,这些人犹不满足,他们总是想要得到更多。结果到了后金时期这些人就老实了,诉求等等就变低变少了。
朱允熥有些嫌弃的说道,“你看啊,蒙元时期这些读书人看着是地位低,只是手里头的好处多。现在地位高了,他们还想要更多好处。”
徐妙锦赶紧劝道,“殿下有些偏激了,依臣妾看来,朝上还是有好些忠君体国的能臣。”
这也是她聪明的地方,不会一味的附和朱允熥,该劝谏的肯定还是要劝谏。只是单纯的讨好逢迎,那也不是一个太孙妃应该做的事情。
朱允熥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一些说法偏激了,不过显然也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一些看法和认知。
“这些人啊,要我说就是什么都想要。”朱允熥实话实说,“不只是要得实惠,也是要得权力、地位,还要得名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这个太孙也是要时常挨骂,宗室也要被抨击。”
徐妙锦就继续劝道,“殿下,虽说有些读书人确实品行不佳、立场不正,只是治理天下还是要靠他们。臣妾出身勋贵之家,自小也是看过不少勋贵荒唐之举。”
这个话朱允熥自然是非常认可的,勋贵现在平衡朝堂的格局肯定是没问题,偶尔也是有着一些比较有出息的勋贵值得重用。但是不可否认的就是勋贵集团的腐化堕落的速度很快,甚至是不可逆了。
所以徐妙锦说的那些事情,朱允熥也心里有数,就算是看起来对一些读书人各种嫌弃,但是该重用的时候还是要重要。
朱允熥笑着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你想来也是知道我手里头的读书人不少,只是那些读书人觉得还该更多一些才好。”
徐妙锦觉得朱允熥的一些看法和一些正经的读书人还是有着一些区别,所以双方可能都会有着一些认知偏差。
六部尚书当中有一个严震直,看似是读书人出身,但是他没有经过科举也就罢了,此前更是以粮长的身份入仕。
有着这么一个工部尚书被老朱和朱允熥一个劲的提拔重用,这就使得不少读书人感觉到心里头不舒服了。
而现在的一些京官更是清楚,文华殿大学士道衍更是太孙殿下的心腹。这人说是和尚也行,哪怕看似是对儒家学说非常精通,但是也不算是正经读书人。
受重用的不是正经读书人,心腹也不是正经的读书人,有着这两个榜样在,读书人心里能够平衡才是怪事。
他们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本来以为可以居庙堂之高、可以匡扶社稷,可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可不是进士出身的,还不一定能够得到重用。
读书人心里不平衡,这件事情朱允熥也是心里有数,不过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可不会去管太多。
“妙锦,你现在也是管着宫里,一定要记好不能是有人闹一闹你就让一步。”朱允熥笑着说道,“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服帖。”
徐妙锦也只能表示感谢了,有些事情看起来她还是没办法改变这位皇太孙的看法。
不过仔细的想一想,也觉得朱允熥说的那些事情非常有道理,有些事情也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所谓的宫斗在大明后宫是没有生存的土壤,可是也少不了一些人会有着一些勾心斗角,或者是想要逢迎向上爬。
读书人该用肯定还是要用,甚至是该重用还是要重用。对于在士林的名声,朱允熥自然也是在乎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该限制的时候肯定也是要限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