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风禾尽起
    哭够回房间睡觉休息，深夜饿醒把酒店自带的两桶泡面饼放进一个碗里，加金锣火腿肠和乌江榨菜。
    陈旧的热水壶嗡嗡嗡响着却已经能闻到香味，这种吃法是跟谢景行学的，柳青舔着干燥嘴唇想了想，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敲响了他的房门。
    程维、李延、刘晨……好几个人都在，围坐在地板上人手一通泡面安安静静无声进餐，中间摆着几样烧烤，像是举办邪恶祭祀仪式。
    “一起吃点？”程维发出邀请。
    柳青回自己房间端泡面的功夫，烧烤消失大半，她果断随便找地方坐下抓起两串烤五肉，眼神盯着谢景行面前吃剩下的少半碗馄饨。
    “再来一碗馄饨。”
    谢景行就坐在床头柜旁边，回头拿起座机给前台打电话。
    程维打了个饱嗝从口袋里掏出烟打破沉默：“来一根？”
    高原气候特殊抽不动烟，慢悠悠抽了大半根刘晨率先填饱肚子告辞走人，接着是李延。
    等到几位同事陆续离去，程维掐灭烟头拍拍屁股站起身：“你们慢慢吃。”
    柳青手中泡面吃完馄饨还没送来，蜷着腿坐在地上很累，索性抬手抹了把嘴坐到床尾，谢景行趴在床头缓解腰疼。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这一路旅程始终如此，包括程维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少言寡语。
    谢景行与柳青，与滴滴管理层；柳青与谢景行，与滴滴其他管理层。
    如果生命以十年为周期，除却童年与老迈，她生命中最好的十年给了高盛，然后放弃这段生命周期加入滴滴重头开始。
    诚然这其中有种种考量，但最后一锤定音的是深夜大排档上程维喝着啤酒说的那句——你不如谢景行。
    所以心中憋着气，股权改革、女性公益、gr部门一手抓，大事小事尽皆想亲力亲为。
    那么滴滴其他管理层何去何从，给大公主当人形npc么，某种意义上她和谢景行是同类人。
    安静的房间内均匀呼吸声勾起疲惫倦意，柳青双腿搭着床沿面向房门身体倾斜躺下，眼神直勾勾期待着一碗冒热气的馄饨。
    …………
    太阳照常升起，刺眼光芒叫醒睡梦中的人，床头柜摆着一碗热馄饨，透明卫生间里水流哗啦啦作响，谢景行正刷牙洗脸。
    柳青拢了下凌乱发型，愣愣出神许久，从床尾爬到床头端起热馄饨。
    “你最好出去吃，别让他们误会。”谢景行提醒道。
    柳青低头看着浑身上下衣物完整：“伱吃亏是么？”
    “怕你吃亏。”谢景行耸耸肩。
    他得多饥不择食才会长途跋涉五千多公里，强忍身心俱疲对一位已婚中年妇女下手，还是在中年妇女睡着的情况下。
    正常人都不会误会，但边绯闻不讲正常，说出去大概没人会信柳青在他房间里等馄饨夜宵等睡着了。
    两人整夜无事发生，简直堪比做头发聊剧本。
    默默无言吃掉半碗馄饨柳青喝了口汤，抬起头注视着谢景行说道：“返程吧。”
    头发乱糟糟的，牙龈沾着香菜，怀中抱着大碗。
    搭配认真的神态看起来略显滑稽，谢景行笑了起来，抄起手机指尖轻快敲击键盘，在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发消息：【继续上路。】
    【好。】程维秒回一个字。
    返程远比来路轻松，一行十人驱车赶往就近机场飞往ls转机，就此分别各奔东西。
    众人昨夜到酒店总计吸了四千块钱的氧气，其中谢景行和李延只占很少一部分，回到魔都后理所当然的醉氧加低烧。
    脑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李延可以休病假，谢景行只能硬抗。
    他们行驶在318路上的同时，‘百亿补贴’如期上线，朝着终极补贴价格战路线狂奔而去不回头。
    这年月前有团购千团大战，后有电商血拼，互联网创投圈大家伙自诩什么样的烧钱场面没见过……‘百亿补贴’这个真没见过……
    即使刘强东微博宣战硬上苏宁、国美，叫嚣白色家电价格永远最低价，对外都没敢喊过百亿口号。
    一声惊雷平地起，炸得整个创投界人仰马翻，马老师火速用阿里刚刚上线月余的社交产品‘来往’给谢景行递话，决定卖他一个面子和腾讯坐下来喝杯茶。
    可能是怕他没看到，蔡崇信蔡老板作为亲自赴约人又用微信跟他说了一遍。
    刘炽平刘总就很朴实刚健，得知谢景行自驾旅行结束，直接先一步从鹏城飞到魔都在机场堵他，生怕夜长梦多阿里对‘百亿补贴’产生其他想法。
    无奈之下谢景行只好请蔡老板前来一叙，豫园湖心亭茶楼，他做东请客。
    强台风‘菲特’即将降临，魔都依然风雨弥漫，水线沿着古香古色的茶楼瓦片流淌泛起空寂白噪音。
    谢景行脸色红润双眼半闭假寐，无需装扮就知道是唱红脸的关公；刘总背对风雨面向包厢门口稳坐泰山，颇有白脸曹操气魄。
    “谢总，刘兄。”
    蔡老板一进门打过招呼，便半真半假直入正题：“你们给我安排了一出项羽请刘邦啊。”
    “蔡兄，刘邦最后可是当皇帝去了。”刘总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回了一句。
    蔡老板面朝窗前风雨坐下，顺着话继续说：“刘邦最后干什么去了不谈，项羽年少留名千古，《史记》单撰本纪的荣誉绝无仅有。”
    两人嘴里说着不约而同看向谢景行，接着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什么刘邦项羽，分明是土匪请恶霸。”
    谢景行脑袋疼的厉害，委实没心情陪两个斯文了大半辈子的老小子表演惺惺相惜戏码，自动抢过白脸身份做恶人。
    刘总笑呵呵代为解释：“谢总刚自驾进藏回来，高原反应身体不舒服。”
    “这话怎么说的，看来是我们不解风情打扰了谢总假期生活。”
    蔡老板表情关怀道：“我们不急一时半会改天再聚无妨，身体最重要，你可别硬撑。”
    “正式约谈文件下发，时间确定国庆假期回来第一个工作日，滴滴和大黄蜂都收到了，蔡总没收到消息吗？”谢景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蔡老板端起茶杯小口抿着：“这是好事，目前网约车行业确实需要领导部门帮忙做出行为规范，业内竞争才有规可依。”
    “老实说，‘共享经济’自上个世纪末提出到如今，只有美国的爱彼迎和优步算是跑出来了。能否适应国内商业土壤还是未知，我们和谢总一致认为，对滴滴的投资是基于对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有信心。”刘总投桃报李坦诚说道：“是大家一起维护生存土壤，互联网行业这些年才欣欣向荣。”
    “很难不认同刘兄的观点，其实无论腾讯还是阿里，我们都是国家发展和行业变革的受益者。这个过程中我们都曾多次扮演变革者，眼下也是如此，网约车和移动支付都是全新的领域。”蔡老板发自肺腑。
    刘总深有同感会心一笑：“我们并非敌人，大家互相壮胆。”
    如蔡老板所说，腾讯、阿里都是各自领域的变革者，从某种程度上为后来者探索互联网商业模式的边界，配合国家层面制定整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比如腾讯教会人们如何抄欧美同行能取得成功，阿里身体力行警示人们如何挑战游戏规则会把自己作死。
    这两条多年以后人尽皆知网文作者都能嘴炮戏谑的准则来之不易，它们为此经过多次挨打翻车，付出昂贵试错成本。
    作为亲历者，没有人比刘蔡这对各自领袖身边最亲密的战友能体会其中辛酸苦辣。
    对于移动支付与网约车两个全新领域，他们又一次成为探索者，双方打生打死是一方面，抱团取暖互相壮着胆子一起往前走则另有说法。
    事实也证明了这点的正确性，是它们带头从网约车打到外卖、共享单车、小微企业商家等等无数个商业领域，合力烧掉成百上千亿资金，在宏观层面加速了移动支付时代的到来。
    当然，如果没有它们存在，极大概率也会有其他人做这些事。
    问题是浪淘尽，腾讯、阿里抓住了一次次行业机遇甩开所有竞争对手，此刻雄心勃勃谋求着更进一步。
    刘总跟蔡老板三言两语间达成默契，给整个行业定下暂行边界，随即完全回避具体细节，围绕宏观行业前景展开和和气气分享见解讨论观点。
    谢景行强打精神旁听偶尔搭两句话茬，这二位老小子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多少沾点一见如故的做派没完没了。
    “谢总怎么想着去自驾318了？据说环境路况很恶劣啊。”聊到最后蔡老板终于想起中间人扯回话题。
    谢景行打了个哈欠：“早上饿了。”
    “？”
    蔡老板满脸黑人问号，知道详情的刘总忍不住嘴角抽搐。
    “早上下楼吃早餐吃多了，开车兜风消食顺便进藏。”谢景行神志不清鬼扯。
    “……雪区风挺大的吧？”蔡老板眨巴着眼睛找补道，：“年轻真好。”
    刘总跟着打圆场：“谢总是体育健将什么运动都会，他跟王石肯定有共同语言。”
    “谢总回头可以约王石一起登珠穆朗玛峰，我介绍他认识你。”蔡老板顺势表达谢意。
    谢景行忽然想起什么：“我听说蔡老板爱好篮球？”
    “你也玩？有时间我们约全场！”蔡老板莫名见猎心喜自信满满。
    他在阿里球技无敌，限定在合伙人范围内，反正喜欢武侠的马老师不是对手，动不动就跟年轻同事整两场。
    话题展开过于顺利，谢景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除了左爱和自由搏击，他不喜欢任何有强烈肢体碰撞的运动。
    “我打算入股nba俱乐部，但是对nba不太了解，想向蔡老板请教请教。”他委婉解释道。
    蔡老板一点就通，他有想法入股nba俱乐部不过不是眼下，小钱收购点nba俱乐部股份当个没有话语权的迷你股东没意思，大钱全资收购相对而言有点囊中羞涩。
    只好暂时婉拒谢景行的邀请，以后说不定能一起玩。
    稍稍客套几句场面话，目送蔡老板先行退场，刘总关上门挑起话头试探道：“这趟进藏辛苦你了。”
    “客气，问题是我造成的，我自己解决理所应当。”
    谢景行正说着，宋安梨敲门走进，手中拿着退烧药胳膊上搭着件风衣外套。
    刘总回头看看窗外凉风渐起，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转身关上窗户：“你们经历了生死考验，站在投资人的角度，能和创始团队产生这种紧密关系非常难得。”
    谢景行不置可否，他敢在雪区乘坐柳青开的车睡觉是别无选择，就像柳青毫不在意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会被传出风言风语。
    事情逼到那个份上，他总不能半路跳车找个服务区好好睡一觉，补足精力再出发。
    柳青也无法逆转时光，回到昨晚扇嘴馋的自己两巴掌，不犯懒在他房间等馄饨。
    谢景行依然不能坚信这些被人为塑造出来的生死考验能代表什么，只是问题摆在那里，既然不能解决产生问题的人，就只好想办法解决问题本身。
    在雅叶318国道重叠路段，他们遭遇了一次陷车，程维像个废物一样坐在车上只会猛猛踩油门，下了车抱着氧气瓶喘气。
    他和李延浑身沾满被轮胎溅起的泥泞积雪，蹲在路边冷风中抽了三根烟，最终还是带领八个废物把车拽出来了。
    程维他们大概也是这样想，那会儿他们找不到别的车帮忙，只能边对谢景行不近人情的指挥骂骂咧咧，边咬着牙解决问题拽出车。
    总而言之，踉跄前行而已。
    “聪明人总是喜欢揣测他人心思。”刘总摇头失笑给出评价。
    【我们到家了，一切平安。】
    手机震动提示音响起，柳青发来的消息，谢景行拿起手机把消息看了三遍，再抬头看看面前的刘总。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如果你现在给柳青发消息让她来魔都，她不会问为什么。”刘总笑容狡黠活像只狐狸。
    “噗呲。“
    谢景行撇撇嘴，抽出纸巾用力擤鼻涕当做回应。
    刘总笑容凝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这小子要是他儿子，早打断腿了。
    【刚跟蔡崇信见过，一切平安。】谢景行打字回复消息。
    “呼”
    一阵风吹过，木质窗户吱呀呀吹开，刘总望向窗外呼出口冷气：“团队内部问题解决，钱粮充足战略坚定，小谢，风禾尽起啊！”
    “借您吉言。”
    “也许滴滴不是最好的车，我还是很期待你能把滴滴这辆车开到哪里。”
    “没有怂车，只有怂人，路上遇到的一位五菱宏光车主教我的。”
    (本章完)