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且行
    其实不止顾一凌，林筱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只好把台灯打开，从柜子里面抽出了那个日记本，寥寥草草地写了几行字。
    这几行字，也许就是让她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眠的“情绪”。
    8月28日，凌晨，两点，睡不着，明还早要送顾一凌去机场，还真是有点担心这个小破孩，不知道明天首都的天气，不知道小顾一个人在那边下了飞机以后学校会不会来接，还有，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另一间房里，顾一凌打开了手机，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芒映亮了他的脸颊。
    闲得无聊，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也同样无事可做，只好切出手机qq，打开了京北大学的新生交流群，发现里面正热闹的很呢。
    似乎有很多同学都没睡着，说着明天要开学的事情。
    听大家说明天的首都天气不错，会出太阳，温度也不是很高。
    想来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而来，第一次背井离乡，都怀揣着同一个梦想：长大，以及……对美好未来的追求。
    每年的这一两天里，注定都是无数人的离家之日。
    顾一凌同样也睡不着，不知道是即将去大学前的心潮澎湃，还是面对分离时的难舍难分。
    新高三的同学周子轩，这会儿在qq里面抖了抖他。
    周子轩:“顾大叔，你是多久去大学啊？”
    顾一凌打字回复：“明天。”
    周子轩：“我也是明天，和小娇一起去江城大学。”
    “要好好的。”
    顾一凌仿佛从他们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当年他差一点就能和筱筱去同一个大学了，他由衷地希望着……这两个人的未来也能好好的吧。
    “谢谢顾大叔，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我和小娇也想一起来看看京北大学是什么模样的，到那时你在学校里面记得接一下我们哈。”
    “行。”顾一凌笑了一笑，他们的聊天很快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到了凌晨几点，顾一凌反复看了几遍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明天南城也是一个大晴天。
    “唉。”
    他一只手不知不觉地伸出来，握住了挂在胸口前……那只筱筱绣给他的平安结，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但顾一凌睡得也不是很深。
    第二天窗外头刚刚蒙蒙亮，他就翻身醒了过来，把手一摊开，发现那只平安结还被自己抓在手心里，被他的手心捂得十分暖和。
    闹钟到现在为止还没响，他醒的比闹钟还要早。
    顾一凌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此刻才五点半。
    顾一凌打开房间里的灯，然后把窗户推开。由于现在是夏秋交季，早晨不冷也不热，窗外吹进来的风，刮在他手臂上，也显得十分和煦。
    外面的街道上朦胧亮，已经出现了稀稀疏疏的小轿车，首发的公车在路上缓缓地发动。
    顾一凌心里有些失望。
    他其实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便是希望着，明天去机场的路上能下一点雨的。
    最好是那种雷阵雨，如此一来，飞机必然将会延迟一些时间起飞，他就能和筱筱多待一会儿。
    看来今天天气预报的预测还是一如既往拿捏的准啊……天气预报的确有可能出错，但出错仅仅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顾一凌的希望落空，长吁短叹了一声，把衣架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麻利地换上了，轻轻推开屋门，这将是他去大学之前，最后一次为林筱准备早餐。
    客厅里面还有点黑，显然林筱还在她自己的屋里而没有起床。
    顾一凌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里洗漱完，就去厨房系上围裙，里面把烤面包机预加热，然后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蓝莓酱出来，放在桌子上。
    林筱也从房里出来了，她昨天晚上本来就没怎么睡着，一听见外面有动静，自然就穿上拖鞋走出了门。
    光从脸色来看，她显得依旧很平静，没有过于不舍或激动的表情。
    顾一凌打量着她的脸色，温声说：“筱筱，早啊。”
    “早。”
    “我还在烤面包，马上就要烤好了。”顾一凌笑着说，然后把一包未拆封的面包片拿出来，打开包装袋，抽出里面的面包片，压进了烤面包机里加热，不一会儿一股清鲜的烤小麦香味飘了出来。
    “好。”林筱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独自静静地坐了下来。
    “稍等片刻，筱筱你的厨师小顾正在为你热牛奶。”顾一凌又匆匆地跑到了橱柜边，从里面的牛奶箱拿了两盒纯牛奶出来，统统倒进了玻璃杯里。
    林筱听见他的声音，不易觉察地笑了笑，笑容很轻巧。
    顾一凌喜欢看她的笑容，忙活的时候，一直在后面悄悄地瞧着她倩丽的背影，脸上笑得也欢喜的很，恨不得去贴紧她，从后面把她抱起来。
    光是从她背影看，她似乎也显得平静至极，但是顾一凌不知道她那副平静的模样下，如今同样也隐藏着一颗如暴风雨般滂湃激烈的心。
    牛奶温好了，顾一凌小心地尝了一口温度，差不多正好合适。
    面包片也加热完毕，面包机“嘟”的一声后，自动关闭了电源。
    顾一凌打开烤面包机，取出了里面的热面包片，装进精美的瓷盘子里，再用小银叉在面包片上轻轻地涂上了一层蓝莓酱，这时候窗外有霞光射进来，流光翩翩。
    两个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直都没说话。
    顾一凌把烤面包片和热好的牛奶端了出去，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
    从把热牛奶端出来，到放她面前，分明只是一个及其简洁而又及其轻巧的动作，和过去每一天都一样。
    林筱却再也按捺不住平静，眼睛倏忽间湿透了。
    “筱筱，喝吧，喝牛奶，我刚刚才热好的。”顾一凌忽然也有些哭腔，却笑了出来，又把桌上的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
    “好，我喝，你也喝。”她忍住不哭说。
    “擦擦眼睛。”顾一凌从包里摸了一张纸出来，朝她递了过去。
    “又没哭，擦什么眼睛啊。”她很是逞强的扭头。
    望着她倔强又纠结的表情，顾一凌傻傻地笑了出来，眼睛同她一样闪烁着。
    “吃早饭吧。”她轻声地说，“上午十点钟的飞机，还是要早一点到机场的，避开上班高峰期，免得堵车。”
    “最好堵住。”顾一凌咕哝着，“都堵上，水泄不通的。”“你说什么啊，你今天不去看学校了？不去报名了？”林筱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这时候的顾一凌又像小孩一样，来了小孩气。
    “那就不堵吧。”他说。
    “一起吃。”顾一凌坐在了她的身边。
    林筱先吃完饭，又提醒了顾一凌好几次，让他检查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就是好像还有一些东西没带，呀，身份证不再兜里。”顾一凌眨眨眼睛。
    “那快点去带上……还要记得啊，在外面添一件风衣，机场外面的风大。”林筱大声说。
    顾一凌跑进自己的卧室里，在床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大声喊：“筱筱，我没找到，要不你进来帮我一起找找看。”
    林筱蹙眉：“你说你，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不放好。”
    “一起找嘛。”顾一凌挠头，其实身份证一直都在他的兜里，他只是还想和筱筱再多待一会儿……因为不舍得筱筱，不舍得有她气味的每一间房间。
    仿佛一推开门，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所有的回忆都涌进来：来这里的头天晚上，忐忑地同她一起喝酒……她帮她的伤口擦药……监督他写作业的筱筱……他们一起写下的约法三章……还有夜里安然入睡的筱筱，表情清秀温柔。
    一切似乎历历在目。
    在房间里找身份证的时候，他们的头又撞到了一起，此刻脸贴的脸，呼吸交织，顾一凌的目光促狭，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抚过她清丽的脸颊，捧着她的脸。
    “我找到了……找到了。”他喃喃着有词。
    “什么？”林筱愣了一愣。
    “幸好我……找到了你啊。”听见他的声音，林筱的心漏拍了一瞬，下一刻他深深地牵住了她的手，勾住了她的纤细冰凉的十指，紧紧拉住了她……然后他们一起拖着行李箱，推开大门，朝外头迎面走去，外面一片广阔的光明。
    小怪兽跳在了门口鞋柜上，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小小的心里是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喵喵嗷……”
    “喵喵嗷……”
    太阳从东边升了起来，林筱的家中已然空无一人，长廊里投下窗格子的阴影，隐约中似若又回荡着那些筱筱和小顾的欢声笑语。
    …………
    远处飞机轰然一声，远去他乡。
    顾一凌坐在车上，林筱开着车，如今他们已经抵达机场高速，高速上车流密集交织，不时天空中就有一架波音号飞机飞过。
    稍微有些堵车，车子慢慢地前行着，穿过满载的机场路高架大桥，东边的阳光已经微微有些刺眼了。
    “这里是南城广播电视台88号频道，现在是本地时间7点半，现在为您播报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预报，祝您出行愉快，28号，天气晴，室外温度18度，29号，天气晴，室外温度19度……”林筱伸手关掉了车载广播，声音戛然而止。
    顾一凌的心敲打出有些焦躁的节拍，默默地扭头，望着窗外。
    他们都故作轻松地聊了一会儿天，有说起林筱以前大学里的日子，有说起家里发生过的一些趣事……大家都是笑了起来，也不知因离别而略感低落的情绪，会不会因此而释然一些。
    七点五十分，林筱的保时捷在导航的预期时间内，停在了机场接客厅的门外——机场大楼外的光芒照射进了车子内，映亮了里面两个人的脸颊。
    “今天来机场的轿车很多，停车场里很堵，等会儿不好开出来，我就不和你一块儿进去了。”林筱说。
    顾一凌温柔微笑，转头看了看林筱：“没事，筱筱，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去了吧。”
    “好。”林筱点点头。
    “筱筱，把你的手伸过来。”他忽然说。
    “怎么了？”她犹豫一阵，还是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他温热的怀里，像羊如虎口一样，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抓住了她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串滑溜的、翡翠的珠串。她略微低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珠串上还残存着他身上的体温，轻轻地窜上了她的手腕上。
    “这样的话……”他嘴角微勾，信誓旦旦地说着，就像十年前把皮筋套在她手上时，说过同样的话。
    “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仰起脖子，感觉到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晒在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上：“再见，筱筱。”
    “再见。”林筱感受着那翡翠珠串的质感，抿唇一笑。
    “走了。”
    “嗯。”
    “真的走了。”
    “嗯。”
    “还不走？”过了一会儿，林筱又问。
    “这回是真的走了。”顾一凌解开安全带，拉动车把，把车门推开，翻下了车，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的话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他到保时捷的后备箱前，把行李取出来，拖着行李箱，终究朝着机场大门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望着他拖着行李箱独自前行的背影，林筱忽然推开了车门，跨出了车外。
    “怎么？”顾一凌一愣，以为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上，可刚一回头，见她已经一步而来，朝自己抱来。
    一下子撞入她温柔香甜的怀中，顾一凌哑然失笑，张开自己的双臂，同样深深地拥住了她。
    “就最后再抱一下吧。”她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们像暴风暴雨一样高涨。
    “很快就会回来的，筱筱你要照顾好自己，下次回来不准看见你又瘦了。”
    “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到了以后就给你打电话。”顾一凌轻轻地说，拍了拍她的脸颊，“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顾一凌低下头来，亲吻了林筱。
    “喂喂，谁的车，再不开走的话，要贴罚单了的。”机场附近值班的交警过来了。
    顾一凌朝她挥挥手，继续推着行李走进了机场，唇语：“我们都要好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