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面子最大
    “族长，您终于回来了！”
    就在艾敬霞离开不久，赵兴汉、崔宗极等终于带着进山的大部队回来了。
    无论是第一批前去支援的三个旗侍卫，还是后一批去支援的外务处青壮，都回来了。
    毕这座山只有那么大一点，没有了威胁，福安侯府的人还是很容易找到彼此的。
    老实说，戴法言在山中看见苏祥麒时，心中是惊喜欣慰大过生气愤怒的。
    虽然苏祥麒没有听从戴法言的命令，立即远离。
    但谁又不想自己看重的人同样看重自己，愿意为自己出生入死呢？
    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就是如此矛盾。
    本来一路上戴法言还正担心，如果苏祥麒真的听懂了他的暗示，就这样跑了…现在危险解除了，他该怎么圆过去？
    现在这样正好，不用再思考这些了。
    但，戴法言虽然对苏祥麒的选择欣慰大过愤怒，却不代表着戴法言的这份愤怒就这样不存在了。
    万一…
    苏祥麒可就是自寻死路！
    没有那个长辈会愿意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后辈这样白白送死。
    但是看着苏祥麒惊喜激动、笑嘻嘻的脸颊，戴法言却是有火冒不出。
    而且还要被赵兴汉、高要打趣。
    打趣戴法言有个好外甥。
    赵兴汉、高要与戴法言同为列侯府三杰，对戴法言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
    知道戴法言是在家族斗争中失败后才跟着朱承武的。
    也知道戴法言有多看重苏祥麒这个外甥。
    赵兴汉和高要，对苏祥麒的印象都不差。
    特别赵兴汉，在山中发现带着外务处青壮的苏祥麒后，赵兴汉对苏祥麒的印象那是更加的好了。
    大明王朝有一句俗语：父死随便埋，娘死等舅来！
    这句话充分说明了外甥和舅舅关系的紧密。
    这句话有其产生的社会背景。
    在大明王朝，同姓的同宗同族之间，是有继承权的。
    比如兄死弟及等！
    父亲死了，如果孩子再死了，那就是绝户。
    同姓的宗族继承绝户的家业，合乎大明王朝的礼法和规定。
    但舅舅则不一样。
    舅舅和外甥之间虽然也有血缘关系，但因为不同姓、不同宗，是不能继承姐姐姐夫留下的遗产的。
    只有外甥活着，外甥继承之后，才能靠着甥舅之间的关系得到一些好处。
    这样的礼法规定，就导致了没有利益冲突的舅甥关系比可能产生利益冲突的叔侄关系要亲密得多。
    但，这些背景，赵兴汉可不会理会。
    在赵兴汉眼中，只要是外甥和舅舅关系好，外甥亲近舅舅的，都是好外甥，都能得到他的善意。
    因为朱承武的母族是赵氏。
    而他出身赵氏。
    只要朱承武身边舅舅外甥关系好的多一点，赵兴汉相信多多少少是能影响到一些朱承武对赵氏的态度和信任的。
    这就是利益的相关性。
    也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崔宗极看着来到他面前哭诉的崔氏族人，又看了一眼一遍狼藉的队伍驻地，眼带寒光的问道。
    “族长，是这样的。
    您带着族老宗亲和赵将军他们进山后不久，山上就接连出现了几道烟火…
    之后，李总旗就带着全部的侯府护卫走了…
    再之后，那个苏祥麒也带着剩下的青壮进山了…
    可是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走了后，没有防护力量的驻地就遭到了一个名叫绾绾的魔女的袭击！
    她要杀筠姐儿！
    我们崔氏族人奋勇杀敌，死伤惨重！
    最后，那个魔女绾绾才终于被我们的血性吓到了，退走了，这才得以保住筠姐儿…”
    这个崔氏族人将崔宗极走后发生的事情简要汇报了一遍。
    虽然有些艺术加工，比如崔氏奋勇杀敌的族人实际上只有那少部分…
    比如，绾绾根本不是被崔氏族人的血性吓退的！
    但艾敬霞全程都用幻术遮身，除了绾绾和崔淑筠以外，驻地中根本没人发现艾敬霞。
    所以，这个崔氏族人的陈述总体上还是符合事实的。
    “族长，是他！
    就是他！
    就是苏祥麒！
    他不仅带走了这临时驻地中仅剩的护卫力量，让筠姐儿差一点遭劫！
    而且还用弓弩射伤了发哥儿他们…
    要知道发哥儿他们几个可是我们崔氏罕有的有武功在身的人了。
    若不是他射伤发哥儿他们，我们也不至于面对绾绾那个魔女时毫无反抗之力，我们崔氏也不至于死伤这么惨重，筠姐儿也不至于差点被杀…”
    突然，崔氏族人看见了人群中的苏祥麒，双眼死死地盯着苏祥麒，指着苏祥麒，冲着族长崔宗极哭诉道。
    崔氏族人的哭泣，当即让现场的氛围变得寂静和尴尬。
    刚刚经历了互相托付后背的联手对敌，崔氏与福安侯府的关系按理来说应该走入一个蜜月期。
    但现在…
    这个崔氏族人的哭泣与指责，当即让这个蜜月期无疾而终。
    戴法言转头看向身后的苏祥麒，眼中有担心浮现。
    所有人都看向苏祥麒，似乎再等着他的解释。
    而苏祥麒却是一言不发。
    那个崔氏族人话语间虽有艺术加工，但事实大体不差。
    苏祥麒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苏祥麒带走驻地最后的护卫力量去增援戴法言，本就是冒险和赌博。
    现在戴法言他们没事，也不需要苏祥麒带去的支援。
    然而，被苏祥麒带走了最后护卫力量的驻地却出事了…
    苏祥麒愿赌认输。
    甘愿接受处罚！
    崔宗极没有管心思各异的侯府众人。
    带着崔氏族老宗亲在驻地走了一圈，看了一下现场，脸色变得难看。
    现场崔氏起码死伤了二十来人，再加上山中死伤的。
    这次外出，崔氏已经伤亡了近30人。
    这个伤亡，对一个家族来说已经足以引起一股滔天巨浪，让族人质疑崔宗极的领导能力了。
    就如同朱承武前世，一个县虽然有几十万人，但只要发生十来人、几十人的伤亡，就足以让县里的几个老大下课一样。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工业革命！
    虽然这个世界信息流通度不高。
    虽然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伤亡和不公平的忍受程度要比朱承武前世高得多。
    但一个家族也没有朱承武前世一个县那么多人。
    30来人的伤亡，对一个家族来说已经很大了！
    一个处理不好，对崔氏来说，对崔宗极来说，都会是大麻烦。
    现实不是小说。
    死几个人往臭水沟里一扔就完事了的。
    死几十、几百个人更是一笔带过。
    每个人，都有家庭，都有亲朋好友，都有各种关系网…
    非大灾大难，非战争期间。
    和平时期，非正常死亡几十人，这个不良影响…现在非正常死亡了30来人，崔氏要考虑影响。
    要考虑百姓族人对一个地方、一个家族的信任问题。
    这个锅，要找人背！
    以抚平族人的情绪！
    就如同朱承武前世，一个高官明明不知道一些企业在违规生产，但一旦发生安全事件，高官仍旧要承担监管不力的连带责任一样。
    这就是社会生活的规矩。
    这个世界也一样有类似的规矩。
    “宗极族长，这件事情，我一定严肃处理…”
    戴法言主动找到了表情严肃的崔宗极。
    “戴总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的确，苏小哥的选择无可厚非！
    但这件事所造成的事实后果就是，你没事、苏小哥也没事，反而是我崔氏族人死伤惨重！
    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戴法言还没有说完，崔宗极就打断了戴法言。
    崔宗极知道戴法言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讲道理、拉关系、说情面，把崔氏族人死伤中苏祥麒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划分到最小。
    崔宗极也知道苏祥麒的选择情有可原。
    更明白就是苏祥麒没有带走内务处的青壮，对驻地的伤亡可能也于事无补。
    反而，更可能的是多伤亡一些人。
    毕竟，崔宗极是亲眼见识了魔女绾绾的实力的。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崔氏族人死伤惨重。
    而福安侯府却只死伤了一些留下的老弱。
    这让崔宗极怎么服气？
    这让崔宗极怎么给族人交代？
    戴法言被崔宗极的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崔宗极说的是事实。
    崔氏刚刚把天地奇珍交给福安侯府，结果就族人死伤惨重…
    若是不给崔氏一个满意的交代，传扬出去，对福安侯府和朱承武的名声破坏可不小。
    这简直就是“千金买马骨”的反面！
    人只要还没达到能以一人对抗世界的高度，名声、声望那些都是很重要的。
    戴法言不是不知道最好处理的方式就是，苏祥麒私自做主带走了驻地最后一点防备力量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原因，让苏祥麒担责，用苏祥麒来平复崔氏族人情绪。
    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其他人身上，戴法言根本不会多言。
    但现在，偏偏是苏祥麒！
    戴法言一时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代价上，以一个苏祥麒换取崔氏消气，值得。
    但情感上，苏祥麒可是戴法言的亲外甥，是戴法言最看重的后辈，而且苏祥麒是为了他戴法言才不会私自带人进山的啊！
    人性自私！
    然而，要保下苏祥麒，光是戴法言一个还不够！
    毕竟戴法言只是本次接亲的副使。
    一切还要看赵兴汉这个正使的态度。
    想到这里，戴法言用恳求的眼光看向一边的赵兴汉。
    “舅爷，我愿意承担一切……”
    “住嘴！”
    戴法言直接喝止了一旁开口说话的苏祥麒。
    “宗极族长，崔氏的损失与付出，福安侯府看在眼中，更会记在心里的！
    我回去后会一一向侯爷汇报的。
    我想侯爷也是不会亏待崔氏的！”
    赵兴汉接到了戴法言的求援信号。
    思考了一下，如是说道。
    人，都有亲疏远近！
    相比较于几乎没有见过几面的崔氏族人，赵兴汉自然与在福安侯府学武数年的苏祥麒更为亲近。
    而且苏祥麒与戴法言的舅甥情深，也让赵兴汉好感大增。
    更何况，这次为苏祥麒说一句话，还能卖同为侯府三杰的戴法言一个面子和人情。
    赵兴汉何乐而不为呢？
    赵兴汉的发言让崔宗极眉头一皱。
    随即岔开了话题。
    “赵将军，我崔氏族人此次死伤不小！去侯府进修的十位族人可能要回去重新选过了！”
    因为崔宗极知道，随着赵兴汉开口，再想用苏祥麒来结束这件事就难了！
    再继续坚持下去，就显得崔氏不识好歹了！
    而至于赵兴汉所说的补偿，一心与福安侯保持距离的崔宗极也不想要。
    与其再争论一些大概率得不到结果的事情，还不如就这样呢！
    而且福安侯府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也会让其他的崔氏族老宗亲明白，福安侯府始终还是没把崔氏当成自己人。
    这有利于崔宗极后续推动与福安侯保持距离的处世策略。
    所以，就这样吧！
    所以，崔宗极没有接话，也不再提苏祥麒，反而说起崔氏进修人选的问题来。
    “理所应当！”
    赵兴汉不知道崔宗极是什么意思，但崔宗极主动揭过苏祥麒，赵兴汉自然是求之不得。
    “宗彦啊！送亲，我们崔氏就不派那么多人了！
    族中弟子这么多受伤的…
    还有死亡的…
    我们崔氏最近几天可要办不少白事啊！”
    崔宗极说完，又转头对着崔宗彦说道。
    “一切听从族长安排！
    为了筠姐儿的婚事，族人死伤这么多！
    宗彦有愧！
    这个送亲，派不派人都无所谓！”
    崔宗彦久在官场为官，也是一个情绪说来就来的。
    说起死伤的族人，崔宗彦一张悲痛欲绝的脸，让人一看皆知他的伤心。
    “人，还是要派的！
    不然外人该说我们崔氏不知礼了！
    就看二长老、宗吉、宗琛谁愿意走这一趟了！”
    崔宗极反驳了崔宗彦，还是决定派人送亲。
    送亲是大明王朝的“礼”！
    对豪门大族、门阀世界来说，这个“礼”很重要。
    因为它代表着面子！
    当一个人、一个势力发展到一定高度之后，就是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不给我面子就是我的生死仇敌！
    所以，才会有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的说法！
    “我去吧！”
    二长老、宗吉、宗琛对视一眼，最后二长老主主动请缨道。
    崔宗极看了看崔氏族人，最后点了点头。
    的确，二长老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崔宗吉、崔宗琛是三房、四房主事，崔氏伤亡了这多人，他们肯定要回崔氏各房主持大局。
    崔宗彦不仅是二房主事，还是崔淑筠生父，按礼本就不能亲自送亲。
    大长老在崔氏德高望重，这次崔氏弟子死伤这么多，崔宗极还需要大长老在族会上的支持。
    至于二长老，虽然同样在崔氏的地位很高，但因为他是靠带回火莲上位的，而之前在崔氏知道火莲的人不多，所以二长老在崔氏的地位是比不上大长老的。
    就算现在很多崔氏族老宗亲知道了火莲，也知道了二长老为崔氏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但因为火莲现在已经离开了崔氏，二长老的威望也不可能一下提升太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