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
    看着邹安郁结的表情，方圆笑了笑。
    当时因为和玖隆集团闹僵，他一怒之下准备蚍蜉撼大树，为了自身和陈婉的安危，雇佣了专业安保团队……倏忽间已两年。
    两年来，邹安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护卫着他的安全。
    方圆自知没什么朋友，许多心事除了能和陈婉说一说，基本没有宣泄口。时不时和邹安打打屁吹吹牛逼，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内心里的压抑。
    他将邹安当做朋友。
    “像你说的，这行还是有危险性的，结了婚确实不适合继续做下去。到时，你进集团吧，帮我处理些其他业务。”
    “行。”
    所谓的其他业务，方圆眼下没细说，邹安也没多问。
    其实方圆还是顾虑过头了，邹安的郁结只有少部分来自于“多想”，更多的是他自身拿了一辈子枪，习惯了刀头舔血、肆意人生，陡然放下，内心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进入fly集团，除了安保业务还能做什么，他自己也想不到。
    但不重要，全世界没有几个人比他对方圆点石成金的能力理解得更深刻。
    赚钱必须要有领路人，然后，听话就行。
    天上传来嗡嗡声，到了鸽群回巢时分，李木子打来电话，问方圆有没有时间。
    “没时间可以拒绝么？”
    “不能！”
    “行叭，我正好找你也有事。”
    …………
    …………
    如果不算楚楚和关小昭在任逍遥网吧的奶茶摊位，李木子就是方圆重生回来成立的第一家正式企业的合伙人，没有之一。
    这个女人留过紫色的非主流发型，走过葬爱风，但这些都不影响其在方圆心里的印象——聪明、果敢，而且霸道。
    她家世好，人豁达，但不恃强凌弱，凭借敏锐的直觉，可以仅凭两次短暂接触，就丢给方圆四十万现金，附加一台卡宴。
    她智慧，不嫌弃方圆弱鸡，爽快地与之结成统一战线，最终敲开了雄踞小城东山数十年的龙头（恶龙）企业。
    她嫉恶如仇，始终对方圆偏心其他人，似乎不那么宠爱沈宁飞而耿耿于怀……
    她漂亮，爱练瑜伽，那瑜伽裤大长腿……
    吸溜……
    想到记忆里的某个画面，方圆在车里悄悄擦了擦口水。
    下午，李木子没有过多在医院停留，了解到沈宁飞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她就带着郭川回到公司发通稿了。
    通稿强调：作为飞天传媒的当家小花，沈宁飞在今日的事故中受伤，公司上下深感惭愧。除了总经理李木子，fly董事长方圆先生亲自赶到医院慰问，并对景帝商场的建筑安全表示问责。
    同时@了燕京消防。
    把方圆安排的明明白白，李木子为了谁？沈宁飞。
    沈宁飞是谁？
    对此，方圆没有发言，老老实实被当枪使，毫无怨言。
    李木子说请他吃饭，他欣然前往。
    望京小腰这个时候尚未发迹，只是一个在美术学院大门前的纯正路边摊。
    李木子说自己吃不惯卤煮啥的，就不请他吃当地特产了。
    一大铁盘的小串上来，两人直接举着冰啤酒瓶开喝。
    李木子换了衣服，纯白的棉质短款小背心，露肚脐，下身齐臀超短裤，脚踩凉拖鞋，红色的指甲油把脚衬得雪白。
    这身，像极了美院的学生。
    方圆也想把衬衫脱了，热，但害怕露肚子，李木子有的腹肌，他没有。
    “想看你就正眼看，别鬼鬼祟祟瞟来瞟去的。女人穿成这样不就是给男人看的？我不怕看。”
    放下酒瓶，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李木子打了个酒嗝，白了方圆一眼，说道。
    方圆辩解道：“偷看是乐趣。”
    李木子呵呵一声：“猥琐。”
    方圆说：“明年你就毕业了，不打算找个人来段大学黄昏恋？”
    李木子骂他唠嗑扎心，方圆说：“不谈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该找了。”
    李木子说：“认识你后，我看不上男人了。”
    方圆笑：“她们都是这么迷上我的。”
    李木子也笑：“她们说的应该是看不上其他男人吧？我是说你无耻。”
    方圆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李木子说：“论起对沈宁飞的好，我比你像男人。”
    方圆叹道：“可我能给她的幸福，你终究这辈子都给不了。”说完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李木子觉得他就是个无耻的流氓，呸了他一口，心里却不觉莞尔。
    她再要强也是女人，明白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希望遇到一个只对自己好的男人，可当她真正碰到了那个心甘情愿只为自己付出的男人时，她大概率会欺负他，让他遍体鳞伤……
    女人慕强慕贵，是刻在基因里的，所以流氓惹人爱。
    李木子的嘴唇很薄，唇线清晰，撸了两串小腰子就油渍麻花的，变的性感。
    她放下酒瓶，拿着一根铁签子，对方圆说：“我报了沃顿商学院的硕士课程。”
    方圆正喝着酒，闻言愣了一下后，笑道：“此生无悔入华夏，身在加利福尼亚？何必呢？柯绍那边正在注册咱们自己的学校。”
    李木子还在反应他的前一句话，想明白后咯咯大笑，笑得捂住了肚子。
    指着方圆，她乐不可支道：“什么破梗？再说，我深造还不是为了你的公司？”
    方圆摇着头，用手指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们的公司。”
    李木子哼了声：“你们的公司。”
    方圆不犟，想了想，问：“沃顿商学院好像很有名气呢，在哪？”
    “费城。”李木子说：“你该深造才对。”
    方圆说：“没必要，我有九年义务教育做基础，够用了。而且……我要是变得太聪明，你们这些个高知份子岂不是骗不了我了？”
    李木子赞同道：“有道理。”
    又喝了几口酒，她跟方圆说：“明年毕业我直接过去，前期可能会忙半年。”
    方圆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问自己到时候集团的管理业务交给谁。
    “谁都行。”
    “这是正事，现在fly的业务发展太野蛮了，一年要翻一番，而且，过完春节，你从冰岛签回来的那些大型业务也要组建项目团队做跟踪，这都是大事，你不能这么草率。”
    初创班底中，李木子是现在的管辖范围最大的，fly集团是她的心血。
    方圆笑道：“我不是草率。说实话，现有的人里，只有你能胜任这个岗位，如果你放手，李乔对内可以，对具体业务不行，柯绍能力目前只能协调餐饮，如果不外聘，你安排两个副手执行，自己遥控吧。”
    李木子恨得牙根痒痒，压住了火气说：“明年这个时候该筹备微博的ipo了。”
    方圆点头：“到时候刘大姐有的忙了。”
    “……”
    李木子疯狂默念“我不生气”，随后终于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就不能亲自做吗？”
    方圆晃晃头，“大三吧。”
    “为什么？”李木子想把手里的铁签子扎到他惫懒的脸上。
    “微博上市对集团和你们都是一个真正的转折，这是一；二是，大三我就不用太顾及专业课成绩了。”
    “专业课成绩……”
    李木子难以置信地念叨了一遍，老天爷！
    她震惊了，“方圆，你是疯掉了么？”
    方圆说：“当然没有。你都快念完大学了，凭什么我不行？”
    “你无理取闹。”
    “没有。”
    “方圆！”李木子怕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喝道：“我不是你的女人，你不许和我撒娇！”
    “我没有。”
    李木子用双手压着被气到颤抖的大腿，她咬着嘴唇瞪着方圆。
    “集团现在有多少员工，你知道么？”她阴沉着问。
    方圆点头说：“飞驰物流占比最重，三万多名。”
    李木子又问：“现在每个月整体业务流水多少你知道么？”
    方圆说：“也是飞驰物流贡献最大，全部大概百亿出头，比那谁的掏宝网多一丢丢。这些我都从财务简报上看到了。”
    “所以，”李木子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这些员工，这些钱？”
    方圆探出胳膊，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别生气，瞧，我一直做的还不错，不是么？”
    李木子深深看着他，“你只是想陪那位沈姑娘过过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对么？”
    方圆没解释，也没反驳，只淡淡笑着说：“挣钱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嘶~~”
    李木子觉得自己应该巨生气，然后暴怒而起，打他揍他，但很奇怪，她没有，只是莫名其妙地笑了，因为……自己竟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她突然想起父亲李家航的一句话：大钱都是三五年内挣到的，打下了基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那些梦想着开一家店，希望能经营一辈子，一点点积累财富的想法，是非常幼稚的。
    在天时地利人和的三五年里，攒下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生活费。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喝喝茶、考察思索下一个好机会……
    无可厚非，方圆带着她，和其他人，将基础打得太好了。
    好到除了方圆自己，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实现了暴富、实现了阶级跨越……
    方圆不是抓住了风口，而是创造了好几个风口……
    他脸上的那种淡定，似乎也不是惫懒。
    李木子也有苦哈哈的同学，大学校园里，她也见过同班同学整日介愁眉苦脸，满是忧郁。
    原因很简单，没钱，穷的。
    卡里只要有五万，人就会笑；有五十万，就会充满自信；有一千万，就可以谈笑风生；而有了一个亿，所有的苦恼都自然而然的风轻云淡了。
    他想“喝喝茶”，有什么问题呢？
    大抵…没有。
    相顾无言两分钟，方圆把酒瓶子举过去，李木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咕嘟咕嘟。
    李木子说：“你很看好无人机领域？”
    高管群里持续两周的时间在反复通报方圆拟投大疆的事情。
    方圆：“是的，非常看好。”
    李木子：“你准备用无人机辅助飞驰送快递？这是个很有科技感的实验，二十年会实现么？”
    “……”方圆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木子笑道：“集团本部的管理层现在都在这样传，说方董事长准备做航天事业了。”
    方圆也笑了两声，抬手叫来老板，让对方把冷掉的烤串回炉加温，顺便又要了两瓶啤酒。
    李木子又问：“所以呢？飞创之后，接下来你真的打算大力运营飞驰物流？”
    “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方圆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打算做飞天。”
    “玩娱乐圈？”
    “嗯。”
    “你…想泡我？”
    “嗯？”
    “我说，你想睡我？”
    “……”
    方圆不知道咋回答，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李木子说：“我主管飞天，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方圆：“……”
    他陷入沉思，和反思。
    似乎，所有人都把他成立飞天传媒当成给沈宁飞铺路了。
    没错，但不是全部。
    方圆自觉这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一次商业布局，一步大棋。
    看着李木子略带防备和审视的眼神，他很庆幸这件事和陈小婉说过…不然可真黄泥巴掉裤裆了。
    想不想睡李木子另谈，但发展传媒子公司绝对和这件事没关系。
    方圆前世就是学新闻的，虽然和娱乐圈不沾边，但属于近亲行业。
    基于了解，也基于现在的时间节点，这是战略性判断后的选择。
    这次来燕京，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公开摒弃房地产，就绝了把飞鸿地产作为集团未来支柱性产业的可能。
    而传媒公司则不同。
    赶上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再加上基于先知的能力。
    他知道这时候做影视文化是最好的时间点。
    大宗消费会持续低迷几年，而类似于“口红效应”的小商品零售与精神文化消费会变得越加广泛。
    在他的记忆里，未来若干年，将会是国人精神娱乐需求大爆发的时代。
    目前，全国大银幕数量只有四千块，而想要满足百姓观影，电影银幕的饱和量大约在四万块左右。
    07年，全国总票房只有65亿…十年后，单部影片票房已经接近这个数字。
    再算上影视产业周边，哪怕只卖卖成本一两块钱的爆米花，这也将是一片千亿级的市场。
    所以，在方圆看来，目前影视这片海，是深蓝色的。
    房地产会回归冷静，但人们的精神需求会一直存在，既能做文化输出，又能主观减少大烂片，还能…赚钱，傻子才不做呢。
    而且，他同时拥有微博和pilipala两个门户，过阵子如果有兴趣，再把后世被无耻之徒搞得乌烟瘴气的伟大的剧本改编宝库——某小说头部网站，给收购过来……
    方圆不少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规划过这个行业的发展路线，发现不只是有搞头，而是除了搞头外，是真的能将未来将要走偏的文化内容输出给扳正过来。
    除此之外，他再利用重生者的先知便利，搞几个得奖的片子……
    最次最次，《甄嬛传》还没播呢。
    随随便便把沈宁飞捧上王后宝座，这奖那奖，不要太简单。
    再唱唱主题曲……
    再之后，还有综艺节目这个杀手锏、比电影和电视剧割韭菜更轻松的利器存着呢。
    和抄书不同，对综艺这种纯粹娱乐大众的产业，使用拿来主义，方圆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从门户网站、舆论基地，到ip制作转化电影、电视剧，以及综艺版权一遍遍的售卖，影视圈的蛋糕有多大？
    瞧，对于大资本玩影视行业，捧个把明星，真的太轻松不过。
    也难怪那么多女艺人的腰带在面对金主爸爸的时候那么松懈了。
    方圆就着小腰子和冰燕京，从如何吸纳人才，到创意孵化、制作安排、模式研发和产业布局上，以刘姓作家和《三体》为例子，详细又直接地跟李木子阐述了一个完整又强大的产业链条。
    李木子惊呆了。
    她刚接手飞天传媒的时候，也不对这一行一知半解，后来急忙充电，才算上手，她觉得自己和那些浸淫影视业数十年的专家比不了，但再不堪，也比眼前这个本该是门外汉的家伙强上不少才对。
    可是……
    她揉了揉眼睛，愕然的讷讷问道：“你们学新闻的，平时专业课上还…讲这些？”
    方圆低头洒然撸串，淡淡道：“没错，隔行如何隔山，这早已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李木子：“……”
    每人喝了四瓶，李木子后半场始终懵懵的萌萌的，没咋多说话，倒是方圆隔三差五总问她最近签下的艺人都培训的咋样？
    “时不我待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过了年，就是新征程啦！”
    “而你！我的朋友！我的同志！你将是未来全中国乃至全亚洲的影视圈女皇！”
    “加油啊！”
    分开前，李木子问他晚上去哪睡？
    方圆怅然望天，幽然说：“燕京之大，我却无处容身，你如…”
    李木子冷笑着丢给他一把钥匙：“婉婉那套公寓的钥匙。”
    方圆说：“我也有，但还是算了，我得回去遛汤圆。”
    李木子摆摆手，径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