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孤独的长生路
    一尊金丹大圆满陨落了。
    这本该是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
    可是，茶棚当中，哪怕是青牛都没有目瞪口呆，一副习以为常的摸样。
    “这毛贼是谁？”
    “这么弱吗。”
    “一剑就被斩死了，应该只是个真丹境界吧。”
    青牛探头探脑，它满脸疑惑，似在不解为什么在东域，还有真丹敢招惹苏辰这一尊天骄真人。
    以它的见识，随便一尊结丹巨擘都已经很强了，它可看不出来什么金丹大圆满不大圆满的。
    至于，姜太虚这一尊真龙魔子，就更不可能震惊了。
    毕竟。
    金丹大圆满？
    猪狗一样的东西，也用值得惊讶吗。
    无论在天外，还是在中都，他杀得都不在少说。
    “你好强。”
    “打一场吧。”
    “这世间，你我这般同类不多，谁败了，就将头颅留下……”
    茶棚里，姜太虚大笑，跃跃欲试，握着方天画戟，再一次看向了苏辰，身上战意冲宵，席卷苍穹九千里。
    还有大道之音，缓缓环绕在这里。
    可惜。
    这里早已被他杀成了荒芜死地，放眼万里，都没有了活人气息。
    仙道界的六尊元婴巨头，倒是能够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只是他们自己的恩怨厮杀持续了十几年，哪里顾的上这边。
    “奇怪。”
    “方才好似有金丹大圆满降临了？”
    有恐怖巨妖吞天蛇，遮天蔽日，浑身环绕着苍穹，宛若能吞噬世界般可怖，它自言自语，看仙道界外，彷佛在疑惑。
    “应该是错觉1
    “方才气息，不过一瞬。”
    “怎么可能会有金丹大圆满，一瞬间就陨落？呵呵，莫非天启小儿还踏进了元婴不成……”
    “就算元婴的，也做不到一瞬让金丹大圆满陨落！肯定是错觉1
    玄天宗的元婴巨头在冷笑。
    此时。
    茶棚里。
    “唉。”
    “何苦厮杀。”
    苏辰叹息一声，不知在对这一尊极境天的金丹叙说，还是在对眼前的真龙魔子叙说，他并未再出剑，只是为眼前的姜太虚倒了一杯茶。
    茶杯放在姜太虚的眼前。
    于是。
    大道之音散去了。
    冲宵九千里的战意也消失了。
    不过，倒不如说，冲宵战意，还有大道之音一直都存在，可是这一瞬间全都被更可怖的东西给压制了。
    黑云滚滚，遮蔽了天，天地都昏暗了下来。
    可是。
    天地却在这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茶棚里在发光，有皎月涌现，还有七彩的琉璃灵光，映照了这昏天黑地的世界，这是苏辰的七彩琉璃玉金丹的投影。
    哪怕是大道之骨，天生圣体，都在这一瞬暗淡无光，陷入沉寂，彷佛死去了一样。
    “好恐怖1
    “你这是……什么金丹？”
    姜太虚这一尊中都来的真龙骄子，头一次出现了复杂的神情，似在惶恐，似在敬畏，又似有激动。
    他看着这一枚如同皎月般的七彩琉璃玉金丹的投影，陷入了痴迷当中。
    人世间，还有如此金丹！
    原来。
    古籍中，顶级紫金丹推演到极限，诞生出龙虎二气，还是金丹境界的极限。
    “哈哈哈1
    “伱到底是什么丹1
    “有如此丹！你竟还避战，你到底有多弱，简直辱没了这丹，不如将它给我……”
    姜太虚这一刻宛若疯子般癫狂大笑，他手中的方天画戟终究还是挥舞了出来。
    一戟舞动！
    便是世间最顶尖的神通！
    天地在静默。
    风雨在停滞！
    就连时间都彷佛在这一瞬陷入了静止当中。
    姜太虚的境界展现出来了，他是金丹大圆满，跟那一尊极境仙一样的金丹大圆满，不过他天生道骨，注定的化神！
    远不是什么寻常金丹所能比拟的。
    “饮茶。”
    苏辰在叙说。
    将茶杯端起，再度放在了他的面前。
    轰！
    七彩琉璃玉金丹，浮现出了涟漪，彷佛有血色剑丸出现，化作一道小剑，朝着挥舞的可怖方天画戟斩了一下。
    于是。
    本该破碎的茶棚，再度恢复了寂静。
    风雨照常落下。
    天地间，也重新浮现出了哗啦啦的雨声，还有其他各种声响。
    唯一改变的，也就只是断裂大戟。
    还有，披头散发，似还沉浸惊楞中，无法反应过来的这一尊中都真龙！
    方才一瞬间，茶棚里，彷佛有惊世大战瞬间爆发，又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姜太虚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了半点的癫狂，只是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中断成两截的方天画戟，头一次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是真龙天骄，是因为他达到真龙天骄的标准程度。
    眼前的苏辰是真龙天骄……
    或许是因为真龙天骄已经是最顶级的称谓了。
    再朝上。
    没有更高级的天骄称谓了。
    这时，姜太虚才发现，有时候，真龙天骄跟真龙天骄之间的差距，比人跟蝼蚁的区别还大。
    “饮茶。”
    这是苏辰第三次叙说，可份量早已天翻地覆。
    “…好。”
    姜太虚，不复癫狂，绝不不提交战的事了，他沉默着饮着茶水。
    甘甜，好喝！
    沉默良久。
    他才艰难出声。
    “我，不够资格做你同类。”
    “自你以前，山海界，数百万年岁月，都不诞生过如你这般的人物。”
    “所以，我跟他才算是一类？”
    姜太虚看着默默无声死在风雨夜中的那一具无头尸骸，有些惶恐，向来只有他杀人，这一次他难道就要被杀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察觉到生死之重。
    “七彩琉璃玉金丹1
    苏辰起身，在叙说。
    “什么？”
    姜太虚不解。
    “我说，我的那枚丹，叫做七彩琉璃玉金丹。”
    “快些长大吧。”
    “修仙，从来都不是争强好胜，厮杀不断……”
    苏辰拍了拍姜太虚的肩膀，起身朝着屋外的风雨中走去。茶棚角落，体魄强健，可却早已老迈的青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跟在了苏辰的身边。
    “要走了吗？”
    “也是。”
    “这里不安宁了。”
    “也不知道，极道天来这里想做什么。”
    青牛嘟囔着。
    它老了。
    哪怕妖魔法身还强健，可也老了，步履都宛若蹒跚了许多。
    “是埃”
    “不安宁了。”
    苏辰也在叙说，站在茶棚外，风雨当中，朝着仙道界里张望了许久，还是一如以往，血日耀耀，魔月滔滔，没有尽头的鲜血厮杀。
    茶棚是好地方。
    他等了许久，想再见仙道界的师兄一面，可惜，师兄入魔，等了许久，他还是沉浸在魔念的厮杀当中。
    仇怨啊仇怨！代代相传。
    “师兄啊师兄1
    “你当年为护两大宗，堕入魔道，可现在两大宗又在什么地方……”
    苏辰走了，骑着青牛，迎着风雨远去，他去寻另外一处安宁的地方了，或许他还是徐歌，或许不是了。
    东域天下虽大，可似乎却没有他这长生不老的怪物容身之所。
    纷争总是不断。
    良久。
    风雨狂暴当中。
    茶棚，终于承载不住，先是四分五裂，然后漫天化作齑粉，随风飘扬，彷佛除却了这一尊少年真龙骄子以外，这里空荡无一物，从来没有什么茶棚。 　　 　　“为什么不杀我。”
    “强者掠杀弱者，将头颅斩下，不是阿父教导我的大道吗？”
    姜太虚宛若置身于梦幻当中。
    他天生道骨，生来筑基，十八岁金丹，还有一尊化神父亲，一出声就站在了中域的顶峰，他横扫年轻一辈，与老一辈仙道争锋，就连天外的比拟元婴的巨魔都猎杀过。
    他这一生，不曾有过败绩。
    可是。
    今日却败了。
    一败涂地！
    而且，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骑着青牛远去的那一道身影，将会是他此生都无法逾越过去的高山。
    恍惚间。
    他又想起了绝帝君临别时的话语。
    “他心善，见你年少，或许不会杀你。”
    那时。
    他笑绝帝君可笑。
    如今。
    他只觉自己可笑。
    “以战意，不断斩杀强大生灵，直通化神的斗战杀伐大道吗？”
    “可惜。”
    “阿父！这时你的化神之道，而不是我的！这一条化神之道不再适合我1
    这一刻，有强横的赤龙自方天画戟当中，被姜太虚吞入了体内，此时有强悍的大神通在他体内迸发。
    断戟，也是被他舍弃的路，已然无用。
    “那就随风去吧1
    没了苏辰，姜太虚身上乌黑的大道霞光再度涌现，他双臂发力，看向了仙道界中，争斗厮杀的六尊可怖身影，狠狠地投掷而去。
    轰！
    这一刻，仙道界的封印大阵，轰然炸碎。
    断戟划破长空。
    一声巨响。
    仙道界中，一头遮天蔽日，可怖倒极点的吞天巨蛇，气息飞速消散，轰然从战局中跌落在大地之上，溅起了无数的尘埃。
    在巨蛇的头顶，有一柄断戟深深入骨。
    今夜。
    仙道界封印碎。
    还有一头元婴巨妖陨落！
    “有趣。”
    “这里的元婴真是弱小，还不如天外的沉.沦巨魔。”
    姜太虚意兴阑珊的离去，只留下仙道界中，蠢蠢欲动的无数妖魔，还有面面相窥，近乎吓得魂飞魄散三宗元婴老祖，以及仅存的那一尊妖魔巨头！
    什么情况！
    嗖的一下，一尊妖魔巨头就陨落了。
    这是元婴！
    这可是元婴啊！
    真正站在东域顶点的人物。
    “师弟。”
    李无涯，赤红的眸子，还有猩红的血发，有一瞬看向了茶棚方向，浮现出了清明，可很快就被滔天魔意所制，重新沉.沦，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战1
    厮杀还在继续。
    遥远处。
    东域界壁。
    姜太虚走过了乌云，没了苏辰压制，他的身上重新出现了大道之子，天地加持的七彩霞光，宛若梦幻衣袍，如同嫡仙临世。
    在他正要穿过界壁，回归中都时，东域界壁反倒是泛起了涟漪，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一袭如墨黑袍，袍上还有龙纹。
    “什么？1
    人还未彻底出现。
    姜太虚，眼神就危险了起来。
    毫无疑问。
    这是一尊真龙天骄！
    如他这般的金丹大圆满！强横无匹的存在！
    并且。
    还去过天外，如他这般猎杀过天外的沉.沦巨魔。
    唯有中都，才有真龙天骄。
    所以，来着是谁？
    “请问，这里是东域吗……”
    “界壁倒是第一次穿越，刚才我都不小心，闯入了中都，真是不友好啊，竟然想要将我抓去他们宗门当少主。”
    有话音响起。
    一尊黑龙帝袍身影，徐徐走出，他剑眉入鬓，有着琉璃般的眸子，绽放着灵光，他在笑，可是却很冷漠，彷佛值得他在意的人或事都失去了。
    “中域就是这样。”
    “毕竟，你是一尊野生的真龙级天骄，哪怕你只是困守元婴，亦是最顶级的元婴，能庇佑宗门千秋万代。”
    换做以往，遇到一尊野生的真龙天骄，姜太虚只会兴奋至极，挥舞方天画戟就砍，以真龙天骄鲜血，成就他斗战杀伐大道再上一层楼。
    如今。
    他却少了许多的桀骜少年气，礼貌说完，便要离去。
    可是，他的肩膀，却被眼前这一尊黑袍帝袍的人给按住了，再也无法朝前踏进半步，他眸中浮现异色，这竟是一尊不弱他分毫的顶级真龙。
    “我叫孤月空。”
    “你……身上怎么有我朋友的气息？”
    孤月空，冷漠扫视对方。
    “谁？”
    “小爷我砍杀的蝼蚁多了，也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姜太虚，那一股桀骜少年气再度迸发。
    “就你？”
    “也配杀他。”
    “你是被砍杀的蝼蚁还差不多。”
    空，似在嗤笑。
    “你1
    姜太虚，勃然大怒。
    于是。
    界壁前。
    战斗迸发。
    两尊真龙天骄大打出手！
    ……
    ……
    此时此刻。
    苏辰还不曾知晓，东域界壁前发生的事情。
    他走过了青山，游过了绿水，还在大江大河之上翻腾，他在寂静的枯岭放肆的大笑，还兴致高昂的挥剑斩去青山。
    最终。
    天启二十三年。
    他，领着青牛，回到了皇城外那一座青山，草庐早已不在，宫殿也早就荒芜，甚至大齐的皇城都变了一幅模样。
    孤月寒老去了。
    他快死了！
    大齐天启帝还是联系不上，他也没有留下血脉后人，大齐皇血也早就被青苍杀绝，还有极道天潜伏，于暗中推波助澜。
    彷佛下一瞬，鼎盛至极，一统东域的大齐天朝就将要分崩离析。
    这些都跟苏辰没有什么关系。
    他真正在意的是，青牛快要老死了。
    妖魔法身，还生机勃勃，气血充盈，可是他那苍老的魂灵早已驾驭不住了这一道假丹的强横身躯。
    “我快死了。”
    青牛已经走不动了。
    他衰老的是魂灵。
    长生血，增长的是先天寿，救不了这即将泯灭的器灵。
    “值了1
    “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炼器宗师的造诣了，可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真精彩啊1
    “跟在你身边，真的精彩埃”
    “大齐天朝，五大宗俱灭，还有金丹元婴，如同流水般逝去……”
    “可惜。”
    “我以为，我能熬死你，结果……我先被熬死了……”
    青牛在低语，话音越来越低，直到再无声息。
    哗啦啦！
    雷霆翻腾，有大雨磅礴而落。
    苏辰沉默的站在了青牛的尸骸旁，伸手去触摸，可惜，皮囊里面空荡荡的，早已什么都不剩下了。
    “真好。”
    “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苏辰有些庆幸，还好他没有心，此时，感受不到这一份悲伤。
    可他还是很难过。
    故人逝去，为何他总是无能为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